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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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为他担心。又见到西比尔了,他肯定会醉一个周末的。不过他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他分寸把握得正好,只差一点不至于惹人讨厌。”
“为什么见到你母亲会让他长醉不醒?”
“你的意思是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他爱她。他爱了她三十五年。”
“这样啊。”
“他非常痴心,西比尔说,他甚至劝她跟我父亲离婚嫁给他。那是五十年代的事,就在他离开纽约来这里之前。”
“你父亲知道这件事?”
“当然。他和西比尔之间从来没有秘密。”
“嗯,怪不得他不喜欢丹瑟尔。”我说。
“至少你注意到这点了。我觉得爸爸恨他,他发现丹瑟尔也参加会议之后都不想过来。不过西比尔说服了他。对她来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么说她一点也不怕丹瑟尔,是吧?”
“怕他?天哪,不怕。她不怕任何人。她跟自己笔下的马克斯·鲁夫一样强悍。”
是的,她是。我心想。她还跟鲁夫一样随身带把左轮手枪。为什么?我想问问凯莉,但现在问这种问题,时间和地点都不合适。此外,我一直跟自己说,这根本不关我的事。除非西比尔打算拿着枪一顿乱射,但我很怀疑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凯莉饮尽了剩下的白兰地。我问她要不要再来一杯,她说:“不用。没吃饭的话我最多只能喝两杯。”
“没吃晚饭?”
“没有。我一直在加班。”
“那你肯定非常饿。”
“差不多。想不想请我吃个三明治?”
“当然。”
“认真的吗?”
“意大利人谈起食物的时候都是认真的。”我说道,这是迄今为止我在她面前说的第一句俏皮话,“楼下大堂里有家咖啡馆。或者我们可以去吉尔里街上的玫瑰花蕾餐吧。”
“玫瑰花蕾听起来不错。”她说,“不过我们得先去一趟我父母的房间,我把大衣放那里了。我去拿钥匙。”
我看着她走去找西比尔和伊万,他们两人正跟另一对夫妇说话。
我心想:也许她真的是在主动接近我——那又怎样呢?我觉得自己精神焕发。我那受伤的男性自我在刚才几分钟内得到了温柔的抚慰——别管她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或者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别管我那肮脏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悄悄滋长的色情幻想。一个迷人的女人觉得我很有魅力,就算最终除了去玫瑰花蕾那里的英式酒吧吃顿夜宵之外什么也没发生,这也是件很棒的事情。她让我觉得既尴尬又惬意,这种感觉相当刺激。我喜欢她的坦率,喜欢她的幽默感,喜欢她的一头红发在灯光下如波浪般闪耀。事实上,我喜欢她的一切。
过了几分钟,她回来了。我喝完手中的啤酒,和她一起走出屋子。去电梯的路上,我问她:“如果我跟你说,我之所以成为私家侦探,是因为我想成为那些通俗小说中所写的私家侦探,你会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那些硬汉?”
“不。就是私家侦探——作为一份职业,帮助人们解决问题。”
“换句话说,当个英雄。”
“嗯……某种意义上,是的。”
“那我认为你的选择很对。我自己就特别喜欢英雄,各种各样的英雄,就算当英雄现在已经不再时髦了。如果周围多一些英雄,少一些懦夫,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如果少些政客就更好了。”
我喜欢这回答。
我们坐电梯下到十层。韦德夫妇的房间是一〇一七室,就在左边走廊。从旁边房门所处的位置来看,这是间套房。凯莉掏出母亲给她的钥匙,插进锁孔,打开门锁,推开门。她伸手去摸电灯开关,但按下去之后却没反应。
“该死,”她说道,“顶灯坏了。”
“可能是短路了。”
“嗯,我最好帮我父母把台灯打开。我的大衣在沙发上。”
她走进屋子,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我也迈进房门,站在门边,以免挡住走道里射进来的灯光。左边是一块浅灰色——那是窗户,窗帘拉起了一半。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勾勒出屋内家具的庞大身姿,而灯影下的凯莉好似幕布后映出的模糊剪影……
但屋里不止我们两个人。
我突然感觉到了这一点。屋里没有声音,没有动静,但是我突然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一道寒意升上我的脊背,双臂和肩背的肌肉紧张起来。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除了凯莉的鞋子踏在地毯上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我往前走了一步,借着外面的灯光朝凯莉走去,想在她打开台灯之前走到她旁边,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试图在黑暗中发现那个人的所在不太可能,开口警告凯莉同样并不明智。
一声低沉的巨响。凯莉不耐烦地叫道:“该死。台灯究竟在哪里……”
我的左边突然一阵响动。
一个身影瞬间出现在我和窗户之间,低着头,冲着我或是我身后的门跑了过去。
我转过身迎向他,想要稳住自己,但在我站定之前他已经跑到了我跟前。是个男的,看不出模样,带着一股刺鼻的威士忌味道。他用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这一下力量非常大,我被撞得打了个转,绊到一张桌子,歪了过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我的下巴撞到了不知什么东西,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随即,金星退去,我听到凯莉惊呼着我的名字,听到有人撞到了门旁边的墙上,然后跌跌撞撞跑进了走廊。我双膝撑在地上,直起身子,抬起头,睁开眼,在疼痛中慢慢集中注意力。门口空无一人,门外走廊上也不见任何身影。
