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归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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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答。”少年神情如初,简短命令。
“好。”解三极其听话。
“你,何人?”
“解三,种地的,庄稼人。”最后三个字说出来,解三自己都忍不住脸红了下。
“这里何处?”
“清凉村。”
“你怎么,我?”少年的汉话似乎只停留在最简单的一些词上,结结巴巴,含含糊糊。
解三听完这句就喷笑出来,还没笑到一半,就被少年戳到他眼睛上的刀吓得咽了回去。
“快答。”
“咳,你从西凉河上下来,漂到河堤旁,我把你扛了回来。之前还给你请了大夫。花了我两钱银子。我不是坏人。”解三循循善诱,“你看我救了你,没报官。你是契丹人吧?”
少年眉毛一抖,然后把刀子压了压,低声问:“虎玉,在何处?”
“虎玉?”解三一脸迷茫,接着做恍然大悟状,“你说那个玉佩啊。我卖了。不然哪儿来的钱给你治病。”
“卖了?!”少年果然好骗,顿时抓住解三衣领,死死卡住:“卖给谁?”
“不,咳,不知道。”解三憋得喘不过气。
“要回来!”
“要……不……回……来……”解三憋得脸色青紫,吃力的说。
“要不回来你就死。”
这句话倒是说的顺溜。
解三翻着白眼想。少年的手跟铁钳一般,牢牢把他抓住,解三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
“契丹人……就是这么……对……恩、恩人的?”他垂死挣扎。
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少年松了手。
解三爬到床边拼命呼吸,大声咳嗽。
少年已经下床,围了块儿布就要往出走。
“喂!”解三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
“喂!你干什么去?”
“把玉,拿回来。”少年还往出走。
“你肋骨断了,腰上有伤,迟点养好了再去。”解三连忙追出去,幸好这会儿外面没几个人,不然也太过惊世骇俗。
少年冷冷瞪了他一眼:“你少管。”
“呃……”解三呆了一下又追上去,“我说少侠,少帅,少英雄,你——”
“闭嘴。”少年又扔给他俩字。
解三眉毛一挑。
“你真的不回去?”
少年一瘸一拐的往前进。
“确定不会去?”
少年还不理他。
解三叹气:“那这是你逼我的啊。”
这话说完,少年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发黑,便一下子倒了下去。
解三搂着那晕倒的少年,甩了甩发红的左手,无奈道:“你就不能乖乖听话吗,用手刀很痛的。”
4
为了保命。
解三把家里的铁器都收了,只是那把砍柴刀还在少年的手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少年晌午就醒了。
这次也不逃,躺在床上,睁眼看天,一动不动。
解三鼓足勇气,把水放到床头,碗在床头发出“啪”的一声,少年眼珠子转了转,看过来。解三吓得猛然一跳,跳到了房间门口,期期艾艾的解释:“少侠,你刚退烧,多喝水,好得快。”
也不知道这句话少年听见了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慢慢地爬起来,手指抖着去拿碗,那碗在空中晃来晃去,茶水撒了大半出来。
解三实在看不过去,上前扶着那个碗,凑到少年的嘴边。少年似乎是渴极了,迫不及待的大口往下吞咽。喉咙里发出小牛饮水的声音,咕咚咕咚的。
喝完了水,少年长长吸了口气,然后看他,生硬的说:“还要。”
“好。”反正水不要钱。
解三连忙去水缸里舀了两瓢水,装在茶壶里拿过来,给他又倒了一碗,凑到少年嘴前,给他灌下去。
少年一口气喝了三碗,似乎恢复了些精神,抬眼看看解三。解三觉着少年那双眼睛似乎都因为喝了这几口水,变得又湿又润,又大又圆。
“你叫什么名字?”解三问。
少年眼睛里升起茫然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似乎才明白这个问题,他说:“乌巴尔。”
“乌巴尔。”解三念了一次,“乌巴尔,我叫解三。”
“知道。你,说过。”少年说。
“哦对……”解三想起早晨少年骑在自己身上逼问的场景,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遂抬手去挠头,结果什么没摸到,这才想起,少年把他的发髻给切了下来。
现在解三的头型就仿佛圆环似的,两边长,中间段,连扎都扎不起来。
“下次,水。”乌巴尔似乎不满,“热了再给我喝。”
解三挑眉:“好。”
就是他不会生火。
“要喝茶。”乌巴尔说。
解三:“……我没钱买茶叶。”
少年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拿着砍柴刀就出来晃了晃:“茶。”
解三连忙退后,靠墙干笑道:“好好好,茶茶茶。”
乌巴尔似乎这才满意了,往被褥里缩了缩,道:“饿。”
“什么?”
