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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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衣服要走,她忽然从我背后抱住我;“Oh,my baby!我怕你有天会恨我,你到死都要恨我!”
我转身抚摩她的脸庞,安慰她:“怎么会?我不会的。”我想告诉她若没爱就没恨,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央求着:“陪我看完这张碟,好吗?”
我说:“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其实我怕她看了那片子,又要发情。我没有力气了,除非外擦几滴印度神油,内服一颗伟哥。
我说:“你早点睡觉,眼角都有那么多鱼尾纹了。”
她圆睁杏眼要扯平纹路,可那眼睛如同破抹布上的两个窟窿,她老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红衰翠减2
我从她家里出来,把车子骑得飞快,要驱散她留在我身上的味道,香水味和女人下体的汁液味。
到民生巷口的时候,我被一帮人截住,为首的是人妖。
我一个人,他们起码有20个人。我赤手空拳,他们用废报纸包着砍刀。
我说:“妖姐,散步啊。”
几个混混上来把我压倒在墙上,我不吭声。她劈头给我一记耳光:“等你等得好辛苦啊。”他们砸烂我的车子,把我带到河边。
不到半个小时,你出现了,身边是那骑摩托车的男人。你越过小混混们,躲闪着他们手中已从报纸里钻出来的砍刀,河边的碎石块让你蹒跚难行,你脱了高跟鞋准备赤脚朝我跑来。
我扭过头不看你,我知道又是你连累了我。
那男人拉住你,不让你再靠近我,把你搂在他胸口。你小鸡一样惶恐地颤抖着,喊着我的名字,我没有答应你。真是恭喜你,能找到这样的猛男,不知他在你那庞大的男朋友队伍里排名第几。
人妖傲慢地笑着,她说:“哈哈,怎么都不肯露面的大小姐,一听说这穷小子落在我手里,就火箭炮一样发射过来了。怎么,你旁边的这位是谁啊?最好不要凑热闹,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
猛男看上去也不是好对付的主,秀出膀子上纹着的一条青龙,还亮出额头上一条长疤痕。他说自己是刚放出来的,不在乎再进去个一两回,刚好怀怀旧。他自称当年的江湖大号为“过江龙”。
人妖的走狗们围着他,三两下就把你从他怀里拉出来了。后来就听到他闷雷一样的叫喊声。难怪会有坐监的经历,估计是混得不得志,他主动去投的案,牢里至少管饭,保命。
你求人妖千万不要动刀,你见不得流血的场面。你不是很喜欢血吗?连“9?11”死了那么多人你都不动恻隐之心,现在要弄死一两个人你就害怕了?难受了?
她抱着你,尽量像一个男人抱女人那样抱着你。她还吻着你的鬓角,双手在你后背上摸索着,又移动到你前胸。你不拒绝,身体抖动得似枝头的熟苹果,熟到烂了。
我默默闭着眼,初秋的河水泛着寒意,漫过我的脚背。我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绑着,硬石块抵得我浑身酸疼。
在你们缠绵片刻后,你过来给我解绳子,解得很慢,一边检查着我身上有没有伤口。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等绳子一松开,我拉着你的手就死命跑。
你松开我的手,惯性让你趴倒在那些石块上,你抬起头说:“没有用的,你走吧,她再不会找你麻烦了。”
你又说:“是我自己作下的孽,害你受苦。”
我蹲下来扶你,人妖推开我。她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横抱起你,不枉在乡下种过田,挑过大便。你冲我笑笑,你说:“快回家了,都挺晚的了。”
她横抱着你,在大帮走狗的簇拥下,渐渐远去。她哼唱着一首变了调的情歌,你的笑声响彻长空。
你的恋爱游戏出了事故,而游戏之外的我,你口中的知己和哥儿们,为你的破恋爱差点被人砍。你又急匆匆地跑来营救我,弄得像是为了我去和人妖苟合。苟合,我看是“狗合”。
明明你亏欠了我,还要变成我的不安。更糟糕的是我还要送你的那条什么“过江龙”还是“过江虫”去医院。
这残局,还要我来收拾?
红衰翠减3
当我重新回到民生巷口,那破碎的自行车早没了踪影,拣破烂的还真他妈勤快。一股怒火冲向我脑门,我狂奔至人妖那24小时营业的网吧。
横冲直撞的我踢开她的休息室,你穿着玫瑰红的吊带睡裙在床上看书,额头上有块淤青,是摔在石块上碰的。人妖不在,她的两只走狗过来拉我。你用眼神示意我走,我倔强地和他们扭打在一起。你呵斥他们住手,哀求我离开。
你歇斯底里地叫着,我踹开那两只走狗,一定要拉了你跑。我们跑过一排排电脑,走狗们从后面追来,他们招呼前台的保安拦住我们。保安有四个,一下就揪住了我,你去咬他们的手臂,你的拖鞋一只甩到一台电脑上,另一只甩到一个人的脑袋上。你睡裙的一根吊带垮下来,露出你雪白的肩膀。
所有上网的人都停下来看着我们,我们活像被抓了现形的奸夫淫妇。直到你被两只走狗拖进休息室,我被关进卫生间,网吧里才平息下来。
休息室和卫生间是挨着的,我爬上窗台沿外墙跨个一步就出现在你面前。
你抱着头一副懊恼的样子,你说:“我的亲哥哥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啊?”
我从窗台上跳下来,我说:“我们跑,我要带你跑。”
你说你的手机、钱、衣服和鞋子都被人妖藏起来了,你全身只有这样一条睡裙,拖鞋都踢飞了。
我说我不管。你“嘘”声连连,要我压低声音说话,你说:“人妖过会儿就要回来了啊。”
你要我沿着窗户外边的管道爬下楼,你说:“二楼是摔不死人的,总比等人妖回来挨揍要好。”
你推我,我不动,你一使劲就伏到了我胸前。你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丝绸睡裙传了来,我感受到一种暖润的熨贴。可我的双手一直垂在自己的身侧,老实得不应该。
我说:“一起跑。”
你昂头,你的嘴唇离我只有五六厘米。你的喘息急促而莽撞地骚动着我的耳垂。你玩什么啊,自以为吹气胜兰啊!
