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曾国藩-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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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挥了挥手道:“先押进首县大牢待王命到后,再行发落!赵府台,烦你着人往各处张贴喊冤告示。立即知会首县,着捕快去查抄黄路遥黄超的私财!”
赵大年站起身回道:“禀大人,下官回衙就着人去张贴喊冤告示。至于查抄黄观察和黄明府的私财嘛,下官的意思是否由抚院定夺。黄观察可是三品顶戴呀!”
曾国藩断然道:“你不须多言,尽快去办!上头怪罪下来,由本部堂全力承担。”
赵大年满脸羞红,连连称是,告退而去。
赵大年走后,曾国藩刷刷点点给骆秉章写了一封恭请王命的密函,交给萧孚泗道:“孚泗啊,你着人骑快马返回长沙,把这个交给骆抚台。同时知会刚到发审局的刘长佑,速来衡州团练衙门,不准耽搁。快去吧!”
萧孚泗道:“请大人放心,俺让李臣典去。这货最会骑马,能把马骑得飞起来。”
曾国藩笑了笑,道:“如此甚好。衡山地处腹地,是个办团练的好地方,不能糟踏呀!”
李臣典骑了匹快马离开城关后,曾国藩到知府衙门用过午饭,便重新回到团练衙门,着手清理衡州团练衙门的所有事情。
曾国藩先传令,放掉因拒交团费而被关押进团练衙门大牢里的十几名商人,又把“衡州团练衙门”换成“衡州发审局”;二黄的私财清单也很快报到曾国藩的案头:计有烟馆两处,茶楼一处,银子二百万两,现金六十二万两,绫罗绸缎更是无计其数。
曾国藩着令赵大年传命首县,将二黄私宅抄没的这些私财 造册,尽数封存。
第三天傍晚,巡抚衙门恭送王命旗牌的专差赶到衡州府衙。曾国藩带着赵大年等所有官员焚香放号炮,迎接王命进城。一城的百姓都跑出户外观看。
第二天早饭一过,曾国藩便签发了杀人的告示:午时三刻一到,曾国藩请出王命,将黄路遥黄超二人斩首;首级用木笼盛了,派专人送给各府州县团练大臣, 传看。二黄的人头转回来后,又在衡山城楼示众三天。
刘长佑当天晚饭时分,骑着快马同着李臣典来到衡州府的发审局。
刘长佑一到发审局,水顾不得喝一口,便匆匆到签押房来见曾国藩。
刘长佑,湖南新宁人,拔贡出身。字子默,号荫渠。咸丰初,随江忠源练勇并到广西助剿天地会,因功上赏八品教谕衔。江忠源回到湖南后,刘长佑亦随左右。只因楚勇人数过少,刘长佑一直不得展其才。曾国藩到楚勇大营拜会江忠源。江忠源为了能给刘长佑一块施展抱负的天地,遂向曾国藩力荐,称刘长佑智勇双全,有侠肝义胆之古风。曾国藩当即与刘交谈,深服其论,同意刘长佑到发审局帮差。
刘长佑时年三十四岁,身材虽不甚长大,却威风凛凛,相貌堂堂,三络细少的胡须,像三条黑旗飘荡在胸前。
曾国藩在楚勇大营和刘长佑交谈时,曾戏谑曰:“再过十年,可不就是汉寿亭侯吗?”
刘长佑答:“想不到一见面,大人便讥讽我!”
江忠源道:“子默有所不知,曾大人只有极欢喜时,才能发些戏论!”
刘长佑赶到衡州发审局时,曾国藩正在发审局的签押房里品茶,闻报,一边说快请,一边就放下茶杯迎了出去。
走到门首,正撞见一脸汗水的刘长佑,便一把携了手让亲兵放座斟茶。
刘长佑挣脱了手,一边叩头一边道:“不知大人召子默急来有何吩咐?”
曾国藩用手扶起刘长佑道:“子默呀,你先坐下喘口气。用完晚饭后,本部堂再细细说与你。”
刘长佑道:“子默是个急性子,大人不把话说出来,这晚饭子默如何咽得下?大人还是快些说吧,不要生生急煞我!”
