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7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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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忘祖宗的根本也让他们很是满意。
贺穆兰步入东宫的时候,拓跋晃正在跟着宫中有名的一位剑师练剑,那剑师专门负责给皇子们启蒙,教过拓跋焘、拓跋提、拓跋范等众多王亲,年纪已有快五十了,很受皇室尊重。
小小的拓跋晃提着木剑在他的教导下练习着诸如“劈、砍、刺”这样的基本招式,换成其他男孩遇见这么枯燥的事情早就已经跑了,拓跋晃却一直不停地重复着,哪怕汗流浃背也继续坚持。
“背要挺,用丹田吸气,不要大口大口喘!”
老剑师用手中的剑鞘挑掉了拓跋晃的木剑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殿下还是改用刀吧,剑术很考验人的根骨天赋和悟性,殿下以后是要在战阵之中杀敌的,用剑不如用刀……”
他没说拓跋晃在练武这上面确实没什么天赋,不但没有拓跋焘当年健壮的体格和敏锐的反应速度,恐怕连拓跋焘的几位侄子都达不到。
剑法难学难精,不如刀法学的快。
“剑乃百兵之君,我身为储君,自然要从剑开始学习。”小小的拓跋晃板着脸看着手中的木剑。
“刀是杀人利器,又怎能和剑相比?”
“刀剑都是杀人的武器罢了,没有任何区别。”
贺穆兰原本站在门口等东宫舍人通传,无奈她听觉太好,听到拓跋晃和老剑师的对话忍不住开了口,惊动了里面的太子。
“花将军!”
拓跋晃听到贺穆兰的声音从墙后传来,又见东宫舍人匆匆靠近,立刻毫不扭捏地摆手。
“别跟我通报什么了,下次花将军入宫,让他直接进来!”
东宫舍人连话还没有说就被太子回复了,只能心中羡慕嫉妒恨地又跑回去,恭恭敬敬地请贺穆兰进东宫的校场。
那位剑师虽是宫中的“供奉”,但并没有官职在身,见到贺穆兰立刻行礼,贺穆兰先对拓跋晃行了臣子之礼,这才搀起老剑师。
这是一位真正的剑客,仅仅站立在哪里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他须发皆白,虽然年纪大了,但并未老朽,眼神里的锐利隐藏于恭敬之下,就像一把名剑藏于剑匣之中,只等着有人开匣取剑的那一天。
贺穆兰是第二次在人的身上感觉到“剑气”,第一次就是在鸣沙地里,被那位剑客缠斗的无还手之力,最终和那罗浑合力击杀的那一次。
魏国宫中卧虎藏龙,果真不假。
知道贺穆兰入宫来找肯定是有事,拓跋晃和老剑师沟通了几句之后请了他回去,又差人去请崔浩和东宫太傅高允前来。
崔浩被命令协助太子监国,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宫中处理政务,所以很快就赶来了,而高允更是就在东宫居住,比崔浩来的还要更快些。
贺穆兰之前只听过这位中书侍郎的名字,却没见过他的本人,高允来了之后,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高允已经有四十多岁了,搁这个时代,做拓跋晃爷爷都行。他长得比较显老,眼睛也有些内凹,脸上深深的法令纹显示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气质像是贺穆兰曾经的教导主任,所以颇有些不自在。
高允和贺穆兰都是内敛的人,相互打量了一番后互相拱了拱手,没多攀谈。
拓跋晃入住东宫后,拓跋焘给拓跋晃选了好几位东宫的官员,教导他学问、辅佐他。崔浩虽然是太子太保,但他身居高位,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常常来亲自教导拓跋晃帝王之道,学业上的教导就交由了中书侍郎高允和中书博士游雅。
游雅教导学问,但并不在东宫居住,而高允是拓跋焘钦点的东宫内侍长,日日居于东宫之中,五日方得休沐一次。
高允性格端正不阿更在古弼之上,他曾是拓跋焘的舅舅阳平王杜超提拔上来的,长于律法,性格严谨,对待职责毫不徇私,拓跋焘十分信任他,才让他负责指正拓跋晃的言行举止。
