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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第一商会-第40部分

小说: 第一商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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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虎搭眼望去,刚好看到一个抢包的瘪三正在撒丫子跑向桥北。两个巡捕追到桥的中间,不约而同地停住步子。

“快追呀,就是那个歹人,这就下桥了!”女人大声叫道。

“对不起,夫人,我们只能追到桥中间,桥那边不归我们管!”

“那……归啥人管?”

“归美国巡捕房。我们是大英巡捕房的!”

章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瘪三提着个包包在夜色下走下桥头,几乎是不慌不忙地与守在桥柱下的另外一人会合,悄无声息地绕过桥柱,眨眼间消失在一片苍茫中。

章虎灵光闪动,精神陡来,将饥肠抛在一边,一口气跑向他们租住的小窝棚,气喘吁吁地掩上院门。

几个兄弟早已听到声音,纷纷迎出。

“有米饭没?”章虎跟他们走进屋里,兴致勃勃地问。

“有有有,”阿黄迭声应道,转向阿青,“快给阿哥盛去!”

阿青端来满满一碗米饭,上面还搭一层油油的炒青菜。章虎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几口,看向受伤的阿飞,见伤口都已包扎过,腾出口问:“郎中来过了?”

“是哩!”阿黄兴奋地说,“阿哥,你这办法管用哩。我搁下两句话,狗屁郎中再不敢接腔了,提上医箱屁颠屁颠地跟着我一路跑来!”

“呵呵呵,”章虎乐不合口,“是哩,运道来了,想挡也挡不住!”

“阿哥,看你这神气,可有好事体了?”阿青急问。

“诸位兄弟,你们这都过来!”章虎搁下饭碗,向众人招手。

众阿飞齐围过来。

章虎如此这般附耳低语,群情亢奋。

由于在商会选战中完全站到四明一侧,鲁俊逸的茂记系列商号彻底被广肇卡断了财路。丢豆子事件过后三日,与茂记合作的六家洋行有五家以各种理由中止业务,又过几日,最后一家也来函中止。

茂记的十二家店面,有八家与洋行合作,直接从洋行批货,或代洋行购货,往来业务均经由茂升钱庄与洋行结汇,里里外外,数目甚巨,占茂记业务总量的百分之六十。这些业务突然中断,对茂记上下无疑是个沉重压力。

尤其是对鲁俊逸。

这日早上,俊逸在家里闷坐一时,千头万绪,竟无一个解招。

马车像往常一样停在门口。听到齐伯在叫,俊逸想也不想就拿起提包,径直走出大门。快到钱庄时,俊逸吩咐车夫回头直驱商会。快到商会时,俊逸再次吩咐回头,直驱阿秀处。

得知俊逸要一直待在这里,阿秀受宠若惊。她亲自下厨,亲自侍候,连二楼的卫生都是她亲自做的,只让阿姨在楼下打转,做粗活,打下手,购东置西。

看着阿秀把亲手做下的佳肴一盘一盘地端到楼上,看着阿秀把偌大一个桌面摆得满满当当,再看着她一件接一件地搁齐酒具,斟满酒,把酒杯端到他面前,俊逸似乎一下子把外界的所有不快尽皆抛掉了。

“阿秀,你……真漂亮!”俊逸两眼眨也不眨地落在她身上。年仅二十余、从未生育过的阿秀真就宛如一个少女。

“阿哥?”阿秀放松开来,俏脸红到耳根。

是的,站在面前的是她魂牵梦萦的男人,是她从少女时代就一直爱着的男人。这些年来阴差阳错,阿秀没有开心过。然而今天,她如一朵鲜花,艳艳地开了。

俊逸接过酒杯放在桌上,无视这酒这菜,只将她一把揽在怀里,紧紧拥住。

“阿哥,酒菜都要凉了。”阿秀偎依一阵,作势挣脱。

“我不饿,我不要吃菜,”俊逸将她抱到床上,动手解开她的衣服,“阿秀,我要吃你。我这就要你为我生一个儿子!”

