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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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被太太分到我院子里来,祖母自然是不放心的,此时正叫了林妈妈给她讲规矩呢。”顾明松也报以同样淡淡的一笑。这个时候,才能从两人的面容上找到一父所出的相似之处。
顾成卉扑哧一声,就从方才大家闺秀的端庄面具后面挣了出来,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大哥竟也有这么促狭的时候!”
青藤之所以能被老夫人捉去问话,跟顾明松也脱不开关系。
“——成日价地跟着我,烦人极了。我已经连着几日都没休息好了……”抱怨到一半,顾明松猛然刹住了话头,转而问道:“不知今日妹妹约我来所为何事?”
心里年龄已经快三十了的顾成卉,顺着他欲言又止的半句话,稍微一联想,就明白了顾明松所烦何事。她一时也不由有些尴尬,装作全无所觉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一次来,主要是有一件事想托大哥之手。”
“兄妹之间又何须这么客气,妹妹只管说就是。”
“——这可看得出大哥为人端方了!连问一句也没有就应承下来,一点儿也不怕我狮子大张口?”顾成卉开了句玩笑,亲自给顾明松倒了一杯茶,“按你口味,泡得酽酽的老君山——”
顾明松接过茶杯,微微一笑。缓缓饮了一口。
——在孟雪如之事最初被证实了的时候,他对这个妹妹的心情是极复杂的。
一时恨她打破了心中的美梦,一时感激她挽救了局势,一时又对她满腹猜疑。当时在冲击之下,他只觉心神混乱,便窝在自己院子里,假借读书之名,闭门不出了整整六日。
六日过去了。好不容易从院子里出来了的顾大少爷,却变得有些胆怯了——这胆怯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走到哪儿,总怕见着一切叫他回想起过去的东西。因此尽量地避开了家里人,好像三弟顾明柏那样,日日早出晚归,成天不在府里。直到他发现孟雪如几日之内就要离府别居了,烦乱之下忽然省悟——以自己五妹妹消息之灵通,大概对此事早已知晓。不告诉自己,恐怕是出于保护之意……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体贴。忽然叫顾明松鼓起了勇气。
今日一早,他站在自己院门口静静地立了半响。遥遥望着那一顶青蓬小轿,终于从垂花门里出来。又一悠一悠地远去了……
在顾明松一时沉浸在了思绪里的时候。顾成卉也在犹豫要怎么开口。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顾明松,斟酌着词句说道:“——这件事说大也不大。就是想求大哥替我使一个你手下的家人出去,打听打听京郊田产房屋的手续、价银……”
顾成卉的声音轻柔悦耳,顾明松一听就从走远了的思绪中回过了神,双眼紧盯着妹妹道:“五妹这是想要做什么?”
对面的小姑娘,咬着下唇低了低头。一句话也没说。
这样沉默,已足够顾明松猜到她的意图了:“莫非……”他一惊之下,不由四处望了望,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压得低低的一句:“妹妹就这样任门窗开着,也太不小心了。当心隔墙有耳……!”说罢便要起身去关窗。
顾成卉忙拉住了他一只袖子。
见了顾明松这样反应,她一颗心早落了回肚里。带着点感激地笑道:“大哥有心了!只是咱们兄妹二人说话,却关上门窗,太过欲盖弥彰……”一语提醒了顾明松,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摇着头坐下了。
响午的艳阳把窗口下的一块地染得金黄。顾成卉往门外望去,离得最近的小丫头也有十几步之遥,此时正在院里那棵老树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廊下放了一张小凳子,忍冬坐在凳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手里一块鞋面。院中的仆妇们,有不少都去躲懒歇了午觉;这夏天的日头也确实叫人昏昏欲睡。
顾成卉也把声音放得轻轻的:“小五跟大哥说实话罢——大哥也知道,我在府里能有今日,全都靠了祖母的一点照拂。可叫我一日一日稀里糊涂地过,我终归不敢!总要趁未雨绸缪的时候,给自己留一些底气和后路……”
顾明松望着她一张小小的脸,一时说不出话。虽然五官清艳动人,可到底也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两颊还含着一团婴儿肥,站起来够不到自个儿胸口。可是说起这样要紧的事时,她神色间却不见一丝天真懵懂,只有两道清醒坚定的目光,紧紧地笼着自己,带了一丝忐忑。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流过去,顾明松终于叹了口气:“你是怎么打算的,先跟我说说罢。”
ps:
河南省境内。从洛阳市往东一直走,出了市区,一处深山老林里,几名考古队工作人员正在抢救一处被盗墓贼盗挖的古墓。墓已经被打开了一侧,旁边堆着许多年代久远的泥土。
一个灰头土脸的工作人员从墓里钻了出来。“吕教授,我看了,金银玉器已经都被盗空了……只有这个留存下来了。”说着递来了一个小小、古朴的usb。
吕教授推推眼镜,“哦,这样的usb,至少也是五百年的墓了……”他利落地取出一部机器,插入usb,读取文件。屏幕上出现了两个文件,通过辨认古文,吕教授认出其中一个的名字是“庶道难正文”五字。另一个叫做“庶道难悲催记事”。
这是大发现——吕教授将文物带回了京都,无数专家学者研究之后,发布了一个催人尿下、扼腕叹息的史实。
这一篇乃是2014年流传的网文,结构恢弘大气,文笔流畅生动,人物鲜活出彩,故事引人入胜(谁不同意谁怀孕)——可是!这篇上好佳薯条……,嗯不,上好佳文,却因为没有订阅月票推荐票等等,而逐渐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吕教授双目含泪,大喊一声:“若我生在当年,定会多多订阅投票的!历史的遗憾呐!”
