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归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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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去了。回床上再睡会儿”解三也不管外面敲门声再激烈,依旧不慌不忙的扶着许路遥上了床。
许路遥这是才觉出不对。
外面的敲门声犹如催命一般。
村子里也有个王大夫为何要去县里。
他正开口要问:“解——”
解三已突然按了一个什么地方,床板一下子消失,许路遥猛然掉进了一个两人高的漆黑洞里,只是身下软和,没有摔痛。
许路遥抬头看解三。
解三还是平日那副模样,笑道:“里面有水有肉干,能撑三五天,介时你便回关外吧。”
许路遥在下面仰望,那双眼睛水润润的,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那么的明亮。
“解三,你——”
解三在他说完话之前已合上了暗室之门,将他的声音阻隔在内里。
他站起来,极其不舍的瞧了瞧这一间半的屋子。
其实他真的以为,能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了却残生。
外面大门在“砰!砰!砰!”的响着。
他整理整理衣服,推门出去,田肆长带着十几个乡兵正在外面,见他出来不由得都退了两步。
火把在安静的黑夜里“噼啪”烧着。
过了好一会儿,田肆长才咳嗽一声:“解三儿,我问你,这银票可是你之前上缴?”
解三看了一眼那熟悉的五十两银票,点头:“是我。”
“你从何处得来?”
“路上捡的。”解三说。
田肆长大怒,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指着解三道:“路上捡的?!解三,你骗谁呢!”
“真的是捡的啊。”解三说,“不然能从哪儿来?”
“你那个长的一脸契丹杂种模样的弟弟呢?!”田肆长问。
“回老家了。”解三脸色沉了下来,“还有,他不是杂种。”
“回家?!”田肆长冷笑,“我倒要看看就这几日,他能躲到那里去。来人,给我搜!”
乡兵搜索自然无果。
田肆长暴跳如雷:“怎么能没有!怎么没有!解三,你说,他到哪儿去了!”
解三噗嗤笑了:“说回家就是回家了,肆长,您可不能诬赖我等良民啊。”
“良民?!”田肆长呸了他一脸唾沫,“给我捆了!带回县衙!好好的审、审死你这个良民!”
许路遥在下面等了一会儿,隐约之中可以听见人声,他心里暗自着急,却知道鲁莽出去并非最好时机。待一切安静下来许久后,许路遥方才开始挪动。
周围一片漆黑,有些什么东西,总觉得奇怪,却在他左手摸到的第二件物品便似两片火石,他犹豫了一下,两手抓住用力敲打了一下,只看见火光一亮,听见“嗤”的一响,火花恰好点着了系着火石的一根塞满火药的细绳,那绳子一路燃烧,最终点亮了墙壁上一盏昏黄的油灯。
许路遥眨了眨眼睛,方才适应了暗室里的灯光,周围摆放物品错落有致,包括一缸新鲜清水,一罐子酱菜,一挂风干腊肉,再有些干馒头,他落下的地方是几床被褥,旁边的柜子里打开是两套换洗衣服和行囊,斗笠与草鞋摆放在暗室一角。
倘若不知,还真以为这是某家住户,东西整齐,内容细致,仿佛早就料到需要躲藏的一天似的。
连带着解三刚才的镇定自若,让许路遥不由得联想诸多。
又恍惚间想起解三所说的龙虎营队……
觉得事情远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身体乏困,许路遥最终吹灭油灯,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不知道何时又醒了过来,从暗室里特地留的小窗口看出去,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解三收留自己的动机本就不明确,更是与解家军有关,算作自己血海深仇的敌人也不为过。
解三所说的方式应是最好的办法。
介时找不到铁证,衙门自然放人。
想到此处,许路遥仓促吃了两口腊肉,喝了口水,便决定按照解三所言尽快离开关内。
他将衣物包裹起来,背着行囊便顺着梯子往上爬,没料到才爬了几步,手一滑,行囊便差点掉了下去,幸好他动作灵敏,一手抓住,此时却听见“叮当”一声脆响。
许路遥定睛一看,自己几乎丧命才夺得的那块虎符正躺在地面之上。
他吃惊不小,跳下捡起,那虎符玉质极硬,掉到地上只断了尾巴而已。许路遥仔细拿起来凑着阳光看了一会儿,确认确实是自己那块儿玉佩。
这玉佩价值连城,可调动三十万大军。
解三若是不知道,绝不会自己私藏。
若知道,为何又将其放在此处,难道是无意之举?
……或者,他真的甘愿让自己把这虎符带走?
许路遥的脑子更乱了。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把冰凉的虎符在手里紧紧捏着,直到那玉佩由凉发暖,才缓缓松开,看着手里的印记,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将行囊包裹扔下,许路遥穿了身平常衣物,已跃出暗室。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解三既然如此待他,他又怎能一走了之?
若不能救出解三,他许路遥还算个什么英雄豪杰?
21 似曾相识
解三先被捆到乡里大牢呆了三日,不见动刑。又被押送县城衙门下面的深黑地牢里带着。原本以为定有大刑伺候,结果竟然连牢头都只见了一面。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解三也不着急。每天一荤一素,还有半斤黄酒伺候着,只将他喂的白白胖胖,从未有的滋润。若不是涨了络腮胡子,竟能觉出几分的英俊潇洒姿态了。
唯一觉得有些忧郁的便是草席子上没第二个人,若此时许路遥在他身边,解三定能大战三百回合,夜夜七次郎,伺候的许路遥飘飘似神仙,从此再离不开他那好兄弟。
想到此处,解三猥琐笑了,每日便靠这点幻想聊以安慰,如此入睡。
又这么过了两天,解三突然听见地面上有纷乱脚步簇拥而来,中间一人脚步沉稳,周围脚步亦步亦趋。
定是个大官。
从那人走入大牢时,本在假寐的解老三便睁大了眼睛盯着远处的石梯,仿佛生怕从上面掉下来个什么洪水猛兽。直到那双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解三儿才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又合上了眼睛。
那人携带随从走至他的身边,有人已争先喊到:“解三,还不赶紧起来!快过来给王爷叩头!”