我的左边就是那张桌子,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凯莉在黑暗中朝我跑了过来,问道:“上帝啊,你还好吗?”我往旁边走去,忍着下巴的剧痛,勉强保持着身体平衡。我一边跟她说“待在这里,在屋里等着”,一边跌跌撞撞走出房门。
两边的走道全都空空荡荡,但他肯定不是往电梯那边走的。我听到东侧门廊内传来隐约的响动,是有人匆忙跑下楼的声音。我蹒跚着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好似一头老牛,好半天才调匀呼吸。我跑到那里,往东看去,四下空无一人,他早已不见了,但我还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空洞而遥远。绿色的出口标记灯下面,通往消防楼梯的那扇门刚刚摇摆着关上。
我知道没有用,我肯定抓不住他,在我跑到那里拉开门之前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被放大了,显得非常响亮,但依然在渐渐消失。他已经跑下了两三层楼,可以跑进任意楼层,或者干脆一路跑下去直到大厅或是地下车库,而我不可能追上他。没必要再拖着我五十三岁的臃肿身躯一路狂奔下几层楼梯了。
我拉开门,回到走廊,靠在墙上,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管怎么说,手绢上只有汗。我的下巴虽然撞到了,但并没有流血。
该死的小偷,我心中暗自诅咒。现在酒店里的小偷小摸问题很严重,每年仅洛杉矶就有上百个酒店房间遭遇小偷光顾,现金、珠宝、衣物之类便于典当的个人物品频频失窃。我曾听一位警察朋友说起过,欧陆酒店的保安工作比以前差多了。肯定是个小偷。
但是小偷并不喝酒,最起码工作时不喝酒。他们需要保持手脚灵便,以便打开门锁、行李箱和珠宝盒;他们还需要保持头脑清醒,以便应付回房的客人或是酒店服务人员。所以说,这个小偷怎么会带着这么浓重的酒气呢?而且他为什么会花时间把大灯弄坏呢?小偷进屋行窃的时间一般都很短,很快就会带着战利品离开,而不会花时间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如果不是小偷,那会是什么人?强奸犯?不太可能。想从韦德夫妇的随身行李中找到什么东西的人?有可能。也有可能是有人想对他们夫妇两人或是其中一人不利,或是想要他们两人或其中一人的东西。
我想起了那封匿名信,想起了对剽窃行为的勒索,我想起了西比尔包里的那支手枪;我想起了通俗小说帮之间暗藏的紧张关系——特别是伊万·韦德和罗斯·丹瑟尔之间的紧张关系;我想到凯莉说的,丹瑟尔爱着西比尔三十余年,想到丹瑟尔离开了宴会,想到他今晚灌下的一杯杯威士忌,想到喝醉的人情绪多么善变,有时甚至会失去理智,变得非常暴力。
“会是丹瑟尔吗?”我暗暗寻思,“天哪——丹瑟尔?”
第06章
我回到一〇一七房间,房门依然大开,不过两个茶几上的台灯都亮了。一开始我没看见凯莉,我一边敲门一边喊她。她匆匆忙忙从卧室跑了出来。
“你没抓到他。”她失望地说。她的眼睛又圆又黑,充满了愤怒,但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神逐渐变得温柔。她并不是对我,而是对那个闯入者居然逃跑了感到失望。
“没有。听着,你不应该开着门。”
“门?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他还会回来?”
我弯下腰,仔细研究了一下门闩。闩鼻和锁眼周围有几道新刮痕,是业余人士开锁时会留下的那种刮痕。专业人士——例如小偷——知道怎样使用工具,很少留下这种刮痕。我直起身子,关上门,确定锁还能用。
凯莉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也许不会。”
她走近几步,用指尖轻触我的下颌。她的眼神更加温柔了,灯光下瞳孔的颜色也变了——从深绿色变成了浅翡翠色。“摔倒时碰的吗?”
“怎么了?青了?”
“有一点。你看清他的长相了吗?”
“没有。你呢?”
“没有。天太黑了,而且事出突然。你觉得是什么人?小偷?”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我环视四周。咖啡桌被踢到了沙发旁边,但别的东西好像都没被动过。我望向卧室,看起来卧室里的东西也还是原样。这套房间的一道墙上有扇门,通向隔壁南面那套房间。欧陆宾馆里很多大房间都有这样一扇门——这是一种老式设计,便于为那些富有的客人提供“成套公寓”。但这扇门两边都上着锁,看起来也不像被撬开过。“你看出来有什么东西丢失了吗?”
凯莉摇了摇头:“西比尔的箱子开着,但也可能是她自己走的时候打开的。看起来不像被人翻过。”
“你最好给M套房打个电话,跟你父母说一下这件事,让他们赶快回来,看看有没有丢东西,然后通知酒店管理人员。”
“你要去干什么?”
“我想去核查一件事,很快就回来。”我走到门口,“我走了之后把门锁上,好吗?”
“好的。”她说,“你这样子让我很紧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我如实答道,“如果我知道的话肯定会告诉你。”
我走出门,站定,听到房门上锁的声音之后方才离去。我快步走到电梯旁,乘电梯到了六楼。丹瑟尔跟我说过他住在六一七房间。我找到这个房间,发现这里是老式酒店的一种常见结构:拐进一道大约十五英尺长的走廊,两边各有一扇房门,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里面大概是储藏室或者服务员放东西的房间。
房门下方的百叶挡板没有映出一丝灯光。我把耳朵凑到门板上,也没有听到一点声响。我敲了敲门,等了十五秒钟,加重力量又敲了一遍。没有反应。如果丹瑟尔在屋里的话,要么是睡熟了,要么是不愿意开门。
没什么好办法,我只好回到十五层,探头看了看M套房里的情形。宴会刚刚结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