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岸的企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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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和我短暂地接触,一秒钟,或者更短。
然而足以让我看清楚她的脸,哪怕是透过墨镜的过滤,很清楚。
有资格被称作“企鹅”的脸。
我的嘴微微张开,目光散乱地游离在被墨镜遮挡住的狭小空间内,手心有一丝凉,我知道我在出汗,也知道我的表情实在很难看。
但是我确实吃惊。
如果说在前一秒我还不相信世界上有长得完全相同的两个人,那么这个时候我的想法就彻底被改变了。没错,如果不是怪异的打扮,陌生的跑车,还有一路上这这那那的举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叫出女孩的名字——
澎澎!
不是她,我确信,应该不是她。
但是我确实吃惊。
惊人的相似。
以致于我就那么张着嘴睁大眼睛愣在了路上,任由额头的冷汗恣意滑落下来,滴在手臂上。和掌心一样冰凉的手臂,还有我起伏不定的胸口,陪着我,发愣。
等到我恢复了意识,企鹅回头寻找的人已经出现了。
从背影看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孩,骑着跟企鹅所骑的型号一模一样的跑车。
企鹅似乎说了句什么,然而却被大街上的嘈杂淹没了,我听不到。
男孩侧过身,略微低了低头,笑了。
企鹅似乎有一点点犹豫,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再次重复梳理头发的动作。
这个时候路口的灯光忽然转绿了,人流开始汹涌起来;借着身后太阳的反光,我看到了红绿灯转变的瞬间有光芒在闪烁,那是来自企鹅身边男孩脸上的舒适气息、还有企鹅梳理头发时手指上那枚闪亮的戒指。
骑车的人们纷纷启动了,其中有企鹅身旁的男孩;男孩向前骑了一米远,发现企鹅仍旧迟疑着,待在原地不动,于是,男孩回头喊了一声。
遥想当年,三国时期的五香猴诸葛孔明,以言语智激周瑜、上表后主、骂死王朗,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可惜我到现在才意识到,说话不仅仅是用来犯二的,也可以给人如此强悍的震动。
男孩回头喊的:
“想什么呢?走吧,小澎。”
我确实吃惊。
所以我保持着张着嘴睁大眼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说了一个字。
我说:“喂……”
女孩随着声音寻找过来,把有点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
第六节 空的躯壳
“真是你啊?”女孩跳下单车来。
“喂,你……”
“我怎么啦?见到我不认识了?你看我换的新形象还好吧?”
“不是啊,你……”
“为什么老是说我啊?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又瘦了好几圈,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还戴个墨镜,什么怪异的打扮嘛,看着跟阿丙似的,不如不要弹吉他,改拉二胡算了。”
拜托,打扮怪异的是你好不好?
“怎么了,小澎?”男孩也掉头回来,到女孩身边,“熟人么?”
“是啊,我来给你介绍,”女孩仰起脸,冲男孩笑着,“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葭啊!我常跟你说的,什么‘犯二’啊、‘企鹅’啊,这些东西你不明白就直接问他好了。”
男孩听了,扬起嘴角,礼貌地微笑着,伸过手来。
“你好。”他说。
“你还是这么傻哦。”女孩转而面向我,“这位是雷杰,我的男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和男孩握手的。
从某个时刻起,我只是一具空空的躯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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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你不要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郁闷好不好?”阿维抢走我手里的琴,冲我嚷着,“无非又是企鹅恐龙的事吧?你这孩子真没出息,都——”
“我是没出息啊,用不着你说的。”我索性把琴让阿维抢走,然后仰起头来喝干了易拉罐里最后的若干液体。
空的罐子倒下来,上书四个大字“青岛啤酒”。
啤酒花,忽布,Humuluslupulus,很好,很好。
“你这种人,我懒得再劝你了,反正你就是碰到事儿了自己憋着的,最后还让所有人都为你担心,你说你是不是自私?”阿维无论怎么喊来喊去,都没什么效果。
“我是自私。”我懒懒地回答阿维。
“唉,算了!”最后那厮叹口气,和我一起坐下来,“你随便吧,弹琴就弹琴好了。”
生物系东北侧的家属区里,开始泛黄的草地上,有酒精的芳香和阳光的温暖。阿维躺着,玩弄着车前草的叶片;我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核桃树,弹着我那把劣质的吉他。
这个时候,我们的同学们应该都在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带着橡胶手套,握着手术刀和解剖针,残害着小白鼠、蟾蜍、家兔或者别的什么动物。
而我们却在草坪上,享受着无休止的自由时光。
自由吗?我面向着没有一丝白云的蓝天,喃喃自语,发问。空荡荡的天空,就像空荡荡的头脑,什么也不想,没有回忆,也没有期盼,只有静止的现在,躺着。
阿维担心地看着我。
我弹着琴,唱起歌来:
“我被你想起,我被你说起,我被你唱起,我被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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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听我一句好不好?解剖课这个学期期中要结课考试的,我没办法再跟老师说你病了什么的,那老师比较麻烦,你去上课又不是让你去喂恐龙,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啊?”
“你还是把我拿去喂恐龙算了。”面对着着急上火的阿维,我竟然如此冷漠,“当初不如听你的劝告,得罪飞车党、让他们把我卖到乍得去。”
“那,你,就算你懒得上课,也不能成天就在草地上弹琴吧?”