曾国藩只好道:“子默莫急,容本部堂慢慢地说来。本部堂今日干了一件,让天下的所有团练大臣,都仇恨的事本部堂把衡州团练大臣与帮差黄路遥黄超给杀了!”
“怪不得!”刘长佑道:“子默和臣典进城关时,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原来歌颂的是这件事!大人哪,您老没有请旨吗?各府县团练大臣可不归官府调遣的呀,团练又不是制经之师!”
曾国藩顿了顿道:“本部堂请了巡抚衙门的王命子默,你有所不知,黄路遥帮同团练并无罪,可他不该打着团练的旗号,行自家敛财的事啊!团练虽非国家建制,可他毕竟是百姓拿出银子来办的事啊!湖南发审局为团勇购置的火枪,要三十余两银子一杆,本部堂尚有些感觉夷人在趁机行敲诈之事。可他黄路遥和黄超,竟要花五百两银子购一杆火枪,五万两银子买一尊火炮!这不是睁着眼睛在撒谎吗?百姓虽愚钝,可并不个个都傻呀!团练是地方上长治久安的大事,一旦百姓伤透了心,一文银子也不肯往外拿,这团练又如何能办得下去呢?绿营和旗营已被长毛杀得满天地里跑,团练又无银子来源,这匪还怎么剿呢?总不计让那洪秀全得了天下,让我们这些读书人都去拜他那个上帝吧?”
刘长佑道:“不知大人召子默前来,又要怎的?总不能让我接手在衡州练勇吧?”
曾国藩以掌击案道:“本部堂正是此意!刘子默果然聪明!”
刘长佑瞪大眼睛道:“大人哪,子默虽非白身,可现在仅仅是个八品衔哪。现在各府练勇的大臣,均是在籍的六七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哪!您放我这个八品教谕在衡州练勇,这传出去”
曾国藩道:“知府赵大年是个无能之辈,只要本部堂知示于他,量他不敢不照办回长沙后,我再让发审局给知府衙门发一火票文书,就委你做这衡州府的团练大臣!子默呀!黄路遥的人头可正在湖南各团练大臣的手上传看,你要谨慎行事。不要因为蝇头小利,而污践了自已的清白!本部堂的话,你听清了吗?”
刘长佑扑嗵跪倒,感激地说道:“大人如此看重子默,子默再不尽心尽力来办,不仅对不起大人,也对不起自已的祖上啊!大人请放心,子默在衡州,一定把团练办出个眉目!”
曾国藩站起身道:“有子默这句话,本部堂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子默呀,走,随本部堂吃饭去!”
曾国藩离开衡州的时候,对着相送的赵大年与刘长佑说道:“衡州的团练能否办出眉目,就看二位的了。”
赵大年与刘长佑齐道:“大人但请放心,我等一定尽力来办!”
曾国藩临上轿,赵大年忽然凑前一步道:“大人,下官还有一事尚需明示:查抄出的黄路遥与黄超二人的私财,应如何办理?”
曾国藩道:“待本部堂奏明圣上,再行发落先封存吧,无命万不要私动。”
赵大年轻轻点了点头。
刘长佑这时近前一步道:“大人,您老回到省城,就把亲兵营扩充一下吧。卑职沿途听到些对您老不甚有利的风声,有人出大价钱要买您老的人头呢。大人,您老以后出门办差,一定要倍加小心一些啊!”
曾国藩全身一震,许久才长叹一口气,低头坐进轿里,用脚轻轻跺了下轿底。
萧孚泗等亲兵护卫很快簇拥着蓝呢轿子去了。
回到长沙不多几日,曾国藩迫于形势,不得不把亲兵营由五十人扩充至一百人。萧孚泗仍拿什长的薪俸,一月后才提为哨长。
曾国藩人尚未进长沙,曾国藩擅杀团练大臣这件事,已在长沙官场传得沸沸扬扬。
湖南提督鲍起豹第一个找到张亮基道:“制军哪,您老还没离开长沙,他曾侍郎就做出了这种让团练大臣寒心的事。这要传到皇上那里,不是分明打您老的脸吗?他今日杀三品衔的道台,他明日就得杀二品衔的总兵了!了不得呀!他分明又像从前那样疯了!”
