春光里-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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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曼如暗暗咬牙,凭二少奶奶对她的态度,怎么可能让她如愿?更别说二太太对二太太也有心结了,不过是请母亲进府看看自己,有什么大不了的?便道:“我已经回明了二少爷,二少爷也点了头的。我娘虽说如今没差事在身,但从前也是在府里当差的,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妈妈何必这样说?”
那管家娘子冷笑道:“二少爷点头又如何?总得二少奶奶发话。这里可是内院!哪家少爷管内院的事?府中的家生子也多,焉知个个都是老实的?你不告诉一声,就把人带进来,若是哪处屋子丢了东西,我们到哪里找去?!真要出了事,我们也要担干系!姑娘就安份些吧,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真以为你娘是亲家太太不成?!”
崔曼如听到周围人的低声耻笑,又羞又气,心里更是添了几分怨恨:若不是春锳发话,叫人通知管家娘子,自己怎会受这样的羞辱?!母亲又怎会被人当成贼?!
崔曼如又转头去看花姨娘,眼中闪过一丝不忿,一样是丫头出身,一样是妾,谁又比谁高贵?他凭什么辱骂自己母女?不就是母亲进来时,遇上侯爷从映月堂出来,问了一声来的是谁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仗着生了少爷小姐,就敢给自己脸色看,若是少爷小姐都嫌恶了,那时才是现世报呢!
这么想着,崔曼如忽地目光一闪,紧紧抿了抿唇。
春锳赶回侯府,四小姐雅君早等急了,忙忙迎上来问:“母亲怎么说?”春锳挨到她耳边说了一通,她神色一松,便叫过丫头:“请王府的人进来,像她们赔个不是,说我正用点心呢,怠慢了。”丫头们忙应了去。
春锳转到后堂,捧了脸盆手巾出来,往雅君身边站了一站,雅君看着两个王府婆子进来了,非常机灵地揪过手巾擦了擦,丢回盆里,春锳便捧着东西退了下去。
拿靖王府的邀约推掉客王府的邀请,多少会得罪人,但至少里有足够光明正大。那两名婆子等了两刻钟才等到这个回复,不免有些气恼。春锳早从二老太太那里捧了两对荷包来,里头都塞了沉甸甸的金锞子。雅君一看便反应过来了,笑吟吟地赏给了两个婆子,请她们“多多美言”、“替她陪不是”。两个婆子拿人手短,都换了笑容辞去了。
雅君这边松了口气,午后二太太卓氏从侯府回来,到婆婆跟前商量了半天,便把春锳叫了去,为笑道:“今儿多亏你提醒了,我们往年不在京中,靖王妃今年又恰巧没办踏青会,若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呢。”
春锳忙道:“奴婢不过事记得这件事,白告诉一声,后面的事,都是太太自己拿主意的。奴婢听说靖王妃娘娘今年不办了,心里还慌了呢,幸好太太想到了法子。奴婢什么也没做,实在不敢居功。”
二老太太笑道:“你太太夸你,你受了就是,这有什么好谦虚的?”又回头对卓氏道:“这孩子果然不错吧?你总说还要再看看。”
卓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问春锳:“你来的时候,曾提过家里已经替你订好亲事了,那时没问清楚,究竟订的是哪一家?已经下聘了么?将来是什么打算?”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主母的考量
春瑛不知道二太太卓氏这么问有什么用意,只得答道:“是清润店镇上一家姓胡的,那人与奴婢二叔、姐夫都交好,家里父母俱亡,如今在外头做些小主意,走南闯北的,眼下并不在京中。他已经下了聘礼,说好了要过两年再来迎娶的。”顿了顿,便稍稍拉高了袖口,露出胡飞嘱咐她带上的镶了玉珠儿的银丝镯子,“老太太和太太请看,这个就是聘礼里的。”
卓氏抿唇微微一笑,只觉得春英说起自个儿的婚事,态度倒大方,一点都不扭捏,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错,往常丫头说起这种事,总是羞答答地磨蹭半日,丄逼急了才哼出一句话来,着实叫人不耐烦,只要本人是个正经知礼的,态度大方些才不显得小家子气。
她道:“既是熟人,又已下了聘,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他在外头东奔西走的,将来你过了门,就得独自留在家里,也太可怜了。我们家也有店铺庄子要打理,不如去问他一声,可愿意替咱们家做事?不用入籍,只是雇了来做伙计,每年除了工钱,到了年底,还能分一份红利,岂不比在外头四处奔波强?”
听起来有点像石掌柜的情形。所谓的伙计,其实更像是合伙人,有很大的决定权,也能分一部分盈利,对外是商人的身份,却不是家奴,只能算是附庸。而二太太的建议,却是叫人给东府办事,虽然能分一份红利,却没有多大自主(木雚)。就算胡飞不是那个出身,又有自己的打算,春锳自己就不愿意了。
她情愿自己做小本生意,也好过一辈子仰人鼻息,而且听二老太太的语气,对方似乎更像是想找个可靠人做管事或管事娘子。
于是她道:“太太恩典,本不应辞,只是她家虽然没落了,从前也风光过,心心念念要重振家业呢,只怕未必愿意的。等他回了京,奴婢请姐夫去问他一声,若他有得罪处,还请太太别生气。”路家姐夫不是两府里的仆人,抬他出来,等胡飞拒绝了,二太太也没法对她发火的。
卓氏心中有些惋惜,但也没当回事:“他不愿就罢了,我也不会强求,只是想着你是个能干的,没两年就走了,实在可惜。”
春英笑道:“太太实在太抬举奴婢了,奴婢算什么能干人?就算是知道些规矩,府里比奴婢好的也多了去了,不说老太太身边的几位姐妹们,单是太太跟前的凤鸣、青鸾几位,都是百里挑一的。其实是老太太、太太会调理人,哪怕出来时只是不开窍的笨丫头,两三年下来,就都是德才兼备了。奴婢这样的笨人,走了有什么可惜的?自有比奴婢强十辈的人来侍候老太太和太太。”
二太太闻言笑道:“你听听,小嘴这样甜,却说自己是笨人。我倒不知道自己几时这样能干了,把个笨嘴笨舌的老时丫头调教成如今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卓氏也忍不住在一旁笑,“若你这样的也叫笨人,世上哪里找伶俐人去?”
