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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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但人却只知道打别人身上的鬼。
〔9〕没有细看,说不清了,要是差不多,那就是一并承认了陈源教授的身上也
有鬼,李四光教授自然也难逃。他们先前是自以为没有鬼的。假使真知道了自己身
上也有鬼,“带住”的事可就容易办了。只要不再串戏,不再摆臭架子,忘却了你
们的教授的头衔,且不做指导青年的前辈,将你们的“公理”的旗插到“粪车”上
去,将你们的绅士衣装抛到“臭毛厕”里去,除下假面具,赤条条地站出来说几句
真话就够了!
二月三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二月七日北京《京报副刊》。
〔2〕“攻周专号” 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的全部篇幅,只刊载
徐志摩的《关于下面一束通信告读者们》和陈源的《闲话的闲话之闲话引出来的几
封信》,所以二月二日《京报副刊》上发表署名杨丹初的《问陈源》一文中,称它
为“陈源同徐志摩两个人凑成的攻周的专号”。
〔3〕一九二六年二月三日《晨报副刊》以“结束闲话,结束废话!”为题,发
表了李四光和徐志摩的通信。李四光在通信中说鲁迅“东方文学家的风味,他似乎
格外的充足,所以他拿起笔来,总要写到露骨到底,才尽他的兴会,弄到人家无故
受累,他也管不着。”同时他又慨叹“指导青年的人,还要彼此辱骂,制成一个恶
劣的社会”。徐志摩则说:“大学的教授们”,“负有指导青年重责的前辈”,是
不该这样“混斗”的。因为“这不仅是绅士不绅士的问题,这是像受教育人不像的
问题。……学生们看做他们先生的这样丢丑,忍不住开口说话了。绝对没关系人看
了这情形也不耐烦了。”于是他便“对着混斗的双方猛喝”:“带住!”
〔4〕陈西滢在《现代评论》第一卷第十八期(一九二五年四月十一日)《中山
先生大殡给我的感想》,和同刊第二卷第四十八期(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七日)的
《闲话》中,曾一再说到一九二一年夏天他在伦敦访问萧伯纳的事。
〔5〕李四光的“十年读书十年养气”的话,参看本卷第237页注〔23〕。李四
光是所谓“国立女子大学后援会”成员之一。
〔6〕勃罗亚(L.Bloy,1846—1917) 法国作家,著有《一个专事拆毁的工
程师的话》、《失望者》等。他常在文章中用极毒辣的语言攻击当时文学界和新闻
界的著名人物。
〔7〕指王世杰,他也是“教育界公理维持会”(后改名“国立女子大学后援会”)
的成员。他曾叫嚷“北大教授在女师大兼充主任者已有五人,实属违法,应加以否
认”。对此,鲁迅指出:“北大教授兼国立京师图书馆副馆长月薪至少五六百元的
李四光,不也是正在坐中‘维持公理’,而且演说的么?使之何以为情?”(见
《华盖集·“公理”的把戏》)
〔8〕指本书《不是信》一文。
〔9〕徐志摩在一九二六年一月二十日《晨报副刊》发表的《再添几句闲话的闲
话乘便妄想解围》中说:“我真的觉得没有一件事情你可以除外你自己专骂旁人的。……
我们心里的心里,你要是有胆量望里看的话,那一种可能的恶、孽、罪,不曾犯过?
谁也不能比谁强得了多少,老实说。……引申这个意义,我们就可以懂得罗曼罗兰
‘Above the Battle Field’的喊声。鬼是可怕的;他不仅附在你敌人的身上,
那是你瞅得见的,他也附在你自己的身上,这你往往看不到,要打鬼的话,你就得
连你自己身上的一起打了去,才是公平。”罗曼罗兰(Romain Rolland,1866—
1944),法国作家、社会活动家。著有长篇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剧本《爱
与死的搏斗》等。“Above the Battle Field”,英语,意为“在战场上”;这
是徐志摩对罗曼罗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中反对帝国主义战争的文集《超乎混战之
上》一书书名不准确的英译。
无花的蔷薇〔1〕
1
又是Schopenhauer先生的话——
“无刺的蔷薇是没有的。
——然而没有蔷薇的刺却很多。
”〔2〕题目改变了一
点,较为好看了。
“无花的蔷薇”也还是爱好看。
2
去年,不知怎的这位勗本华尔先生忽然合于我们国度里的绅士们的脾胃了,便
拉扯了他的一点《女人论》〔3〕;我也就夹七夹八地来称引了好几回,可惜都是刺,
失了蔷薇,实在大煞风景,对不起绅士们。
记得幼小时候看过一出戏,名目忘却了,一家正在结婚,而勾魂的无常鬼已到,
夹在婚仪中间,一同拜堂,一同进房,一同坐床……实在大煞风景,我希望我还不
至于这样。
3
有人说我是“放冷箭者”〔4〕。
我对于“放冷箭”的解释,颇有些和他们一流不同,是说有人受伤,而不知这
箭从什么地方射出。
所谓“流言”者,庶几近之。
但是我,却明明站在这里。
但是我,有时虽射而不说明靶子是谁,这是因为初无“与众共弃”之心,只要
该靶子独自知道,知道有了洞,再不要面皮鼓得急绷绷,我的事就完了。
4
蔡孑民〔5〕先生一到上海,《晨报》就据国闻社电报郑重地发表他的谈话,而
且加以按语,以为“当为历年潜心研究与冷眼观察之结果,大足诏示国人,且为知
识阶级所注意也。
”
我很疑心那是胡适之先生的谈话,国闻社的电码有些错误了。
5
豫言者,即先觉,每为故国所不容,也每受同时人的迫害,大人物也时常这样。
他要得人们的恭维赞叹时,必须死掉,或者沉默,或者不在面前。
总而言之,第一要难于质证。
如果孔丘,释迦,耶稣基督还活着,那些教徒难免要恐慌。
对于他们的行为,
真不知道教主先生要怎样慨叹。
所以,如果活着,只得迫害他。
待到伟大的人物成为化石,人们都称他伟人时,他已经变了傀儡了。
有一流人之所谓伟大与渺小,是指他可给自己利用的效果的大小而言。
6
法国罗曼罗兰先生今年满六十岁了。
晨报社为此征文徐志摩先生于介绍之余,
发感慨道:“……但如其有人拿一些时行的口号,什么打倒帝国主义等等,或是分
裂与猜忌的现象,去报告罗兰先生说这是新中国,我再也不能预料他的感想了。
”
〔6〕(《晨副》一二九九)
他住得远,我们一时无从质证,莫非从“诗哲”的眼光看来,罗兰先生的意思,
是以为新中国应该欢迎帝国主义的么?