阿秀不无羞涩,欲推还迎,配合他脱去自己身上最后的褂兜。

“不不不,阿秀,”俊逸三下五除二地解去自己衣服,将她压在身下,“不是只生一个,我要你生两个,生三个,生出一窝儿子!”

“阿哥……”阿秀的身体酥软了。

一连数日,俊逸像是醉了酒似的泡在阿秀房间里,直到小半夜才赶回家,更有两日,直到天亮依然不见踪影。

春江水暖鸭先知。鲁宅上下,感受深刻的莫过于碧瑶。

第五日晚上,眼见天色将要黑透,碧瑶、秋红仍旧一边一个守在鲁宅的大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大街。

齐伯走过来,冲碧瑶扬下独臂,笑道:“小姐,你俩站在此地做啥?当门神哪!”

“没啥事体,随便看看街景。”碧瑶冲他淡淡一笑。

“晚饭凉了,郑姨让我请你俩吃饭呢。”

碧瑶略显失望地又看大街一眼,朝齐伯点下头,与秋红一道随他走向餐厅。

满满一桌都是她平素爱吃的菜肴,但此时的碧瑶胃口全无,在餐桌边闷闷地坐一会儿,看向陪在一边的齐伯:“齐伯,我想问你个事体。”

“小姐请讲。”

“我阿爸他……这几日哪能不见个影哩?”

“哦,”齐伯晓得她有这一问,早就备好了,“老爷新近当选商务总会的总董,增添许多事体,忙不过来哩。”

“忙得连家也不回了?”碧瑶直盯住他。

“回了呀。”齐伯挠挠头皮,“昨晚老爷还回来了呢。”

“我哪能没看见?”

“呵呵呵,老爷回来得太晚,想必小姐睡熟了。”

“你骗人!”碧瑶忽地站起,将筷子啪地朝桌子上一摔,“我到鸡叫都没睡!”两手捂脸,哭着跑向后院。

齐伯倒是傻了,干脸坐在那儿。秋红怔一下,放下筷子,紧追出去。

碧瑶一气跑进自己闺院,坐在亭子里正自伤心,隐约传来顺安的朗朗吟咏声。声音来自后院,由小到大,略带一丝他从甫韩氏那儿耳濡目染的南词腔调:“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碧瑶心里烦透了,拼命捂住耳朵,可那声音犹如一把钻,隔着房子和围墙,一字接一字地直钻过来。

碧瑶越听越火,猛然擦干泪水,冷笑一声,跳下亭子,黑起脸走过去。

后院正中,顺安坐在一个矮凳上,跟前摆着一摞书,就着从西天边一层厚厚黑云的缝隙里钻过来的最后一抹辉光,正拉开长腔,抑扬顿挫地吟咏。

碧瑶越走越近。

“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甚么心情花儿、厣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则索昏昏沉沉地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帮重重叠叠的泪……”顺安感受到是小姐来了,且越离越近,吟得越发起劲。

“哟嗬,啥人在此吟唱古韵哪,介好听哩!”碧瑶在离他十几步处站定,压住火气,半带嘲弄道。

“小姐……我……”顺安稍显尴尬,起身揖道,“刚买回几本书,见天色尚早,就在此处品读,谁想看得入迷,吟唱出声,有扰小姐了!”

“嗬,没想到大男人也欢喜小女人的书哩!”碧瑶的语气越发嘲弄。

“莫非小姐也欢喜这些书?”顺安故作惊愕。

“欢喜,欢喜,欢喜死了!”碧瑶黑沉起脸。

“敢问小姐欢喜的是哪一本?”顺安拿过几册书,殷勤地介绍,“我这里有《西厢记》《拜月亭》《墙头马上》和《倩女离魂》,一总儿四本,号称元代四大名曲,清一色天一阁读本,堪称上品哩。”

“这几本我都欢喜。”

“太好了。小姐若是欢喜,小生双手奉送。”

“这就奉送吗?”

顺安双手捧书,走到碧瑶跟前,弯腰揖个大礼,模仿戏台上的小生做派,拉开长腔道:“些微薄礼,不成敬意,望小姐笑纳,玉览!”