春锳笑了笑,因里却对二老太太的话起了一分警惕之一,忙收敛了讨好的笑容,低眉顺目地道:“总说是油嘴滑舌了些,但奴婢也没撒谎。奴婢是霍家表小姐跟前侍候过几年的,也算知道些规矩,可到了老太太跟前,许多事都要重新学起,待人接物,说话行事,举止礼仪,穿戴打扮......竟是把从前学的东西都一并推翻重来!太太也是悉心提点着,叫奴婢知道好歹。奴婢只来了两个月,已经得益良多了,那些新来的小丫头们这样学上一两年,岂不是更了不得?这难道不是老太太、太太调教得好的缘故?”
这话说得二老太太婆媳俩心下熨贴,虽然之前能听出来春锳是在巴结,但她们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心虚,对身边的丫头,她们的确是教会了许多,把丫头们的坏处改了,学会规矩,又亲自指点个人的服侍发型,叫外人见了夸几句,自己脸上也有光彩。
想到这里,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春锳,觉得比起刚进来的时候,现在的春锳更有规矩,也更像是个大户人家体面丫头的模样。二老太太于是想起了自己时不时的提点,而二太太则想起了自己的两次敲打,嘴角都纷纷满意地往上翘。二老太太和颜悦色地道:“还说不说油嘴滑舌?少在这里说嘴,快给我去瞧瞧四小姐可忙完事了?忙完就叫她过来吃饭。”
春锳一听就知道自己又过关了,忙笑着应声而去。
卓氏转向婆婆:“母亲,您看这丫头......”二老太太叹了口气:“看来她的婚事是真不能改了,你也别多事,我看她对这桩亲事是十分愿意的。商人虽身份差些,与她也算匹配了,若将来他家日子不顺,咱们提携一把就是了,也不枉她服侍我一场。”
卓氏低声道:“虽说是母亲宽厚怜下,到底她没福气,媳妇儿原本打算要留下她的。老爷身边也有几个后生,模样儿才干都好,年纪也相当,若是成了,她就能在咱们家长长久久地服侍了。我看母亲对她是真喜欢,她对其他丫头也很和善,难得的是从不跟人争闲气,若敦哥儿与雅君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她也会悄悄儿提醒一声。这样的人平白放了出去,媳妇心里实在有些不甘心。”
二老太太摇头道:“她自己已经拿定了主意,你别多事,以为是为了她好,却平白招人埋怨。咱们虽是主人家,底下的奴仆也难免有自已的想法,你要人甘心听你使唤,就别太过自作主张,要叫人真心敬重你感激你才是。”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我平日冷眼瞧着,春锳这丫头是个不甘心久居人下的,倒不是她有心攀高枝,而是早就打了出去成就家业的主意。难得的是她并没有为着这个,便打着我的名号在暗地里敛财,或是给自家人谋好处。她与甫忠仁等结交,也只是请托人帮着捎信给家里,或是买些真线纸笔而已。我本来也有几分生气,她为何就总想着外头?但她服侍我倒还算用心。
仔细想来,她姐姐嫁到了外头的殷实人家,听说日子过得很好,她多半是因此才有了那个想头的。这倒不是坏事,虽然不能叫她插手要紧内务,但这样的人没太多私心,负责教导小丫头却是极好的,放到哥儿姐儿也叫人放心,有那明面上的事,也可叫给她去办。我这里没事时,你尽可把人借过去,暗暗提点几句,让她见见世面,等她将来成了一家主妇,明白你的恩典,必定感激你。”
卓氏有些吃惊:“母亲难道是指......”
二老太太点点头:“咱们家虽是做官的,但也不能事事靠着族人亲眷帮着,若遇上有才干品性又好的人,便抬举抬举,不管那是官家还是商人,或是举子书生,哪怕是再平常不过的老百姓,都有他们的用处。在我们不过是几两银子几句话的小事,在他们兴许就是再生之德了。你想想,你们老爷身边的涂先生,若不是当年落魄时收了咱们家的恩典,又得你夫妻做媒去到了心上人,怎会十几年不离不弃,帮着你们老爷立下许多功劳?这春锳丫头的未婚夫婿,虽咱们不曾见过,不知根底,但看春锳的为人,就知道他不会太差,哪怕是真不成器,咱们也吃不了什么亏,若是个好的,又有些根底,将来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卓氏心中疑虑,但也知道婆婆比自己处事更周到,经历过的大事也多,既然她这么说,就定有她的道理,便答应下来。
离开时,卓氏特地叫了松颐院的一个管事婆子,问了一些春锳管理老太太库房的详细情形,听说她订了一本登记簿,有些好奇,便命人拿了来瞧,只见登记簿上头用朱笔画了许多细细的横竖线,做成表格,把老太太每日用的衣服首饰,哪一件在何时何地用了,何时归还,谁经的手,哪件衣服送洗,谁接的活,哪件首饰送去修理翻新,又是谁送去的,送去了哪家,样样细节都记录在案,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一看便知。卓氏不由得暗暗点头。
这些琐碎小事,通常都靠大丫头的记性,若是遇上细心又记性好的,诸事一问便知,主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