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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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柱子原本不敢要她的珠子,可听到“你们老大又不是只管着一张嘴”时还是犹豫了一下,待看到马大胆隐约露出兴奋的样子,捏了珍珠就没有松手,道了句“有要盐再到桥下来找马大胆”,急急忙忙就跑了。
回程的路上,贺光比来时更加沉闷了。
贺穆兰以为他是担心表兄辖下的地方会出乱子,犹豫再三后,还是安慰起了贺光来:
“你莫担心游县令,这下游侠儿有分寸,不会弄的太凶的。”
“那人说官盐已经吃不起了,真的已经有这么严重了吗?”贺光忍不住问了出声。
“你的两颗珠子可以买上几车粟米,却只换了一大袋盐。这还是私盐。”贺穆兰买东西不怎么问价格,所以她伸头问了下花小弟。
“小弟,现在官盐是怎么换的?”
“一升盐一斗米。”花小弟听了阿姊的问话喊了出来,有些担心地问姐姐:“阿姊,这盐是私盐,回家怎么和阿爷交代啊?”
“那就别交代。”贺穆兰随口回道,“问急了,就说是我的旧友送的。”
“说老实话,我对买卖东西一点办法都没有,每次出门,只能带着我阿弟。什么布帛粟米,升斗斤两,我通通都头痛。”贺穆兰望着贺光,有些感慨地说:“但我却知道,陛下征战这么多年,百姓实在太苦了。”
“我当年离乡从军时,两尺厚葛布尚能换到四升粟米。如今却连两升都难。粮价高涨,盐价更是吓人。只是粟米麦饭不吃,还可以拿其他东西填饱肚子,可若盐也没的吃,人就会虚弱无力,根本没法子生存……”贺穆兰看着听得认真的贺光。“所以,私盐是必须要存在的。若没有这些人卖私盐,百姓买不起盐,就惹会出更大的祸事。”
“游县令未必不知道自己辖下有人贩卖私盐……”
“你是说,游……我表哥知道有人卖私盐?”
“谁知道呢……”贺穆兰没有继续往下猜测。“或知道,或许不知道……”
“只要有人吃不起官盐,私盐就会一直存在的。”
贺穆兰的话给贺光的冲击似乎很大,以至于阿单卓对自家“花姨”的崇拜更深了一步。
能几句话说的这位贺家郎君埋头深思的,果然只有花姨才做的到!
对于阿单卓来说,盐卖多少,多少人有私盐,这都是离他很远的事情。他需要想的就是把武艺练好,等军府下军贴的时候,就从戎去建功立业,能成为家人的骄傲。
贺光明显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因为他懂的多,想的也多。阿单卓知道,虽然两人有同居一室的经历,但他们毕竟还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等贺光的家人来了,他便再也不是他口中客气相称的“阿单大哥”了。
因为有“私盐”之事耽搁,几个人到了下午才回到家,中午是在路上随便用干粮打发的。
等回了家中,房氏和袁氏连忙出来相迎,被贺穆兰哄了回去,四人一起卸货下车,再分门别类的放到各处去。
贺穆兰先前以为贺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高门公子,可想不到的是,他居然也能扛得动米袋,拎的起冻梨。
“我从小也要学习骑射的……”贺光有点落寞地回应着贺穆兰的疑问。“只不过,我很少用上罢了。”
“哪有用不上的道理!”阿单卓听到贺光的话,一脸嬉笑,“听说陛下宿卫军和羽林军里有不少都是你们汉人家的子弟哩!你骑射要真的出色,哪有不能出头的道理!”
“阿单卓你莫乱说,他是汉家的富贵人家,自然是要当官的,当兵做什么!”花木托把一大袋盐偷偷摸摸的塞到放草料豆料的料房里,回身听到阿单卓的话,笑的比他还凶。
“到时候,我们就要喊贺小弟一声‘大人’了。”
“谁来帮个忙……”贺光被一袋豆料压得快趴下了。“你们的‘大人’……抱不动了!”
贺穆兰此时正把堵住自家库房门口的各种大石头移回原位,然后回库房里清点绢绸锦缎和其他财物的数量。
库房里放的东西不多,其实大部分都已经给她移到别处了。但即使是这样,这库房比起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库房都要殷实的多。
“你为什么不买田地呢?”有些沙哑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一般将军解甲归田,都是做个田舍翁的。这些死物既不好保管,又容易朽坏,一把大火直接就没了。你存在这里,不如广置田地,再把田地租出去……”
贺穆兰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再一回头,果然是贺光站在门口。
这少年逆光立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团黑影,并无眉目。贺穆兰眯了眯眼,低下头再扫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合上箱盖,轻点着头回他:
“我何尝不知道这样是最好。但……目前还不行。”
目前还不行,在确定“花木兰”不可回归之前,她是不会随意支配这些东西的。
花木兰难道不知道把这些东西用来置办田地更为合适吗?她难道不知道天天被人盯着、被游侠儿守着不是长久之计?
