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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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看出来吗?那是『玉娴宫』的方向。」
「玉娴宫,那不是贤妃的住所吗?」容若心中一动,立刻了悟,望向性德:「萧逸没有女儿,所以认手下大将的女儿为义女,嫁进宫中,牵制楚家的力量。那个大将,就是杨易天吧!」
性德点了点头。
容若苦涩地笑笑,又重重叹了口气,望向玉娴宫:「这样的冒险私会,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这一次,性德像是很体贴他身为丈夫受此打击的痛苦,居然没有再用冰冷的声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容若怅然摇头:「萧逸做这个政治决策时,绝不会去考虑一个女子的心意,甚至连杨易天本人,也许都不会太介意女儿的幸福。在这个可怕的政治怪圈里,被牺牲的永远是弱者。所有的一切,都由别人决定,不会有人问她们愿不愿意、甘不甘心,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回过头,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性德:「我应该为拆散一对有情人而感到内疚,还是因为从头到脚被套了一顶大号绿帽子而生气呢?」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明显的愤怒,却有些说不出的苍凉。
性德默默不语。
容若叹息摇头:「算了,回去睡觉吧!也许明天醒过来,还有更糟的事等着我呢!」
他垂头丧气地往寝宫而去。有性德的帮忙,一路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他不便从正殿有人看守的大门口进入,绕到侧面,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迎面就是两道疾风,恰似有两把剑对准容若,恶狠狠扎来。
事实上,真正扎过来的,不过是一双筷子。
两个少年,一人手上各拿一根筷子,扎过来,竟然如剑一般充满着森森杀气。
苏良和赵仪学武功不过十天,十天里,由实力远超世人想像的性德亲自教导。而在一旁闲看的容若,亲眼看着这两个少年,一日千里,由软弱的娈童变成身手矫健的剑手。他忍不住时常感叹,怪不得穆念慈由洪七公教了三天武功,效果远胜普通人的三年,立时就把她爹杨铁心给比了下去。
苏良和赵仪如今的功夫底子,和普通练了十年功的少年相差应该不大,以筷作剑刺过来,竟也是有模有样。
十天来,容若倒真没难为这一对孩子,看到性德助他们打通穴道经脉,看到他们成就明显,一直挺高兴的。只可惜,这两个受尽折磨的孩子,一点也没有被他打动,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断尝试刺杀他。
自然而然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每一次他们刺杀失败后,容若都会掏出个本子,装模做样记上一笔,声称总有一日秋后算帐,然后大大嘲笑两个孩子一番,告诉他们,要刺杀自己,等有一天可以打败性德再说。激得两个单纯大男孩脸色又青又紫,不过倒是练起功来拚命许多。
这一次,在没有利器的宫殿中,用筷子行刺,实在并不是太意外的事。容若虽然明知这伤不到自己,但是本能地松开抱着一大堆东西的双手,自去护着脑袋。
不过,如果要轮到他自己护卫自己,那他的小命早就不知丢掉多少回了。
白色的袖角一闪,两根筷子寸寸而断。
性德立于殿内辉煌的灯火之下,容色如冰雪,就连刚刚拂出去,正徐徐收回的手指,都给人一种雪一般清寒的感觉。
两个大男孩木然而立,愤愤地望着容若,却又忍不住有些不甘心地看向性德。
容若这一次居然没有掏出本子来记帐,也没有笑着大肆嘲弄讽刺他们,只淡淡看他们一眼,眼神异常疲惫,然后有气无力地走到自己的龙床上,也不脱衣裳,径自躺下去,扯了被子盖在身上:「我回来了,不用你们再在这里装了,出去吧!」
见多了这个皇帝嘻嘻哈哈,什么事都大而化之的态度,容若这忽如其来的改变,让苏良和赵仪都呆了一呆,竟没有立刻动作。
本来这十天,他们四个人之间早已经有了一个默契。
苏良、赵仪两人还是皇帝的侍从,听令行事,必要的事都要听皇帝的意思,以保证他们可以继续待在皇帝身边,继续学习以前做梦也学不到的本领,并继续刺杀。就算刺杀失败,被皇帝冷嘲热讽一番,他倒也不会张扬。
或许对有超绝高手保护的皇帝来说,被两个根本无力撼动他的小玩物不断刺杀,也是一种有趣的游戏。越是这样想,他们心中反激起一股不甘不服不认命的斗志来,屡刺屡败,却也屡败屡刺。他们对武功的修习也非常用心,虽然明知要打败性德,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
但这次容若完全反常的态度却让他们愣了一愣,竟有些无措,自自然然又看向性德。
性德神色不动地点了点头,苏良、赵仪这才往外走,表情仍有些呆呆木木。
「慢着。」容若叫了一声,望望滚了一地的糖葫芦、小糕饼、漂亮的糖果、各种精巧的小玩意:「这些东西是送给你们的,我想你们肯定不会想要,麻烦拿出去扔了吧!」
苏良和赵仪这才注意到那些还散发着香气的小食物,和漂亮精致的小玩意。
皇帝送他们的礼物?
以前残暴,现在古怪的皇帝,送给受他折磨,根本不被当人的小娈童的礼物?