“谁说我成天弹琴了?我还睡觉呢,在草地上睡觉可舒服了。”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
“水瓶座的人,本来就这样的,谁也管不了我,哈哈。”
“你——真是——唉!”
“阿维!”不远处有女孩的声音。
“到!”阿维嘹亮地高呼。
“走吧。”小维姐姐凑过来,拉住阿维的手臂,“葭啊,你也一起走吧。”
“我说不动他,他不去。”阿维无奈地说。
“走吧,听话,是吧?”小维姐姐笑着对我说,“你不能总这样,是吧?让好人为你担心,对坏人一点影响也没有,只能让好人活得更坏、坏人活得更好,这样多不好啊?”
拗口的一段话说完,我才意识到小维姐姐也是具有犯二本质的。
“不上课就算了,反正也没劲,是吧?”小维姐姐继续说,“不过,好朋友之间的事情,你就不应该推辞了,所以,跟我们走吧。”
“干什么去?”碍于小维姐姐的面子,我的口气已经松了许多。
“咴儿在咱们学校旁边租的房子,让我们一起过去玩的,你可不能不去啊。”
最终我还是被小维姐姐和阿维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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咴儿的新窝看起来蛮不错的样子。
一室一厅,有厨房厕所和阳台的,采光很好,大概租金不会便宜吧。
“最后没辙了,让你出来租房住,我们觉得对不住你啊。”阿维跟咴儿客气着。
“听说因为这事儿,你们还和学校闹僵了,是我对不住你们。”咴儿陪着阿维一起客气,“我在公司和酒吧的事儿都没结,在这边租个房子方便得多,你们以后没地方去就到我这儿来,随时欢迎的。”
“你们俩就别客气了,是吧?说点实质性的东西好不好?”小维姐姐冲阿维和咴儿说。
阿维听了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真邪恶”。
咴儿则笑了起来,然后开始带我们参观。
客厅里几乎每一件家具都是必要的,没有一点点多余,因而显得空间还算宽敞,加上窗帘和桌面明快的颜色,让人感觉心情不错;厨房稍显空虚一些,除了炉灶之外还没有其他的东西,不知道咴儿会不会自己开火,还是继续用我们学校的饭卡忍受食堂的迫害;卧室里则是一张比双人床更宽的床板,咴儿的吉他和书都堆积在床上,墙壁上还有几张海报和照片,其中一张,是咴儿和宠物猫她们乐队歌会时的演出照,还有一张,是三个人的合影,跟我钱包里面的那张中学时代的合影,一模一样。
“阿维啊,咱们什么时候也收拾这么一套屋子啊?”小维姐姐问得漫不经心。
“这个,哈哈,是吧,谢谢谢谢,你看,我已经发现三个烟灰缸了,獾子应该会高兴,是吧?这个,吸烟对肺不好,你也教育教育咴儿,好吧?”阿维挠着脑袋,顾左右而言他。
后来我们吃了饭,聊了天,弹了琴,打了牌,我一直没有多大精神。
临走的时候,我们记了咴儿这间屋子的电话号码——很巧的,末尾三个数字都是“二”,用阿维的话来说,咴儿不愧是442的名誉会员,连租房的电话号码都特意挑选,不忘把犯二精神发扬光大。
最后,咴儿一再地说,让我们没事过去玩。
然而我们都知道,咴儿从下午到凌晨,一定都是不在的;而唯一可能存在的上午,一定也会睡成死猪。后来事实证明,我们一次也没有无聊得去玩过,没有给咴儿凭白无故添麻烦。
所以,我们还是会不自然地说出一些客套话,在不经意间,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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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不住那间宿舍了?那个442?”
“嗯。”
“结果,咴儿租了间房子,你就天天回家来?”
“嗯。”
“咴儿说,他见着你的几次,你都挺没精神的?”
“嗯。”
“看样子,你又是因为姑娘的事没精打采吧?呵呵,难得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
“嗯。”
“你能不能说句别的话?别老是‘嗯’。”
“能啊。”
“那你要说句什么话呢?”
“你去咴儿的屋子参观过吗?他的卧室里有一张照片,是当初咱们三个人的合影。”
第七节 堕落的代价
我承认,碰到澎澎和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情对我有很大的冲击。
“有多大的冲击呢?当初猫咪不跟你玩,你不跟澎澎玩,那一阵子你都没这么颓废过。”阿维给我分析局势,“现在你在恐龙和企鹅之间,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好歹应该比以前的抵抗力强吧?你有什么理由拿自己的事儿不当事儿、天天不上课、除了弹琴就是睡觉呢?”
“你觉得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除了澎澎之外,你能再给我一条分量相等的理由吗?”
“那好吧,你听好——”
我想过彻底不再去打扰澎澎的生活,不再去打听关于她的一切,毕竟是我曾经放弃,水瓶座的人应该奉行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政策,但是,我确实做不到,我想知道,起码我觉得应该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最终被澎澎所选择。
几经展转,我打电话给漠崎,乐队的另一个企鹅。
“是你自己不好哦,这件事儿怪不了别人。”漠崎上来就给了我一通教训,“不过,说实话,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这件事儿澎澎决定得很突然。我想,具体情况你还是问问猫咪吧,好像澎澎和她商量得多一些。”
“可是,我不是很想——”
“好了啦,还轮得到你想不想的?如果当初你不是这么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今天吧。要我说你,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怎么样,现在知道饿了吧?”
“喂,我——”
“好了好了,总之,给猫咪打个电话,问问她相关的情况吧。你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