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邪犽-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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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曳着九千九百九十九条宛如天索的宽大尾巴,以元神化形,身长百丈余的万年妖狐风驰电掣地刮过冥府毫无生气的大地,留下焦黑的足迹和满天飞舞的游魂野鬼。
然而,不安与焦燥却像是要从九千院喉中涌出似的,天下第一大妖徒然有万年道行,胸膛里的一颗心却说什么也难以保持平静。
(丧黑女道行低微,就算花上千年,顶多也只能坏我尾上毫毛,不致损我真身才是……然若如此,本宫心头这难以抹灭的惶恐又该如何解释?初时,九千院只道自己心中的愤懑来自于对雾凌之怜爱,但过了一会,她便发现并不全然是这么回事,因为隐隐之中她感到有什么极为不祥的东西,就像是看不见的网,正缓缓降到自己身上,但就算凭借万年道行,凡界第一大妖也无法参透那不祥之物为何,是以愈发惴惴不安了。
正满心焦虑时,九千院瞥见远处一座光秃矮丘,丘上没有半点鬼苔生长。
(冥府广袤无边,却只有这里不生鬼苔,那死耗子必定藏身于此!九千院大喜,脚步还未停下,身后无数狐尾已经顺其心意击向矮丘,眨眼之间,只见满天雷电、火龙、冰烟、毒云、酸雨、黑风大作,任一攻击都能轻易将地表炸翻过来,遑论同时击出。
只听见轰然巨响,烟尘冲天,炽热焦风席卷,矮丘凭空蒸发,地上只留一近十丈横宽的大洞。
“还不给本宫出来受死!”
化身金狐的九千院齿牙翻动,低声怒道,知道尸屠鼠就在丘下,她毫不留情。
大尾一挥,一阵强风将满天烟尘逼到冥府边缘,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千院定睛一看,只见大洞底下,一道细微白影正幽幽浮起,一名裸身妖妇蹒跚而立,她身上皮开肉绽,焦烟缕缕,却没有流下一滴鲜血。
尽管感觉不到妖力,但从那刺鼻的臭味判断,九千院确定眼前妖妇正是丧黑女无疑。
“短短千年……你的样子似乎变了不少,丧黑女。”
见到尸屠鼠化成人形的模样与过往有异,九千院心中存疑,不禁问道:“这冥府应该没有尸体可以让你大快朵颐,怎么你似乎变得比之前还人模人样了?”
“哼哼……”
仗着邪犽妖血,复生的丧黑女扭动紫色的嘴唇,面对比自己大上百倍的九千院,冷笑道:“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托你的福啊。”
“若不是有你的尾巴,老身怎能在这荒芜寒冻的冥府待上千年?老身还真该谢谢你呢。”
丧黑女把嘴巴翘得尖尖的,“吱吱”笑道。
“天杀的下贱耗子!”
九千院听闻这与千年前毫无二致的干哑嗓音,昔日在凤昭宫所受的奇耻大辱化为幻象,在眼前如真上演,金狐双眸顿时血红一片,巨口一张,吐出三昧真火,火光冲天,色白如雪。
丧黑女只来得及往旁一跳,但没有皮毛护身,半边躯体瞬间消失在洁白的火焰之中,连灰都不剩。
“哈哈……哈哈哈……”
尽管失去了一半的身体,丧黑女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却放声狂笑,“还没呢,褐尾,才这样根本不够老身此生所受的万分之一痛苦……老身吃的苦、尝的痛,要比这更多、更多……”
“是吗?那本宫就大发慈悲,让你永远自苦难中解脱!”