东西并不贵重,却真正精致漂亮,好看也好香,可见挑选它们的人,是真正花了心思的。
两个从八岁被送进宫廷学习风月之事,根本不被当成正常人来对待,早已忘记收到礼物是什么感觉的人,忽然间手足无措起来,更加张皇地望着性德。
性德依旧神色冷冷地望着地上这些本来被容若费心挑来,却因为苏良和赵仪的刺杀而散落于地,有不少还被两个孩子刚才在无意中踏到的小东西,一点也不打算告诉他们,这些是容若明知有人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准备刺杀他之前,还坚持要买下来的礼物。
两个孩子,从这个教他们武功的师父眼里,找不到半点温情和一丝指点的意思,只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一起推门出去了,谁也没有低头去捡地上的东西。
「看来我真是个没有权威的皇帝啊!」容若用被子蒙着头,闷闷地说:「这点小事,都没有人听我的。」
性德无声地望着他,满殿灯光中,映着他绝世无双的容颜风华。
可是容若却连掀开被子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
性德不发一言,不出一声,甚至也没有坐下,就这样静静站立着,似是要直到天明。
过了很久,很久,被子里才发出一声怅怅的叹息:「性德,我好累,我不知道,我还撑不撑得下去,还可不可以坚持我的心。」
性德依旧不出声,他只会保护人的生命,不懂保护人的心灵,而这个时候的容若,需要的,应该也只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容若掀开被子,眼睛却仍只是茫无焦点地望着头顶:「说我懒也好,说我胸无大志也罢,我真的对权力争斗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想快乐轻闲地过日子,只想让我身边的人都可以快乐,不必痛苦。这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我现在觉得永远也无法做到。」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真正爱我的,也许只有皇太后,可是她情愿暗中护着我,情愿悄悄忍受一切折磨,却还是不肯信任我,不愿对我诉说她的心事和痛苦,如果我去劝她接受萧逸,不要执着,也许,她只会认为,我是试探她。」
「萧逸才华盖世,深得众望,我从无忌恨他的心思,可是,纵然我尽力赤诚相待,他却只会更加疑我,我的真心,换来的只有刺杀,我退得越多,他的杀机,也许越重。」
「诚王是我哥哥,是我的手足,我应该和他亲密友爱,可是,我猜他心中,只怕恨不得我早点死掉才好。」
「我喜欢纳兰玉,真心想和他做朋友,可是他不屑一顾,就甩开了我。」
「我同情苏良和赵仪,努力想要给他们一点温情,努力想要让他们拥有可以自主生命的力量,可他们根本不信我的真心,只以为,我是改变了方法,来继续玩弄他们,用他们的刺杀取乐。」
「母亲疑我,叔叔忌我,兄弟怨我,臣下看不起我,亲随只想杀我,而我的两个妻子,肯定也是非常恨我的。」
「萧纤容的一生,因为我的存在而改变,无论我怎么做,这仇恨都解不开。我冷落她,她会恨我,我去宠幸她,心中早有情人的她,也一样恨我,我放她出宫,她没有完成身负的政治任务,整个杨家,都难逃萧逸的毒手,她一样恨我。」
「无论如何都是错,而我,甚至无法责怪他们。因为他们的做法都是正常的,都是应该的,反而是我自己一直反常。我真的很累,我对每一个人笑,不管有什么烦恼,我都尽量开开心心,我都尽量想让这个阴阴冷冷的皇宫轻松一些、快乐一些,可是,我却连偶尔出宫,想让自己轻松一下,都必须面对刺杀。」
「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解开这么多死结,到底要怎么样,他们才相信我的一切,全出自真诚,难道真的要我把这颗心挖出来,放在他们手心,他们才能理解吗?」
容若的话甚至不是问句,他并不期待回答,他的语气也并不激烈,更没有太多委屈,有的只是疲倦,深不见底的疲倦。再多的坚持,在一次次挫折面前,总会有放弃的一天,人毕竟只有一颗心,一旦完全冷下来,再想重新变得炽热,太难太难。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性德回答了他:「以前的玩家,不会有你这样的痛苦烦恼,他们积极向上,他们争取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他们借助我可以提供的一切优势,努力往上。当他们站在最高点时,所有的赏罚恩赐都由他们,不必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只需稍示仁德,旁人就会感恩戴德了。不必去努力让别人接受他,因为所有人都会努力请求他来接受他们。」
「也许他们都是对的,只有我是错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那样活,才是正常,也是正确的。」容若的声音低低落落,眼神越加苍茫:「是啊!有你的保护,有楚家的力量,也有一部分思想正统的臣子们的拥护,我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像所有政治家一样,努力向上,出尽百宝,争取最大的政治利益,不再天真,不再傻得只会讲感情,适应黑暗,适应杀戮和斗争,在自己拥有一切之后,再回头去赏赐那些人幸福吧!用不着这样辛苦地想要努力让别人相信自己,用不着这样一次次失望、一次次被打击。」
性德没有发出声音,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容若的态度是正常的,他终于觉醒了,他终于不再古怪,不再反常,不再做他永远不了解的事,终于开始和所有以前的玩家一样了。
他的心中一片冷寂,玩家的心理,本来就不是他会在乎的事。
「好了,谢谢你提醒我,我的确该从梦里醒来了。」容若有些苦涩地笑笑:「但愿今晚想通之后,可以睡个好觉,明天,换一种活法吧!」
他闭上眼,足足半个时辰,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已几十次,然后坐起来,大叫:「还是睡不着。」
性德不语,只漠然看着他,这个人,终将变得不再莫测,不再新奇,终将和以前的人一样,他以后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再有任何新意,因为那些事,自己已看过许多遍了。
容若得不到他的答覆,抬眼去看他,却见满眼跳跃的宫殿灯火中,性德的脸,也模糊不清了,忍不住大声喊:「这些灯太刺眼,怪不得睡不着,把它们都熄了吧!」
性德依然无言,只是依次去吹熄每一盏宫灯。
这时,容若和性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