“诗哲”又到西湖看梅花去了,一时也无从质证。
不知孤山的古梅,著花也未,
可也在那里反对中国人“打倒帝国主义”?
7
志摩先生曰:“我很少夸奖人的。
但西滢就他学法郎士的文章说,我敢说,已
经当得起一句天津话:‘有根’了。
”而且“像西滢这样,在我看来,才当得起
‘学者’的名词。
”〔7〕(《晨副》一四二三)
西滢教授曰:“中国的新文学运动,方在萌芽,可是稍有贡献的人,如胡适之,
徐志摩,郭沫若,郁达夫,丁西林,周氏兄弟等等都是曾经研究过他国文学的人。
尤其是志摩他非但在思想方面,就是在体制方面,他的诗及散文,都已经有一种中
国文学里从来不曾有过的风格。
”〔8〕(《现代》六三)
虽然抄得麻烦,但中国现今“有根”的“学者”和“尤其”的思想家及文人,
总算已经互相选出了。
8
志摩先生曰:“鲁迅先生的作品,说来大不敬得很,我拜读过很少,就只《呐
喊》集里两三篇小说,以及新近因为有人尊他是中国的尼采他的《热风》集里的几
页。
他平常零星的东西,我即使看也等于白看,没有看进去或是没有看懂。
”〔9〕
(《晨副》一四三三)
西滢教授曰:“鲁迅先生一下笔就构陷人家的罪状。
……
可是他的文章,我看过了就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说句体己话,我觉得它们
就不应该从那里出来——手边却没有。
”〔10〕(同上)
虽然抄得麻烦,但我总算已经被中国现在“有根”的“学者”和“尤其”的思
想家及文人协力踏倒了。
9
但我愿奉还“曾经研究过他国文学”的荣名。
“周氏兄弟”之一,一定又是我
了。
我何尝研究过什么呢,做学生时候看几本外国小说和文人传记,就能算“研究
过他国文学”么?
该教授——恕我打一句“官话”——说过,我笑别人称他们为“文士”,而不
笑“某报天天鼓吹”我是“思想界的权威者”。
现在不了,不但笑,简直唾弃它。
10
其实呢,被毁则报,被誉则默,正是人情之常。
谁能说人的左颊既受爱人接吻
而不作一声,就得援此为例,必须默默地将右颊给仇人咬一口呢?
我这回的竟不要那些西滢教授所颁赏陪衬的荣名,“说句体己话”罢,实在是
不得已。
我的同乡不是有“刑名师爷”的么?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为要显示他
伤害你的时候的公正,在不相干的地方就称赞你几句,似乎有赏有罚,使别人看去,
很像无私……。
“带住!”又要“构陷人家的罪状”了。
只是这一点,就已经够使人“即使看
也等于白看”,或者“看过了就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了。
二月二十七日。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六年三月八日《语丝》周刊第六十九期。
〔2〕Schopenhauer 叔本华。
这里的引文据一九一六年德文版《叔本华全集》
第六卷《比喻·隐喻和寓言》,可译为:“没有无刺的蔷薇。
——但不是蔷薇的刺
却很多。
”
〔3〕《女人论》 即《妇人论》,叔本华诬蔑妇女的一篇文章。
参看本卷第163页注〔8〕。
〔4〕“放冷箭者” 陈西滢在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发表的《致
志摩》中攻击鲁迅说:“他没有一篇文章里不放几枝冷箭”。
〔5〕蔡孑民(1868—1940) 蔡元培,字鹤卿,号孑民,浙江绍兴人,前清进
士,近代教育家。
早年与章太炎等组织光复会,后又参加同盟会。
曾任北洋政府教
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国民党政府中央研究院院长等职;“五四”时期,他赞成
和支持新文化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