九千院吸了口气,再度吐出三昧真火,雪白如棉的烈焰让冥府大地融解成一团赤红软泥,亦将丧黑女仅剩下半边身子化为虚无。
“哈哈……哈哈……哈……”
然而,三昧真火却烧不去丧黑女死前最后的笑声,那干哑的嗓音依旧在九千院耳中细细回荡。
尽管仇敌已惨遭焚毁,有如漆黑沸油的愤恨与狂怒依旧在九千院体内横冲直撞,她只觉浑身如坠火炉之中,只想将一切破坏殆尽,遂仰天长啸,狐尾飞腾,积压了千年的愤懑与恨意化成爆发的妖力漩涡,朝四周席卷,高高翻起的火光与雷电将冥府照得寒光万千,远方的孤魂野鬼们甚至以为太阳真的落到了地底,吓得都钻进地中。
然而狂怒之中,九千院却仍在丧黑女所立之处感受到一丝细微的邪气。
(还没死透?很好,本宫再杀你一次!九千院被怒火焦炙的心中涌出了一丝残忍的喜悦,她再度引颈长啸,狐尾末梢凝聚浑身妖力,朝着邪气所在击出一道足可开天辟地的赤紫雷电。
一击之下,只见天摇地动,冥府大地蒸成黑烟,修罗地狱的火光从五十里深处直冲而上,打在大地穹庐上头,化成无数火雨飞落。
“嘎啊啊啊!”
九千院惨叫出声,本能地往后跃开近五十丈远。
(这……这锥心之痛……莫非……九千院心中一冷,只觉在邪气消失的同时,一阵激痛响彻心扉,让她几乎当场摔倒过去。
其痛楚之真切,令九千院瞬间领悟,这必定是自己真身受创之故,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与恐惧,也随着剧痛由内而外席卷奔来,瞬间将心中的愤恨冻结。
(以本宫道行……凡尘俗界断无人能伤我真身……若有人能伤我真身……只有……九千院脑中闪过一丝恐怖的念头,千百条尾巴都不禁阵阵颤抖。
火雨之中,只见一道金光碎裂,无数霞光奔散。
“不……不!”
九千院两眼圆睁,望着那金光中心,知道心中恶兆成真,不禁惊骇失色,“怎么会……怎么会是……那是本宫的尾巴啊!”
沐裕在金光之中,九千院的断尾碎裂成无数细小肉块,每一片肉都绽放着强大的妖力,同时化成飘渺的光霞,迅速消失在冥府的黑暗之中。
九千院眼睁睁地望着自己的断尾在金光中逐渐消散,心中只感到一阵冰冷,浑身麻木。
“本宫……竟毁了自己的尾巴?”
九千院茫然自失,梦呓般地喃喃自语。
“区区冥府狱吏,别来挡我去路!滚开!”
身着金刚衣裘,邪犽浑然不将迎面而来的业火当成一回事,利爪挥出无数绯红剑气,横空闪耀,高声怒吼。
“你他奶奶的是何方妖孽?”
金罗阎王鼓着一张宛如皮球的红通脸蛋,嗓音如雷,铁笏劈开剑气,“本王可是掌管冥府地狱的金罗阎王!黄泉之下以我最大,没我允许,谁敢放肆!”
两人以无数火池为背景,在修罗地狱充满硝烟与硫磺臭气的灼热空气中数度交手,每当邪犽的利爪与金罗阎王手中的铁笏相碰,强大妖力便撞击出一道道火焰龙卷,不但将四周小鬼全都刮成肉屑,就连远方负责撑起冥府大地的牛头马面巨人也被震得手酸腿软,难以抵御,令整个修罗地狱都为之摇撼。
来回数次后,高下渐分,金罗阎王停滞半空,脸色紫黑,气喘吁吁,头上冠冕玉旒松散,握着铁笏的手颤抖不已,显然跟不上邪犽的速度。
“哈,死胖子,打不了就别勉强,让我送你下去火池泡个热水澡吧!”
邪犽冷笑,红光一闪,迅捷欺到金罗阎王圆滚滚的身躯之后,意欲痛下杀手。
“该死的……妖孽!”
金罗口中咕哝,双手猛然合印,“吃本王绝招!”
“太迟啦!”
邪犽狞笑,右手利爪刺穿金罗阎王的身躯,却惊见他化作一团青烟,右手利爪刺了个空。
“大胆妖孽!本王将替天行道!”
青烟滚滚之中,金罗阎王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听起来竟像是有数人异口同声。
邪犽感到金罗阎王的神力陡增数倍,心中也不禁提防起来。只见青烟如龙,绕着邪犽盘旋翻转,同时越膨越胀,转眼形成一球,将他团团包围。一“哼,少卖关子,有什么绝招,使出来便是。”
邪犽出言相激。
“邪魔恶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众声怒道。
风声呼啸,只见青烟之中窜出十个山一般的巨人,巨人身着十色官服,手中各持刀、诵、剑、戟、长枪、铁笏、钢叉、铜笔、金折、银秤等物,以邪犽为中心,将他团团包围。
“吾等乃冥府地狱之主,十殿阎王!邪佞妖辈,速来受死!”