解三这才装作刚醒,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接着定睛一看,跳起来哇哇大叫:“哎呀妈呀!这是什么王爷!我这是什么时候走的好狗屎运,还能见到王爷!王爷在上!受小人一拜!”说着便真的跪下去要叩头。
那人脚尖一抬,已经伸进牢里顶着了解三的额头,迫他抬头。左看右看,仿佛他十分有趣,问道:“你就是解三?”
解三谄媚笑道:“小人正是解三。”
“大名叫什么?”
“也还是解三,王爷。”
“小名呢?”
“嗯……别人都叫小的解三儿,这算小名吗?”
王爷“噗嗤”笑了,却笑的没几分温度:“你认识我吗?”
解三连忙点头:“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您是王爷啊!”
“你离开京城来北獠关时,我才十岁,你驻守北獠关十年,我已二十岁,你若还记得当今圣上,就一定还认得我。”那王爷缓缓蹲下,他的眼角微微上翘,睫毛在牢里昏暗的灯光下一直跳跃,形成一片朦胧的阴影,一双动人心魄的黑眼在黑暗中却更加璀璨亮眼,雍容华贵的气质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不加一点演示。
解三的表情变了。
他本来在担心一个人。那个人没来,却来了一个更难缠的人物。
“赵……”他犹豫了一下,却又恭恭敬敬正正经经的给对面的年轻人叩了个头,低声喊了一声,“离少爷。”
或者,解三抬头看他:“或者草民可以唤您做皇上?”
这叫做赵离的年轻人没有否认,只是轻笑:“自父皇过世,已有五年多余,朕十四岁继位后,再无缘与将军一聚,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地方。”
“皇上,草民只是个山野村夫,可不是什么将军啊。”解三道,“您询问您身后站的那位县老爷和田肆长,他们都能作证。”
县太爷垂首而立,并不答话。田肆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皇帝求表现,脑子一热就跳出来,顶着肥肉直颤的圆脸蛋,用同样颤巍巍的声音说:“陛、陛下,下官可以作证,这、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从他们家……哎哟!”
县太爷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接着淡定复位,抱拳道:“陛下,田肆长也许公务劳累,脑子发晕,请陛下恳请让他下去歇息。”
小皇帝颔首,让人搬了龙椅过来坐在牢房外面,与解三对视。
解三瞧他这样,就知道小皇帝的毛病又来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皇帝想了想说:“将军,你知道我最怀念什么吗?”
“草民不知。还有,皇上,草民真的不是什么将军。”
小皇帝无视解三的话,已经开始自言自语的回忆:“我五岁那年,你被父皇派来当我的侍卫。那时候父皇也还没当皇帝,你记得吗?”
“当然记得。”解三脸色有些苦涩,谁知道这个小少爷他妈的那么多破毛病,回想起来那是他最苦逼的一阵子时间。
“后来父皇当了皇帝,你考了武状元。又过了几年便随萧艳阳大将军来了北疆。哎,之后一年也难见你一次。”
“是啊。”所以刚才没认出你啊。解三心里想。
“后来出了枉死涯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我接到信报也是月余之后。”
解三看他,突然道:“皇上,您来这里,就是找草民叙旧的吗?”
22 过往旧情
赵离垂了垂眼,已隐了微笑。
“你得先问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
他一挥手,身后边有普通衣着的太监托了盘子上来,赵离从里拿出一只翠绿扳指,笑道:“我前些日子在这周遭溜达,却没想到竟找到这么个物件。熟悉的很。你看着熟悉不?”
解三看了一眼那个被自己十几两银子卖给刘师傅,如今在皇上手里捏着的翠玉扳指,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
“熟悉,陛下。”解三内心在默默滴血。早知道要三十两银子了!
“这是当年我带你微服私访的时候,我买了送你的吧。”
“是,一千两银子呢,陛下。”
那时候赵离刚成为东宫太子,一千两银子于他亦非小数目。遇见这扳指时,他便已爱不释手,却实在是看不了这天价。赵离看在心里,没有多劝,过了几日便在自己床头瞧见这翠玉扳指。
解三记得那时候的感受。
有主如此。
做属下的,甘愿生死,为其侍奉,在所不辞。
故而他出北关,杀契丹,灭叛逆,转眼已十年。便是最危急的时候,那只翠玉扳指也没有离开身侧一刻。
“还好,你记得。”赵离阴森森的笑了,“你竟然将、它、卖、了!”最后四个字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
解三听了,顿时冒了冷汗,不敢回答。
赵离见他不答话,又从身后侍从递上来的盘子里,轻轻撵起一张银票。解三看的分明,那就是自己从阿遥身上搜得后又搪塞田肆长的东西,上面还有几缕阿遥的血迹捏!
赵离问:“将军,这银票你可认得?”
解三道:“认得。”
“你可知道有此银票之人曾进京行刺过朕?”
“看缉捕文书上说是行刺了太后?”
“对。他人呢?”
“跑了。”
“跑了?”赵离眉头一挑,“真的?”
解三已察觉小皇帝不悦,硬着头皮又道:“真的。”
赵离刷的站起来:“既然跑了朕也没什么好和你说的。来人,动刑!”
解三大惊,连忙道:“少爷!”
赵离听了这一声旧称,眉目柔软了两分,耐着性子道:“解连芸,朕念你乃是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