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之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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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漂亮了你养不起啊!你看我们楼上老陆,也是搬运,搬来的老婆长得是有点儿歪瓜裂枣,但人家那小日子过得多顺!床啊家具啊都是捡的我不要的,一分钱没花。人家老陆在家从来不干活,老婆把什么都包了,做饭洗衣带孩子,周末还到餐馆打工。就这样,老陆还成天发脾气,说周末看孩子耽误了他的学业,恨不得老婆背着孩子打工。”
他觉得这种夫妻关系也不令人向往:“歪瓜裂枣的,晚上看着多寒心啊。”
“也是哦。我老婆吧,就是脾气娇了点儿,生活方面要求高了点儿,但人长得好啊,要盘子有盘子,要条子有条子,晚上搂着,睡着了都能笑醒。”
他附和:“嫂子是当地一枝花吧?”
“那还用说!就是到了美国,也是我们C市华人里的第一枝花。”
他心想:等我的云珠来了,你老婆就要降为第二枝花了。当然他不会说出来,但仅仅是在心里幻想一下被C市华人艳羡的场景,也很滋润啊。
老杨问:“房子找到没有?”
“还没有。”
“不怕,一时找不到,就先在格蕾丝那儿住着,她人挺好的,不会赶你走。”
“我听好几个人都说她是什么黑寡妇。”
老杨貌似对这些说法并不陌生:“你别听那些人瞎说,那都是因为嫉妒,人家嫁了个有钱人,得到一笔遗产,就有人眼红,瞎编乱造,说人家是为钱结婚的。为钱结婚怎么了?有本事你也为钱结婚啊,又没谁拦着。”
“他们主要是说她丈夫是被她害死的。”
“瞎说!如果真是那样,她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上班?还不抓牢里关起来了?”
“他们说警方还没拿到证据。”
“切,没证据怎么能说人家害死了丈夫呢?美国是法制国家,在没有证实人家有罪之前,就要假设人家没罪。那些人啊,就是法盲,来美国多少年了,都改不过来。”
正说着,老杨看中了一张床,急忙找地方停车,上前去讲价。这回总算成交了,当即付款,然后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床绑在老杨的车顶上,像个大蘑菇,摇摇欲坠。一路胆战心惊地开了回来,还好,没被警察抓住。
老杨庆幸地说:“省了四十块钱运费。”
他帮着老杨把床抬进屋去,支好了,看上去还挺不错的,至少他从来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但老杨的老婆不太满意:“叫你买床,你怎么就买了一个垫子?”
老杨解释:“不光是垫子,下面还有床架,不然没这么高。”
“我知道,我是问怎么没床头?”
“哦,那个……”
“没床头像什么呀?我爸妈的头不是直接撞墙上去了?”
“呃……我们那个床不也没床头吗?”
“你还好意思提我们那个床。我跟着你漂洋过海到这破地方来,连个像样的床都没睡过,都是在这个猪圈里打滚。”
他见老杨对老婆使劲儿使眼色,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赶快告辞:“我得走了。”
老杨挽留:“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去坐车,晚了没车了。”
“那我不送了,以后得空来玩。”
一路上他心情很压抑,为老杨,为老杨的老婆,也为他自己。其实老杨的老婆要求也不高,就是一个床头而已,自己的床没有就算了,但爹妈的床总不能太寒酸。老杨也有苦衷,一个穷学生,租房子,养老婆,马上就要养孩子,还要在岳父岳母面前充能人,能不苦吗?他自己跟老杨的情况一样,不知道云珠会不会计较。从目前情况来看,云珠是不计较的,因为他寝室的床比老杨家的床糟糕多了,又是单人床,云珠从来没抱怨过。但如果云珠的父母要来探亲,他就不敢担保云珠不会像老杨的老婆那样要强了。女孩子嘛,自己跟丈夫住猪圈没什么,只要两个人感情好就行,但在父母面前,怎么也得要点儿面子吧?他回想以前在网上看老杨写的搬运文章,那时感觉老杨的生活真是一步登天啊,到了美国,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现在近距离一看,才知道老杨并没登天,还在人间,还有人间的各种烦恼。
那天晚上,他一直焦虑着,马上要和“反共专家”共事,搞不好会丢掉助研位置;眼看着格蕾丝就要回来了,但他发的几个找房的信都没回音;给云珠写了几个E…mail,云珠也没回。而这些事,他好像都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那感觉尤其不好。正烦躁呢,“猫儿子”也来凑热闹,在他脚边拱来拱去,还挠他的脚背。他不解,大声问:“什么事呀?没吃的了?”
“猫儿子”往自己房间跑,他也跟过去,发现“猫儿子”的饭碗水碗都还有货,但猫厕里多了几个小丘,有的还能看出条形状,看来该换猫砂了。他急忙找个塑料袋,把猫厕里的猫砂倒出来。但当他拎起猫砂袋往猫厕里倒新砂时,才发现剩下的猫砂不多了,他全倒出来才把猫厕铺了薄薄的一层,不够“猫儿子”堆小丘。他到处找了一阵儿,没找到新的猫砂,心里有点儿慌。
他给老杨打电话,是杨夫人接的,他生怕杨夫人挂他的电话,赶紧声明:“是很重要的事,猫砂没了,你给老杨一说,他会明白的。”
老杨一听,也很着急的样子:“那糟糕了。猫是很爱清洁的,猫砂放少了,盖不住它拉的屎,它就不在猫砂里拉。”
“那怎么办?”
“如果是别的猫那还好说,也就是到处拉屎而已,打扫一下就行了,但格蕾丝的这个‘猫儿子’啊,特别爱干净,它不会到处拉,它会憋着。”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先让它憋着,我明天就去买猫砂。”
“就怕它憋久了会憋出问题来。”
“憋一夜久不久?”
