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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入殓师-第50部分

小说: 入殓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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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城越见他的脚步越来越迟缓,脚步一停,默默地将他背在背上。果然对方涧流来说,冥府的阴气还是太重,背在背上的人好像几乎没有重量,和上次相比,他的魂魄像是又轻了几分。反观李初阳,虽然同是普通人类,李初阳却并无大碍,甚至能看到他肩上的阳火在咄咄跳动。

    幸亏文曲这张脸早就成为冥府众人的噩梦,一路上文曲所到之处,各个科室纷纷毫不客气地砰一声关上大门以示欢迎,室内累积的怨气不至于外泄。就连号称天塌地陷不倒的裁判十处,里面的人嗅到了文曲的味道,都上蹿下跳地吱呀吱呀推着沉重木门,唯恐他一时兴起,又想溜进去观摩观摩。

    即便如此,从那门缝里传来的凄惨告饶声,哀求哭泣声,垂死挣扎的嘶叫声仍是不绝于耳。背上的方涧流轻轻颤抖了下,顾城越立刻在指尖点起数朵三昧真火,让它们漂浮在方涧流头顶和两肩之上,以佐他原本虚弱的阳火。

    这办法果然奏效,方涧流的分量登时重了起来,微沉的感觉令顾城越安下心来。方涧流只觉得身上一暖,在淡紫色的火光中,模模糊糊看见顾城越的表情竟有三分柔和,仿佛正在微笑。

    “顾小哥。”方涧流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裁判十处每一个房间都宽阔无比,就算大门紧闭,里面的金石水火人声仍是依稀可闻。不知是不是被这气氛所慑,文曲也停止了他恶质的笑话,加快脚步朝前走去。顾城越有意慢下一步,落在队伍最后。

    “顾小哥,对不起,之前没帮上你的忙。”方涧流的呼吸让顾城越觉得耳边微痒。冥界之中,肉体已经失去感觉,而灵魂亦不可能会呼吸。顾城越心里明知是错觉,却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他走得更加慢而稳,仿佛背上背着的,是整个三千世界。

    “你和李初阳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方涧流心里踌躇着要不要把文曲之前故意施法偷听他们谈话的事情抖出来,虽然有些对不起文曲,但那人眼看着也不像什么有信用的人,让他再缺一回德也无妨。“你和李初阳说的那些,我有些……不能苟同。”

    果不其然,顾城越的脚步明显一滞。

    方涧流把脸埋在顾城越并不宽阔的肩上,明显突出的骨骼让他觉着有些咯。一想到这面瘫男人此时的表情,方涧流就忍不住暗笑起来。

    “你宁可和李初阳说喜欢我,也不当着我的面说。你就这么确信我不会答应和你一起走?”

    方涧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嘴唇贴上顾城越的耳朵,用极缓慢而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顾城越,我喜欢你。”

    这句话才刚说出口,方涧流就猛然感到心口一阵剧烈的灼痛!这痛感愈发凶猛,就像烈焰焚烧着他的心脏。方涧流痛得根本无法继续维持在顾城越背上的姿势,滚落在地上翻滚不止。

    痛…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烧成灰烬,三魂六魄在被一点一点蚕食,好像肉被一片一片活剐下来般的剧痛。方涧流痛得甚至叫不出声音,顾城越按住他的脉搏,却检查不出任何异状,就连白医生也一筹莫展。

    文曲见方涧流面色如常,体表亦没有异状,却痛得满地打滚,只在眉心处隐隐透有一点黑色火光,当即心下了然,施了一个千里传音之术,就在冥主的地头上喊起话来:“今日我为公事前来,却在此处以私刑,未免有些太没器量?”