“我,饿。”
“那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解三小心翼翼的询问。
乌巴尔躺在床上,忒大爷的说:“要热的。”
“……好,热的。”解三哭笑不得的走出来。
接着在院子里仰天长叹:“天哪,吃喝拉撒样样要管,老子哪儿来那么多钱?!”
村里有个大户,做布鞋,听说做的布鞋是近十条村子里最有手艺的,自从县太爷穿了他家布鞋后,便成了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布鞋大家。凡有人求他,莫不要恭敬称一声:刘师傅。
这刘师傅也是鼻孔翘得老高,走路从不看地。一身珠光宝气,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是那做布鞋的刘师傅。
脚上那草鞋鞋垫就足足纳了十层底,足有三寸高。
解三穷,买不起布鞋,都是自己扎了草鞋穿。这会儿没钱了,就自然想到了刘师傅。从堂屋墙角的砖头底下拿了那五十两的银票,站起来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回来。
这五十两银票乃是少年随身之物,上面还有纳记商号的印戳,若是交出去了,怕是很容易就惹祸上身。最后他把银票原地放回,又掀开另外一块砖头,从下面掏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拿出了一枚翠玉扳指,依依不舍的看了半天,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揣在怀里,又把砖头原地放回,这才走出去。
刘师傅今日正好在堂,没去县城里帮贵族小哥们量脚纳鞋。
听说解三找他。
刘师傅“哼”的笑了一声,把手里的紫砂壶放下:“这个解老鬼找我做甚么?”
“老解说他有件值钱玩意儿要给您瞅瞅,换点儿酒钱。”大徒弟说。
“值钱玩意儿?”
“听说是前朝大官陪葬的东西。”
“哦?”刘师傅想了想,“这个解三儿,总是能挖到点儿稀罕东西,叫他进来,我瞅瞅。”
解三被刘师傅的大徒弟带到堂屋,远远就瞧见刘师傅正在点旱烟,那火石半天打不着,解三连忙上去接过火石,娴熟一敲,就起了火星,把烟丝点了。
刘师傅抽了一口,才带着笑道:“解三儿,怎么了。以前可是正眼都不看我两眼,这就突然献殷勤呢?”
解三嘿嘿笑了:“我说刘师傅,您这么说可就过了。我以前不敢瞅您,可不是您太富贵?哪儿敢?我这要不是挖出来了稀罕东西,才着急来献宝啊。”
“什么东西?我看看。”刘师傅说。
解三连忙从怀里掏出个脏兮兮的破布包,一层又一层的打开。
刘师傅在这边看得直皱眉头,又因为想瞧宝贝,忍耐半天。
那布包,一层又一层,打开一层还一层。
直到刘师傅火的眉毛直跳,才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浑身翠绿,毫无杂色的上品翠玉扳指。
刘师傅吃了一惊:“好宝贝!”连忙拿过来,凑着阳光仔细瞧着。
“在哪儿弄来的?”
解三笑着解释:“这您可不能到处乱讲。我前几天穷的发慌,又想吃点儿肉打打牙祭,上后山去猎野鸡。没想到就让我找到个墓碑,我也不认识写了什么。反正挺大的,我就挖了。”
“你、你就随便挖了”刘师傅目瞪口呆,“你不怕有厉鬼?”