“谁知道呢?我从来没让它憋过。”
“那我现在就去买吧,哪里有卖的呀?”
“宠物商店有卖,综合商店也有卖,但你没车,怎么去买?”
“我坐公车去买。”
“你那里的公车早就停了,七点是最后一趟,现在都快十点了。”
“那怎么办?”
他听见老杨在向老婆请示,过了一会儿,老杨回复:“我现在也走不开。这样吧,我打个电话给老任,看他能不能载你去一趟。”
过了一会儿,老任的电话来了:“老宇啊,要出车啊?我这就过来。”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老任地址,老任就挂了电话。他正着急老任找不到地方呢,老任已经到了,在按门铃。他赶快去应门,老任连门都没进,直接带他去了一家通宵营业的沃尔玛,那里有好多种猫砂,但他想不起格蕾丝用的是哪个牌子的了。
老任说:“选个最便宜的吧,如果到时候格蕾丝不提钱的事,你也不好问她要。买个便宜点儿的,还可以少赔几个钱。”
但他的考虑不同:“人家格蕾丝的猫是当儿子一样看待的,怎么能用便宜猫砂糊弄人家呢?我还是买最贵的吧,人不识货钱识货。”
买了猫砂,老任提醒他:“你不买别的了?你没车,来一趟不容易,把该买的都买了吧。”
他急着回去:“今天就算了吧,我得赶快回去把猫砂换上,免得‘猫儿子’憋出问题来。”
“呵呵,这搞得像你儿子一样了。”
回到格蕾丝家,他第一件事就是给“猫儿子”换好猫砂。那猫也真神了,好像一直在那憋着似的,猫砂一换好,就跳进猫厕里,睁大眼睛看着他,大概是在等他自觉回避。他笑着摇摇头,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路过格蕾丝卧室时,他发现里面有灯光,不由得纳闷:“真是出鬼了!怎么灯会亮着?”
他推开门,伸手去按门边的灯开关,却发现老任在里面,吃了一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老任招呼他:“进来,进来!”
他不肯进去:“老杨交代过,要我不进她卧室的,人家女生……”
“什么女生啊,老太婆了。”
“老太婆也是女的呀。”
“怕什么?”
“你快出来吧。”
“没事儿。”
“快出来吧,如果她回来发现屋里有什么异样,叫我怎么交代?”
“我又不动她的东西,怎么会有异样?”
他诱惑老任:“我们下楼去搞点儿东西吃吧。”
“你先下去搞,搞好了叫我。”
他见老任不肯出来,无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横,自己下楼去了。
25
过了一会儿,老任终于下楼来,笑嘻嘻地说:“你太胆小了,她那屋里又没老虎,进一下怕什么?”
“主要是老杨交代过。”
“嘿嘿,老杨又不在这里,你进去一下他知道?”老任把一张字条放到桌上,“我是帮你抄号码去了。”
“什么号码?”
“路由器的啊。没那个号码,你上得了网吗?”
“还真上不了呢。我这两天打开电脑也能看到好几个无线网络,但就是上不去,都问我要密码。我问老杨,他说他也不知道密码是多少。我在这屋里到处找都没找到。”
“你没到她卧室里去找,怎么找得到?”
“你怎么知道路由器在她卧室里?”
老任见他满脸迷惑,开心地说,“嘿嘿,搞不懂了吧?老杨没告诉你?我以前也在这里住过,当然知道。”
“你也在这里住过?”
“是啊,跟你一样,刚来,没地方住,老杨就让我在这里借住几天。这里是老杨的根据地,只要是新来的没地方住,他都往这里带。”
“哦,是这样。”
“她这里不错,房子好,还不收房租,就是离学校远了点儿。”
“不收房租?”
“她是富婆,你那点儿房租对她来说算什么?”
“对她来说是不算什么,但我们不交也不太好吧?”
“反正在这里借住的人都没交过房租。你也别交,别坏了规矩,搞得以后来这里借住的人都得交房租了。”
他总觉得这样不大好,但也不敢坏了大家的规矩,只好说:“我到时候看吧,如果她问我要房租,我还是要交的。”
“她不会问你要房租的。”
“是吗?她怎么这么好?”
“因为她是富婆之意不在钱啊。”
“那在什么呢?”
“嘿嘿,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无知好不好?”
“不是把自己说得无知,是真无知。”
“好了,好了,小伙子,你懂的。作为过来人,我只提醒你一下,小心点儿。”
他估计又是什么黑寡妇之类的事,为了表示自己并非不懂黑寡妇的意思,特意说:“我又不是富翁,还怕她黑寡妇?”
“黑寡妇不光找富翁,还爱找年轻男人。”
“是吗?包括年轻的穷男人?”
“黑寡妇自己有的是钱,根本不在乎年轻男人穷不穷。她从老男人那里搞那么多钱干什么?就是为了养年轻男人。”
他开玩笑说:“那你干吗叫我小心?不是可以财色兼收吗?”
“就怕是人财两空,小命难保哦。”
“没钱的穷光蛋她也杀?杀了干什么?”
“不一定是她想杀,而是艾杀了啊。”
“‘爱’杀?”
“是啊,她有艾滋。”
这下他紧张起来了:“她有艾滋?你怎么知道?”
“她自己说的。”
“她自己会说自己有艾滋?”
“不说不行啊。”
“为什么?”
“在美国如果你有艾滋,但你不告诉你的伴侣,那就是犯法的呀。”
“那老杨怎么还把人往这里带?”
“喂,你是不是有‘恐艾症’啊?怎么谈艾色变?有点儿知识好不好?艾滋这玩意儿只要没有性接触,不共用注射器,根本不会传染的。同住一幢房,同吃一桌饭什么的,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