莫说拓跋晃才五岁,就算成了年的太子,也极少有人喜欢“内侍长”这样的官员的。内侍长负责提点太子的言行举止,若有不当的,还要向皇帝禀报,平时更有劝谏的职责,许多内侍长在东宫太子登基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是以人人都畏之如虎,不愿担任。
高允得知自己被点为内侍长兼太子太傅之后也是一阵苦恼。他性格本来就不和蔼,长得还特别严肃,家中子侄见了他尚且还跑,太子能对他有好感才怪。
但奇怪的事,这世上也许真有“投缘”这种事似得,高允一入东宫之中拓跋晃就对他十分尊敬,以晚辈自居,将高允在东宫的衣食住行打点的有条有理。高允是渤海人,喜欢吃腌渍的食物,拓跋晃甚至为他专门安排了一个厨子,专门做腌鱼、腊肉等风物。
对于这些,高允一直以为是窦太后安排的,毕竟这位保太后行事从来让人找不到不妥,又消息灵通,结果有次他偶遇那位厨子,才知道他是拓跋晃专门吩咐从御膳曹中调来的,心中顿时熨烫不已。
加上拓跋晃性格十分乖巧,既不猖狂跋扈也不特立独行,很多让高允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教导他学问也是举一反三,更让高允认为这位储君是上天降下来让魏国更强大的天命之人,简直是掏心挖肺地辅佐着他。
一君一臣,双方互敬互爱,很快就有了默契,拓跋晃凡事也不瞒他,有问题就会唤他来请教,连拓跋焘失踪和柔然人蠢蠢欲动的事情都不避讳。
就连崔浩和窦太后都没有想到太子会这么信任高允,由于高允系出名门,其父是丞相参军高韬,又是拓拔焘舅舅杜超的莫逆之友,本身品性高洁,人人也都乐见其成。
相比之下,游雅倒更像是个教书先生而非东宫臣僚了。
“花将军可是在闾毗那里有了什么消息?”崔浩开门见山地问起贺穆兰:“柔然人准备什么时候起事?”
贺穆兰摇了摇头。
“闾毗知道的也很少,之前柔然有和他联系过,他担心和他们牵扯会招祸,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而这次虽然合作了,但对方并不信任他,只是告诉他一些只言片语,许了柔然左贤王的好处……”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闾毗让我带回来的、柔然旧臣中一直有异动的将领名字。据说联系他的是吴提的堂兄弟乞列归,此人在柔然西境试图复国,得到了北凉的支持。我现在就担心北凉的战局会被这些柔然人影响。”
崔浩接过纸,细细问过贺穆兰在闾毗府中的见闻,脸上浮现出忧色。
“北凉要是和柔然有过什么盟约,应该早就行动了,就像高丽救援龙城一般,为何到现在都不动?”
高允比崔浩担心的还要多。
“平城附近柔然人有多少?怕有几十万吧?”
崔浩负责田赋,立刻就报了出来:“平城周边屯田的柔然户就有八万户,约有三十多万人。这还不包括六镇周边和漠南放牧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这些平柔户大多是混居,又有地方上的‘大人’监管,想反没那么简单。就怕有不轨之人藏匿在其中,这才是大问题。”
“除了穆寿手上的上万人马,虎贲军三千人马,还有镇守平城的城卫七千余人……”拓跋晃计算着手中能用的人马,“军殿有五千人马,只听虎符的派遣,就算宫中的侍卫都用上,也不到四万。”
一旦真的动乱,平城附近的柔然人很可能跟着起事,到时候需要大量的人马去镇压,但平城能用的正规军确实没多少了。
“四万人啊……”
高允和崔浩都默然不语。
听起来虽然多,但平城太大,需要防卫的地方也多,加上要担心柔然人趁乱北逃,还需要派出人马做好“维稳工作”,人手根本不够用。
“你们少算了一个地方。”贺穆兰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你们忘了平城北面的高车作坊。那里现在在大量的炼铁、炼煤、制造兵器,如果柔然人南下,也许会途径高车人所在的猎场。现在必须要派人先去把高炉和所有兵器转移,否则白给柔然人得了一大批利器。”
贺穆兰的话一出,崔浩立刻“啊”了一声,脸色沉重地点头:“确实如此,我们都把那处忘了!”