“这什么怕的?打仗的时候多了去。能比有棺材的私鬼弱?战鬼我都不怕,何况是个野鬼。”解三瞥了瞥嘴,“这玩意儿就在死人拇指上带着呢。”
刘师傅又看了看那扳指。
真是好东西。
“你要多少钱?”
解三拿出两只手指,比了比。
“二十两?”刘师傅说。
解三一个踉跄差点倒地:“二、二十两?”他明明想表达的是二百两!
“这个……二十两有点儿多啊。”刘师傅摸下巴。
苍天啊,这扳指当年是他花了一千两银子在京城最大的宝玉斋买的。现在竟然被不识货的叫价二十两还要讨价还价。
“十五两,十五两怎么样?”刘师傅说,“你这空手套白狼,有钱就不错了。再多我也给不了。”
“十、十五两就……十五……两吧。”解三咬牙吞了血泪回答。
待拿着成色一看就是参杂了异物,还缺了斤两的十五两银子从刘府出来。
解三泪流满面,无语问天。
5
解三儿这个人天生乐观。
故而走出三十步,就把那扳指曾经值一千两银子的过往忘记的一干二净,于是瞧见手里那沉甸甸的一把碎银子,就又开心了起来。
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老张头的酒肆,打了三斤烧酒,切了一斤好猪头肉。路过于裁缝家,看见于裁缝的女儿在家,一问,听说于裁缝今日没上县城铺子里做工,连忙掏钱扯了十尺蓝布,让于裁缝这几日在家里给赶两套衣服出来。
谈妥了价格,给了于裁缝一两银子,走到于裁缝家门口,看见于裁缝那儿子跟那个什么巴尔差不多高矮胖瘦,就跟于裁缝说:“于裁缝,跟你打个商量行不?我弟从关中来看我了,没带换洗衣服。你把你儿子这套卖给我吧?我给你加五十文。”
于裁缝挺胖,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不是有钱吗?给我一钱银子,我把衣服给你。”
“一钱?!你杀人啊!”解三叫起来,“你儿子这土布衣服都褪色了,你看膝盖还补了几次,不是我说,你拿出给叫花子都没人要。”
这话把于裁缝给惹火了,直接拿扫帚把解三赶了出来,还在门口冲着解三大骂:“你才叫花子,你们全家都是叫花子。”
解三儿被人赶惯了,又觉得自己确实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也不生气,挠挠狗啃了似的脑袋,便回了家。
至于那个啥巴尔的衣服,反正他现在病也没好,有被褥呢,光着屁股也不知道不是?
解三走到自家门口才突然想起来少年是要吃东西的,还得吃热的,他大病才消,猪肉牛肉肯定是碰不得,总得吃点儿清淡的吧?
解三转身走到旁边人家。
“何幺姑,在家的不?”
“谁是你幺姑,羞不羞?”穿着碎花小裙子的大姑娘从里屋出来,瞪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清,你赶紧给我出去。”
“嘿嘿。”解三连忙讨好的笑,“幺姑,幺姑。”
“起开!”何幺姑抱着簸箕就往院子里走,“说吧,又来做什么。上次借你针线也不见得你还。我那根针哪,可是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
“孙悟空用那根?”解三问。
“去!”何幺姑瞪他两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姑奶奶忙着腌酱菜呢!”
“一个姑娘家满口脏话……”解三嘟囔了两句,瞧见何幺姑不耐烦的表情,连忙改口,“幺姑,我家表弟来看我了,结果在村口摔断了腿。这会儿在家里养着呢。说想吃点儿热食,你说我个大男人,连灶都不会点,怎么做的出来?要不你给做做?”
“做饭?”何幺姑一叉腰,眉毛一挑,缓缓伸出纤细的手掌摊在解三面前。
“什么?”
“钱啊。”何幺姑道,“你别装糊涂,解三儿,你刚是不是去刘师傅家里弄钱去了?我瞧见你包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