    “孤用家法,与你无关。”玄武岩地面缓缓下沉,此时众人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地面,而是一只方圆十里的硕大赑屃,笨拙地滑动四肢,穿行与刀山火狱之中,利刃烈炎竟不能伤其分毫。

    那赑屃像是循着冥主的语声而去,一直朝向十八刑狱的中心。在刑狱诸山的中心凹陷处,隐有一片混沌,内中紫金华帐,有一人玄衣加身,英武不凡,正在门前等候。虽然相隔极远,仍能感受到那迫人的冷锐之气,似要划破体肤。

    “每次你都能让孤恨不能把你碾平,孤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无人能及的才能。”冥主怒极反笑,冷碧色的眼眸中映着顾城越的身影,“想要他活命,便用你入殓师的血肉喂饲孤十万恶鬼众,再加上你顾城越的生生世世来换。孤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第55章 五十一冥主

    有人说;十八刑狱;皆应天地恶念而生。恶鬼受刑惨呼,哀声不绝,恶念汇入冥河黑水;奔往地底至阴之处。唯有至刚至烈者,可坐镇冥府之主;以自身顽强心智;统辖众鬼,主持刑狱,而不至被怨气所噬。否则,冥府一旦无首,刑狱废弛;便是三界封印也无法阻止鬼门大开,到时人间便有百年浩劫,乱世不休。

    与其说冥主贵为冥界之帝王,毋宁说这无尽刑狱之地,亦是他的枷锁。冥主之人选从不易得,不知多少冥界之主为镇守冥狱,修为耗尽,心智涣散,薨于帝座之上。仙界每每为寻找妥当之人选,皆是费劲了心机。

    却听说,这一位年轻有为的冥主,在天庭众仙之前发下重誓,立血书为契,自愿承担其职。文曲依然记得当年的凌远殇一袭玄衣上殿,眉目之间尚有几分少年秀气,在帝君座下现出本相,长跪叩首,硬生生叩碎了玉阶,片片碎屑之上,皆是鲜血淋漓。

    帝君见此,淡淡说道:“大祸已成,纵然灭君全族亦无法扭转天数。但,朕若不依天规处置,如何服众。殿下请回吧。”

    “若本殿能逆转天数,帝君能否网开一面,放过我族上下性命。”少年的声音从巨兽的身体中传来,唯有那双冷碧色的眼眸未改。文曲心中暗暗为那双目中的戾气所慑:这目光,本不该是祥和瑞兽所有。

    “哦?朕倒很感兴趣,殿下竟有逆转天命之妙策。”帝君的声音中带上了笑意,“不妨说来听听,倘若果真奏效,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不过……”帝君稍稍一顿,复又开口,“殿下若是存有半点欺瞒之心,朕是绝不会手软,将数万万凡人为殿下一族殉葬的。”

    文曲觉得自己的后颈有些发凉。

    自从文曲来到天庭,从未见过帝君发怒,就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但即使聪明如文曲,亦不敢在这位帝君眼皮之下做任何手脚。文曲并非不敢挑战上位者的智慧,但每次立于玉阶之下,总有种东西让他乖乖收敛,俯首称臣。

    那是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强大,在无法计数的时光中,以无尽的厌倦、清醒和残酷为代价获得。仙人说到底不过是成了仙的人,哪怕是神佛,亦难逃慈悲爱憎,而那玉座之上坐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文曲哪怕想一想都噤若寒蝉。

    “本殿愿以肉身入凡历劫,灭人君,斩龙脉,以正天数。”巨兽化身为玄衣少年,满脸鲜血令人不忍直视。众仙哗然,天数、地脉、人君,三者合一,缺一不可,身负天命一族竟说出斩杀人君这等话来,无异于自掘坟墓。

    “唯有如此,方能以乱制乱,以逆止逆,纵然人间一时血流成河,总好过永劫无期。”

    永劫无期。

    帝君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龙凤龟麟,看来所谓的瑞兽也并非全是做给凡人看的摆设,这少年尚未成年,竟有胆色孤身一人直上天庭为全族求情,众目睽睽之下,倘若答应了他,日后便断断没有反悔之理。而他所说,也确实是当下唯一可行的法子。

    却不知这是少年的愚勇呢,还是他心中真有垂悯苍生的慈悲?