第九十七章 无独有偶
“我也不过是一个成日关在闺房里的女儿家,若是有些臆想错谬之处,还请大哥告诉我。”顾成卉朝他一笑,“钱财方面暂时不说了,若有心总能积攒起一些来的。要紧之处不外乎两处:一是选买田庄房屋,二是官府造册入录。买地买屋,首先要估价评测:尽量选择目前估值在实际价值之下的产业,其次要考虑到未来二十年里头的周边环境,再次要考虑性价比和我的实际需要……”
她一时说得兴起,忘了面前坐着的不过是个古人,许多现代化的词汇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她突然醒悟过来了,一抬眼果然见顾明松面色疑惑,似懂非懂。
但好在大体的意思,顾明松还是明白了,因此顾成卉给他解释了几个名词的意思,就继续道:“重要的是第二点。我对本朝律法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允不允许未出阁的女子购置产业。因此我想若是借着府里置办嫁妆的名义,将产业放在我名下,这样一来也不算瞒天过海……”
小姑娘头头是道地一番分析下来,好像那个私下置产的主意听起来也不那么荒谬了。
顾明松听完,沉默了半响。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道:“妹妹好思虑!竟把这件事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可真要落实起来,必定烦难种种——”
顾成卉给他又倒了一杯茶,笑着道:“难题总是有的。可事在人为嘛!”说罢她眯了眯眼,身子前倾,小声说道:“我知道大哥身为男儿,志向高远,不受拘束。只是未雨绸缪,你也应该置办一些——虽说咱们家将来都是你的,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手中多些活钱。有时便是多了一份保障呢。这种情况,大哥最应该买的就是商铺了……”
“——若你不是个女子,又是我妹妹,我真要拿你当那些中人,马上要翻出些商铺让我挑了!”顾明松心里十分感激,面上失笑道。
顾成卉此时也发觉自己语气像是推销保险似的,笑出了声。
“若咱们合手,这件事不是不能办。只是却有一点。”顾明松皱起了眉头。“往常大哥也没跟你诉过苦——我身边的人,却都是信不过的。父亲太太祖母。不管什么原因也好,哪一个在我院子里没有安插人?我只得一个铜豆是自己选出来的,却又——”说到这儿。他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硬生生改口道:“如今叫我派个下人出去,竟真是没有合适人选。”
顾成卉一惊,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半响才吃吃道:“大哥莫不是在吓唬我……你是嫡长子,前途又光明,又得长辈宠爱。你若要收服几个下人。岂不是轻而易举吗!”
顾明松苦笑一声。“祖母放的人倒还罢了,无非是回报我的日常起居,好让老人家放心。但这批人里,没有可用的。父亲的不提也罢,唯有太太……可是太太也不傻。她每过上一阵子,就要寻由头换掉我身边的人——”
这一下。顾成卉可真傻眼了。她一向只觉得这位大哥是府里灸手可热的人物,却没想到实际上是这样一个处境,因此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只是她并没有多沮丧的样子,马上又笑道:“想不到大哥端方君子,竟也有些首尾不想叫人发现呢!”
顾明松被她逗得一笑。
兄妹说笑了几句,只是这个购产的主意却始终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没过一会儿,不禁又提了出来,低声商量了一会儿,眼见时辰已经不早,顾成卉这才将大哥送出了门。
才走进院子里,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嚷嚷。二人近前一看,原来正是青藤和半夏吵起来了。
半夏抱着胳膊,堵住了门冷笑道:“也不知哪里跑出来的野东西,吵吵着就要进我们姑娘院子。真当你自己是什么人物了不成?我们姑娘院子是你说进就进得的?”
向来因为青藤美貌,到哪里人家都跟她多客气一分,此时听了这话,早气得脸都红了:“你嘴里可干净点,什么野东西!我是大少爷的人,刚才就跟你说了!”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没跟在大少爷身边?又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候着大少爷出来?一个劲儿地就要往里闯!哼,我可不认得大少爷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你空口说一句我就随随便便放你进去,丢了东西找谁是好?”半夏一张利嘴,已把青藤骂得青筋都根根浮出了,却还没有完:“偷子还好,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了院子岂不是污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青藤见说不过她,骂了一句:“呸——你真是个没有眼力的,我这样放在少爷身边的,跟你可不一样!……等我出了头,瞧我怎么收拾你!”就不依不饶地推搡着要进院门。
顾成卉强忍住了脸上的笑,看向了顾明松。后者脸色十分难看,有些局促地道:“这个青藤真是——!”到底还是没有骂出口。
见门口两人还吵得热闹,一时无暇他顾,顾成卉眼珠儿一转,笑道:“大哥要是很烦青藤,想甩脱她,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大哥舍得牺牲一点儿名声……”说罢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顾明松再直起身的时候,两只耳朵都已经红了。他斜眼看着自己妹妹,无奈道:“若是叫人听了去,该说你没有廉耻了!以后说话千万当心……”顿了顿,又道:“横竖我是男儿,这种名声倒也算不得什么。”说罢再不敢多说,匆匆地朝门口走去,顾成卉笑意满满地跟上了。
那边见了顾明松,这才消停下来行礼。兄妹二人各自训了丫鬟几句,互相道了别。顾成卉领着半夏回了屋,正嘟囔着犯困,忍冬就进来了。
她方才就在廊下做活,所以兄妹俩声音虽轻,却也没逃过她的耳朵去。忍冬走上前来,一边给顾成卉解了发髻,一边悄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