不久,布政使徐有壬也来到巡抚衙门,气愤地说道:“制军哪,司里是一刻也不能容忍了!这个曾涤生,皇上刚赏他个兵部侍郎衔,他就敢杀三品衔的团练大臣,而且用得是巡抚衙门的王命!他是成心和朝廷命官过不去呀!司里已经拟了个参折,制军不同意发,司里也要请骆抚台代发!”
徐有壬说完,也不看张亮基的脸,从袖中摸出他的折子,便双手递给张亮基。
张亮基把折子留下,端起茶杯道:“曾侍郎是湖南的团练大臣,团练的事原本就该他管二位请先退下,容本部堂想一想。”
鲍起豹和徐有壬刚退出去不久,曾国藩便进了巡抚衙门。
闻报,张亮基坐在签押房的炕上没有动,只说了声请。
曾国藩走进签押房,见炕上的张亮基一脸愁相,倒先吃一吓,急忙施礼问安,小声动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亮基翻了翻眼皮,忽然道:“曾大人哪,您做事也太孟浪了吧?衡州府团练大臣黄路遥,可是个三品按察使衔的道台呀。您怎么能一到衡州,不问青红皂白,请出王命便杀他呢?本部堂就要离开长沙到武昌去了,您曾侍郎还要在长沙继续练勇的呀!就算皇上听信了您的一面之词,不怪罪于您,湖南官场又岂能容您?涤生啊,这里比不得京师,您又刚刚被起复。过了不惑的年纪,您做起事来总该先三思而后行啊!您这件事,本部堂也不好和上头说话了。您自已请旨吧。”
曾国藩这才知道,自已的这件事,做得的确太过唐突了,已在湖南官场乃至大清的官场,激起了众怒
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现在想来,涤生这事做得唐突了!涤生见那黄路遥,变着法儿在糟蹋百姓的银子,当时光顾了生气,倒忘了其他。涤生现在也不知这事该怎么办了!”
张亮基长叹一口气道:“涤生啊,本部堂了解您的为人。您并不是个妄动杀机的人。现在想来,那黄路遥与黄超肯定该杀可是这样吧,您先连夜上折,我给文中堂再写封密信。但愿您能度过这一劫!”
曾国藩急忙恭身答道:“谢制军周全!涤生这就回发审局,去给皇上拟折。告退。”
曾国藩退出签押房,张亮基坐在炕上只管叹气没有送。
曾国藩的折子还没到京城,咸丰皇帝已经收到了湖南提督鲍起豹湖北署理巡抚青麟河南署理巡抚琦善安徽帮同团练大臣周天爵的参劾折子。提督本没有单衔奏事的权力,鲍起豹的参折均由御史代递。
湖南提督鲍起豹的折子最为激烈:“奴才查曾国藩身不能骑马手不能开弓,位不过二品,却敢视国法如儿戏,擅杀团练大臣!湖南激愤,天下激愤!皆言可杀者非黄路遥黄超,乃曾国藩尔!粤匪围攻长沙月余,未动湖南分毫;曾国藩此举,却使湖南哗然,百姓愤慨!无不联名请命:请杀曾国藩以谢湖南!请杀曾国藩以谢天下!”
青麟曰:“曾国藩原本丁忧守制,皇上念他报国心切,遂起复该员署兵部侍郎。该员理应克尽职守,方不负天下人所望,岂能刚掌权柄就杀同行?奴才查黄路遥乃我湖北能员,湖广尽知天下尽知!曾国藩一不请旨,二不与抚臣会商,妄动杀机,实乃仇者快亲者痛之为也!”
河南署理巡抚琦善的折子写得更直截了当:不杀曾国藩,官军已无心与太平军对仗矣!
安徽帮同团练大臣周天爵极认真地写道:“臣亦不过一团练大臣,团练原非经制之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