    帝君终于把目光投在座下的少年身上。除了额头血肉模糊之外,他周身上下遍布刀剑伤痕,那身玄衣早就浸透鲜血,虽然玄色浓重不易发现,那藏不住的血腥味,却在帝君心中唤起隐隐的躁动。

    若非流尽众生之血,何以独活于乾坤。

    帝君稍稍闭目,强自压下那埋没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本能,手指轻敲着玉座,“君愿为凡人涉险,其心可嘉。但君可明白,屠戮人君乃是无可赦之大罪,若如此,君之一族将永失天命,君所负之罪孽,天池净水亦无法洗去,将成天地难容之人,君可想好了?”

    “远殇明白。”少年深施五体投地之礼,冷不防抬起头之时,那双冷碧色的眼眸正对上帝君的视线,“远殇愿以戴罪之身,镇守冥狱,除非身死,永不得出。远殇愿立重誓,血契为凭。”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帝君望着那玄衣少年叩谢之后昂然离去的身影,眼前仿佛见到曾经熟悉的人,那一日也这般毅然扬长而去,不曾回头。

    那人的姓名和他的样貌一样在记忆中模糊,曾经以为浓重无可化解的嫉妒和怨恨,早已在时光中僵死成灰,留在心底的,竟然是一丝羡慕。

    文曲看着面前早已不再是少年的冥主,沉默不语。

    帝君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照理说冥府的格局装饰早就逾矩了十万八千里,那位帝君竟然睁只眼闭只眼问也不问。但牢笼再华贵,亦是孤寒无比,文曲自认为出于好心,时不时来和这位冥主大人对弈一局,顺便关照一下他的下属,顺便过问一下他的政务,顺便和冥府的公务员们打个招呼……

    怎么就被人视同丧门星一样的存在呢?文曲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论他惹出多大的事情,凌远殇也只是冷着一张脸将残局收拾妥当,不管输多少局棋,下回他来的时候,冥主照下不误。文曲至今还是第一次看到凌远殇露出像个人的表情,竟然是因为方涧流。

    方涧流啊方涧流,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冷碧色眸子中映着方涧流面白如纸蜷缩在顾城越怀中的样子。焚心之痛,别说他一个凡人,就算神仙都未见得能受得住。方涧流已经痛得四肢痉挛,却咬着牙,半点呻吟哀求的意思都无。

    好,很好。

    我族究竟是犯下何等罪孽,竟然出此逆子,险至于举族覆亡!千年之前我能亲手取下顾城越的项上人头,何妨再添一宗逆天之罪!

    冥主手中杀气渐渐凝聚成形,已隐隐看得出是一把匕首形状,其形特异,细弯如三寸钩牙。刀柄纤细剔透,犹如水晶刻成,有一物蛇身带翅蜿蜒其上,不知何名,那伺机待发之态却是雕琢得栩栩如生,尤其那对赤红火石双目,竟像是真能视物一般。

    文曲一见此物,心中大叫不好,但凌远殇这家伙还是个毛孩起便跟着天军征伐,继任冥主之后更是嗜杀好战,率夜叉众御驾亲征,愣是将黄泉三十三窟,幽冥四国踏为平地,一身怪力哪是文曲这区区文官能挡得住的。文曲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顾城越你自求多福,搂着身边的白医生远远躲开。

    凌远殇并非暴虐成性,但那一刀,却不留情。

    坐听刑狱,裁决众生,千百年来早就磨光了他的七情六欲。床榻之上,只有这柄匕首与他相伴日夜,听它不时铮琮作响,就如有人与他低语一般。

    却没想到,在看到顾城越和方涧流的时候,深埋在心中的怨愤就如火山之下的熔岩喷涌而出,杀意在血液中沸腾。原来纵使相隔数代轮回,千载光阴,在见到顾城越的时候,凌远殇才发觉那道陈年旧伤从未愈合,名为忘却的疤痕之下,依然血肉狰狞,痛彻心肺。

    那道利刃向喉咙划来的时候,顾城越便已知道,自己无法躲过。

    它并非一般的利器。古有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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