十巨人齐声怒道。
邪犽心中暗惊,但凝神细看,只见那十个巨人虽然衣物各异,但身型长相却都与金罗阎王如出一辙,登时恍然大悟。
(竟能以一化十,化身不减其神力,形同陡增十倍之力,看来这阎王也不是浪得虚名,只是他不知我已得金刚法衣护体,就算以一化百,他也没有胜算……思考未定,十殿阎王敲动手中法器,再度齐声怒吼,随即有无数锐利兵器夹带风火冰雹,从十阎王的法器中喷出,形成十道龙卷,同时攻向邪犽。
邪犽哼了一声,双手一拉,以金刚衣裘将自身包起,同时妖力在衣裘内侧吞吐。
吸收了邪犽妖力的金刚乌毛陡然粗长百倍,化成无数黑藤,在半空张牙舞爪,有如生了千百手足的海星。
十殿阎王的诸多攻势与万千黑藤相击,竟像是皮球砸在墙上,尽数反弹开来,甚至回袭己身。
眨眼之间,青烟内金铁之声大作,风火冰雪乱飞乱舞,俨然化成一座小型地狱。
“呜啊!”
没半晌,只闻金罗阎王惨叫一声,青烟轰然消逝,十殿阎王不见踪影,满天飞舞的兵器烈火等物也随之隐去。
“哗”的一声,金罗阎王沉重的身躯坠入修罗地狱的火池之内,溅起十几丈高的熔岩。
半空之中,只剩下尸屠鼠金刚衣裘化身的漆黑藤林依旧张牙舞爪,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邪犽感到金罗阎王的神气大幅减弱,这才解开金刚衣裘,将它恢复成一件黑绒披风,重新挂回肩上。
下头,金罗阎王腰一挺,想从火池里翻起,但先前化身成十殿阎王用去太多神力,现在已无法动弹,是以一颗头才刚离开火池,立刻酸软无力,重重跌了回去。
“这……该死的妖孽……”
金罗阎王就像是飘在热汤上的香料布囊,口中一边吐着熔岩,恨恨骂道:“若非那天杀的黑裘,本王早就……”
“别浪费口舌了,绝招既被我所破,你已无计可施。”
邪犽冷笑,“看来冥府阎王也不过尔尔,连我这样的小妖怪也摆平不了,真是让人失望。”
金罗阎王怒极,肥胖圆脸上爆出无数青筋,但体内已无神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邪犽将浑身妖力凝聚于双手之上,准备接受自己的死期。
“……住手……邪犽……”
一道细微的衰弱嗓音从远方传来,却逃不过邪犽的耳朵,他听得清清楚楚,那正是自己生母,望云氏的声音!
“娘!你在哪?”
邪犽回神过来,想起自己下到这冥府之底,就是为了要拯救母亲脱离苦海,是以立刻放下已无反击之力的金罗阎王,朝着望云氏话声处笔直飞去。
飞过五座火龙盘旋的火池,越过两座黑烟滚滚的山口,邪犽终于在修罗地狱最深处的一洼黑色泥池上,见到了母亲的踪影。
只见一根孤单的木桩就钉在泥池中央,一名白衣人被捆绑其上,两脚陷在泥里,肉焦皮烂,不断冒出褐黄黑烟。
“娘!孩儿来救你了!”
邪犽见状,不禁惊呼,同时双手放出妖力。
狂风龙卷,将泥池里的黑色溶炎尽数卷上半空,但池子都被挖到见底了,那根木桩却依旧纹风不动。
邪犽又惊又怒,红影一纵,落至池底金黄岩盘上,以浑身之力朝木桩击之。
“轰隆”作响,泥池四周岩盘被邪犽击垮近半,那看似脆弱的木桩却依旧屹立不摇,邪犽挟妖星之力使出的猛攻竟是完全没有效用。
“够了……邪犽……住手……”
邪犽仰头一望,头上是望云氏惨白的微笑,川尽管已十多年没见,但那温柔的微笑邪犽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