我慌张地后退了几步,你一个趔趄后站住了,你说:“我挺爱人妖的。”你笑着把长头发扎在脑后,给我一个背面,直直得站立着。
我说:“好,我三秒钟内会消失在你面前。”我爬上窗台,顿了顿:“贱货,我们绝交。”
你点着头,马尾辫随之摆动着,你没有转过脸。你说:“痞子,我们绝交。”
我向往已久的和你绝交的心愿终于实现。能摆脱你,我该谢谢上天保佑,去寺庙给各路神仙烧几把香。我太兴奋了,从管道往下爬,爬到一半的时候摔了个狗啃泥,我问候了几句管道它娘,你的影子在窗口闪了闪,又不见了。我看了眼那个灯光昏黄的窗口,拍了拍屁股,吹着欢快的口哨溜之大吉。想到一会儿人妖回来,她和你在那窗口后面少不了又是一番缠绵,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往地上淬了口吐沫。
红衰翠减4
已经凌晨,街道两侧的霓虹灯闪了一夜的光芒,在黑云渐渐散去、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霓虹灯们停止了工作。天与地有着同样的青灰色,连成一片巨大的污浊。一些恶作剧的家伙将垃圾桶排成一行,整齐地横放在街道上。他们吹着轻快的口哨,扔给路旁的我一支烟,是点了火的。
其中几个衣着大胆的女孩子一直朝我笑,一个穿露脐装的女孩子过来敲我的脑袋,她问我:“大哥啊,一大早在乘凉啊?郁闷吗?呵呵。”
我拉她的手,笑嘻嘻地说:“你陪我呗!”
她满身的酒气,长了双很像你的媚眼。柳斋,你堕落成功了,和这种小太妹没什么两样了。
几个男孩子过来拉她,说道:“妈妈的,你又发浪了!别丢人了,快撤!”
她抽开手,和他们扭作一团。接着,他们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消失在白昼即将来临的城市。一群像幽灵一样存活的年轻人,我和他们是相同的。
我抽着烟,明显感到气温已下降,有秋天凉爽的气息了。
红衰翠减,望秋先零,一叶而知秋,疾风扫秋叶。
天凉好个秋。
红衰翠减5
利用周末我和民生巷几个混混偷了十几辆自行车,卖了钱后我请他们撮了一顿,我还用剩下的钱去买了辆新车。
周日回学校上晚自修,你看了两节课的言情小说后,伸了个懒腰就出了教室。我们没有一个眼神的对视,更没有对过话。
我差点忘记了,原来我们已经绝交。
你记性真好。
我独自溜出学校去电玩厅玩不倒翁,把身上的钱兑换成硬币,大把地投进去,输到身无分文。上衣口袋里的饭卡让我安心,起码不会饿肚子。我折回学校,翻墙,将近夜里12点。
那个晚上,你没有回寝室睡觉。值勤的老师查房,手电筒照到你空荡荡的床铺。你群众基础不好,你的室友们不但没有袒护你,还揭发了你种种罪行。她们掀开你的被子,里面是脏乱的袜子和轻薄的内衣,枕头底下是半包“555”和几个打火机。
学校试图包庇你,校长在百忙中找你谈话,他允许你从寝室里搬出去。他们说你生病了,可以特殊照顾。
你果真总在上课时连连打哈欠,如旧社会害痨病吸大烟的地主婆。下课了,你就大胆地拿烟出来抽。手指头一拈住香烟,就有好几个闪着火焰的打火机递到你面前。你看也未看它们的主人,随便挑了一团火点上,妄自陶醉在烟雾里。
你对男人的殷勤也不感兴趣了。当一个人对一种事物不感兴趣了,势必是将兴趣转移到另一种事物上了。女人?人妖?同性恋?这个设想让我反胃。
你那读高一的男朋友红着眼来找过你,揣着一盒德芙。你把盒子从七楼扔下去,拍拍他的肩膀。他的细小五官凝聚在一起,泪眼婆娑。
贱货,你说过他很耐看,可是为什么不多看他几眼,看看他有多爱你。你错过了这样纯真的爱,你活该得不到好男人。
好的东西不会属于你的。金山银山都是被败家子糟蹋完的,好男人都是被你欺侮掉的。
第一次模拟考,你从全班倒数第一进步到全年级倒数第一。极富特色的是你在数学试卷上画了很多鸭蛋,你说:“等老师来画不如自己动手,省得她累。”你想学达芬奇也用不着出这招,数学老师是没有艺术细胞的。你的英语作文是用中文写的,要等老师来翻译,偏又不考虑给老师减轻负担了。
小道消息说,你那么气定神闲,又不在乎分数,是因为你将被保送到某所重点高校。他们预备你一被保送就派代表去信访部门告学校,连代表都选出来了,差点就开始着手写材料。
红衰翠减6
我支持你,你应该被保送。听说大学里是很混乱的,越是重点大学就越混乱,越是高材生就越卑劣。让那些卑劣的家伙好好欺负你,修理你,大约你真的就被教育出来了,成了优秀的大学毕业生,乃国之栋梁,堪为人才也。如果你宽厚一点,不计较我们已经绝交,你还可以小小地拉我一把,我也是一心想为社会作贡献的有志青年。
我可时时善念看经,刻刻把素持斋,求得你锦绣前程。你前程无量,我便功德圆满,满心欢喜。
血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