碧瑶一把接过,冷笑一声,噌噌噌噌,一本接一本撕作两半,啪地摔在地上,猛踏几脚,咚咚咚咚大步离去。

“小姐,你……”顺安没想到是这结局,结巴道。

“叫丧呀你!”碧瑶顿住步,叉开腰,恶狠狠地回他一眼,“难道本小姐不能撕掉属于本小姐的书么?”扭个身,扬长去了。

顺安呆了。

鸿运赌场的雅院子里,阿根脚步匆匆地打外面进来,见老千庞正与王探员在聚精会神地下棋,躬身候在一边。

“讲吧。”老千庞的眼睛仍旧盯在棋盘上,声音却冲他飞来。

“回禀师父,”阿根哈腰道,“小的查清爽了,姓章的原有六人,新近又收容两个小瘪三,一道住在棚区里,连续数日在白渡桥上作案,专门选择黄昏之后、夜色降临之际出手,北边巡捕来了,朝南跑,南边巡捕来了,朝北跑,就跟耗子似的,这几日捞到不少,还没有失过手哩!”

老千庞缓缓看向王鑫。

“嗯,该将军了!”王鑫摸起一马,啪地落下。

见阿根仍在发愣,老千庞白他一眼:“王大人发话了,你还傻愣什么?快去,照我讲定的,逮上几个,扭送巡捕房!”

“是。”阿根转身去了。

是夜九时左右,一个黑影飞也似的跑进棚户区,推开房门,靠在门框上,呼呼喘气,带着哭腔道:“阿哥,阿哥——”

正在与养伤的四弟清点战利品的章虎急走过来,见是阿青,心里一沉,急道:“出啥事体了?”

“阿哥,我……”阿青上气不接下气,“我跟阿黄、阿波去做……做生意,没提防巡捕房的人换成便装,在桥两边伏着,把阿黄、阿波几个全抓走了,只……只我一人逃出来!”

章虎倒吸一气,愣怔许久方才回过神来,走到一个大坛子前,抱起坛子,倒出里面的所有银子,装进一只钱褡子里,对阿青道:“走,跟我去趟巡捕房!”

二人赶到巡捕房,见不下五六人候在大厅里,或愁眉苦脸,或怒骂不止。不用问就晓得他们是等候报案的受害人。

看到他来,一个包打听模样的走过来:“是来报案的吗?”

“是是是!”章虎连连揖礼。

那人打量他一眼:“叫何名字?”

“在下姓章,叫章虎!”

“哦?”包打听没有再问,拿眼扫他一阵,招手道,“你跟我来!”

章虎略怔一下,让阿青候在厅里,抬腿跟他走去。

二人绕过几个廊,来到边角一个房间。

包打听敲门道:“王巡捕,你要的人到了!”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让他进来!”

包打听打开门,推章虎一把:“进去吧!”复又关上房门,回身去了。

一张大几案后面,王鑫用指节轻扣桌面,两眼不住地上下打量章虎。章虎二话不说,扑通跪地,倒头就拜。

王鑫悠悠问道:“你叫章虎?”

章虎叩道:“小的章虎叩见大人!”

“你来此地,可是要报案的?”

“小的不敢。”

“哦?”王鑫再次轻扣案面,“你非来报案,又有何事?”

“小的是特意来孝敬大人的!”章虎从腰中掏出钱袋,双手捧过头顶,跪前几步,将钱袋恭恭敬敬地摆放在案上,复又跪着退至原处,叩拜于地。

“呵呵呵,”王鑫笑过几声,提起袋子,哗啦一声倒在案面上,神态悠然地码起银元来,一边码,一边看向章虎,“小伙子,讲讲看,你我素不相识,这半夜三更的赶来孝敬,总该有个讲法吧!”

“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章虎连连磕头,痛哭失声。

“你这哭的是哪般呀!”王鑫将那堆银元码成三个高摞,伸指一弹,三摞银元哗啦一声全部塌倒,撒得满案子都是,还有不少蹦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王鑫不慌不忙地一个个拣起,重新再码,就如在玩一场游戏。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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