可她一没有挥霍,二没有置办什么家业,只把这么多金银珠玉、布帛毛皮放在这里不动,必定是有什么道理。
还有那空了小半的箱子……
在没有找到关于这方面的记忆之前,她是不会按照贺光所作的去做的。
“难不成花将军还有其他打算?”他拖长了语调。“比如说……您并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若是那样,她自然是要把财产安置在她长住的地方。
“嗯,我最近倒是想出一趟远门……”贺穆兰揉了揉下巴。“我想四处去走走,拜访下我昔年的军中好友……”
“不过现在给你这个小子拖累,说不得要等到开春过后了。”
她推着贺光离开库房,给库房上了几把大锁,并没有直接了当地回答贺光的问题。
这小子话太多了,她有些烦他。
到了晚食的时间,由于奔波了一天,阿单卓和花木托都胃口大开,简直就和山上放下来的野人一样,麦饼是吃了七八块之多。
再一看贺光,不但是不喝肉汤,就连桌上的蔬菜都不动了,只干啃着麦饼。
“你怎么了,连菜都不吃了?”阿单卓咬了一口白菜。
用猪肥肉熬出的猪油炒的大白菜是特别的香甜,阿单卓吃了好几筷子,连肉都吃的少了。
“没什么……大概是累狠了,没什么胃口……”
贺光看了那白菜几眼,愣是没有勇气夹一筷子。
“话说回来……”贺穆兰吃了几口手中的麦饼,有些好奇地问他:“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到底为什么离家?”
看着他这一天的表现,也不像有满腔悲愤之气的孩子啊。
“这个嘛……”他突然露出非常难过的神色来,连举着筷子的手都放下了。“那是因为……”
“我父亲待我儿子,比待我要好得多。”
“什么?”
花木托和花父差点被嘴里的麦饼噎死。
“我天啊!你有儿子了?”
这家伙命太好了吧!他都十七了,都没有娶上媳妇儿!
“我没听错吧……”贺穆兰上下打量了一眼贺光。“你今年多大?你儿子多大?”
她是知道这时代男孩子早熟,不过也没早熟到这个地步吧!
抛下家中幼子妻室出来离家出走,这孩子是有多中二啊!
“我……下个月就十五了。”贺光不好意思地看着贺穆兰,“犬子……”
贺穆兰关切的看着他,以为他会说出“一岁”或者“几个月”之类。
结果贺光腼腆地笑了一下。
“犬子今年刚刚三岁。”
噗……
贺穆兰一口肉汤喷了出来。
三……
三岁?
☆、第37章 来如此
在贺光说起他儿子已经三岁的那个晚上;花家人和贺穆兰都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尤其是贺穆兰同学。
作为一个外表三十二岁内心二十八岁的姑娘,她一瞬间就跃上了奶奶辈甚至可能是曾祖母辈;这让她一晚上都徘徊在“我艹这小子好枪法”和“我擦难怪长的不高”以及“天啊他那么小X子质量行吗那小孩子会不会有心血管疾病长大了猝死啊”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晚上。
两少年睡觉的卧室里。
“……你真有个三岁大的儿子了?”阿单卓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问出了声。
“是的。”贺光轻笑了一声。“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一成了人;长辈便会安排人侍寝的。我这第一个儿子,就是这么来的。”
“可我的天啊,我都十七了还是光棍啊……”阿单卓满脸羡慕嫉妒恨,“我阿母经常说叫我别急,等我建功立业了,找到的才是好姑娘。可我现在才发现,等我建功立业了;好姑娘都给你们去生孩子了!”
“哈哈……阿单大哥真是风趣。”贺光虽然只是个少年,可谈起这种男人间的话题居然一点一而不拘束,显然并不把女人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孩子的母亲又不是正妻,不可和你娶妻生子相提并论。”
阿单卓一愣。
“咦?都生了孩子了,也不能当正妻吗?”
贺光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阿单卓在黑夜中听见贺光幽幽的叹气声,连忙回想自己问的问题是不是对汉人来说十分逾越,在他的想法里,一个男人能娶到一个漂亮老婆就已经很困难了,更别说一举得男的。可再看这贺光的表情,似乎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闭嘴再不敢言。
贺光一点都睡不着,一下子想想家中的幼子,不知道现在已经怎么样了,一下子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最近晚上是不是还是睡不好……
他脑子里盘算着许多东西,不免在床上翻来覆去,引得阿单卓也无法入睡。
。
隔壁主房里,正莫名其妙梦见自己左手一个娃、右手一个娃、腿上还拖着两个娃的贺穆兰突然一下子惊醒了。
她“唰”的一下坐起身,骇然地四处张望,梦里那浑身黏腻腿也移不动耳畔还有小孩子不停哭闹的可怕感觉,似乎挥之不去一般的萦绕在她周边。
呼呼!
还好是噩梦!
这些古代人是有多热衷与生孩子啊!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若是穿越到古代,十三四岁就要嫁给一个男人,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陷入到无尽的“生孩子”—“怀孕”—“生孩子”—“怀孕”的轮回中去,就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这她喵的比让她去战场杀人还可怕啊!
蓦地,一些微不可辨的嘈杂声进入了贺穆兰的耳朵里。
在这种毫无噪音影响的古代,夜间的寂静简直超乎你的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半夜没睡着的人又恰巧是个耳目聪敏的家伙,想做什么坏事实在是太困难了。
尤其贺穆兰过去已经习惯了游侠儿三不五时的过来“刺探”一下。
她立刻迅速的披衣起身,脚下踩着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鹿皮靴,悄悄的推门而立,在门口探看着动静。
这声音像是打斗声,但似乎是没有用上武器,所以听见的都是“噗噗噗噗”的闷响。交手的两方都克制着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是以连吆喝声和呼痛声都没有。
若是游盗贼寇之流倒是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