拓跋晃负责监国,所有印信都在东宫,闻言立刻准备拟写诏令。崔浩在一旁亲自执笔,高允磨墨,要调动平城军殿的人马去保护高车人的匠作坊。
贺穆兰垂目想着还有什么没想到的东西,却猛听得宫中突然吹起了号角,顿时惊得浑身一颤。
北面来的号角!
崔浩正写到最后一句,听到声音连忙停笔抬起头来,高允惊得提着袖子的手抖了一下,那衣袖掉到了砚台之中,顿时将墨汁吸了个饱,让他皱起眉头。
拓跋晃也顾不得盖印了,连印匣都没打开又收回库中,抬起步子就往平日里朝会的太极殿跑,崔浩和高允也是一般。
拓跋晃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人小腿短实在跑不快,直接对着贺穆兰喊了起来:“花将军,将我抱起来!你带我一起走!”
高允和崔浩都是文臣,这件事当然是贺穆兰当仁不让,她也不啰嗦,弯腰抱起拓跋晃,大步流星地往太极殿赶去。
上一次连听号角,是北燕库莫提被困、以及北凉使团失踪,这一次又是北面,到底是北燕,还是柔然?
拓跋焘在北燕失踪还只有小部分知道,柔然的事情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两样无论那一样暴露了出来,都要天下大乱了!
就像是还不够让人糟心似的,北方方向军殿传来的阵阵号角之后,北方的军殿又点起了狼烟,黑色的狼烟冲天而起,压的整个北面如同要来暴风雨一般,将崔浩等人的脸也压的漆黑,差点没有破口大骂。
最让人担心的事情,竟然同时发生了!
从北方狼烟大起、号角声作,到太极殿文武官员到齐,不过是半个时辰不到的事情,然而每个踏入太极殿的官员脸色都难看的要命。
他们有的从宫外赶来,有的从城中赶来,自然知道平城的百姓已经惊慌失措到了什么样子。一些武将权贵的家里还好,因为有私兵和家将,只是紧守门户而已,一些平民百姓已经开始疯了一般往内城跑了。
上一次北方狼烟大起,是先帝拓跋嗣驾崩,柔然大汗大檀率领六万大军南下,在云中屠城三日之后直逼平城。
那一次比这一次还要乱,平城中的百姓逃了大半,拓跋焘登基时还不满十五岁,见到百姓如此不相信自己,索性领了所有能动用的兵力,亲自率兵北上抵抗柔然的袭击,举国背水一战。
云中之战柔然人杀掠吏民,攻陷魏国之前的故都盛乐,大檀居盛乐宫,重重包围赶来抵御的拓跋焘及所部,最终因柔然大将被拓跋焘射杀士气大跌才退了军。
云中之战死了四十多万人,是柔然人的八倍,大多是老弱妇孺和守城而死的军户,当时国丧加上家丧,足足有三年没见过其他颜色。
拓跋焘从那时候起开始以攻代守,每每各地有战事,不待大军直逼平城就已经率军迎出去,将敌人御于国门之外,全是因为魏国人口太小、土地又贫瘠,情愿死军户都不能死百姓的原因。
一旦百姓死伤惨重,饥荒就不远了。
但这也导致一旦战事开始,平城附近的百姓就开始往南逃,平城离柔然、夏国都太近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先逃到中原腹地,等候他们的陛下平定战事再迁回来。
为了保存实力,拓跋焘也允许各地互相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