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一个小山村-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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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女儿的伯父伯母,也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外出工作,多了些牵挂;回到家,多了许许多多欢笑和温馨。像父亲一样,没了心结的伯父也找机会将他们兄弟二人的计划和盘托出,伯母也如同母亲一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一场,嘴上责怪着丈夫,心中却充满了感激和爱恋。不过,伯母似乎不想放弃,自言自语的说:“我还是放不下那朵菊花啊。”
就为这,两兄弟都在焦虑,虽然焦虑的原因不同,可焦虑的滋味却一样。兄弟俩的书信往来,不断给这焦虑添加着砝码,沉甸甸的,压得他们自己也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那以后,压在心里的石头搬掉了,父亲又像以往一样,跑前跑后,忙里忙外了。可伯父,还在为我们的拮据,继续担心着。
多少个同样的月夜,围坐在大柿子树下,母亲讲了这些故事给我和姐姐、哥哥听,讲到辛酸处,母亲就会搂着我们几个儿女哽咽良久。哽咽过后,母亲都会爱怜的拍拍我们的头顶,说着一样的话语:“好了,都过去了,咱们永远在一起。”
后来,家里先后添了妹妹,弟弟,母亲继续讲她的故事,继续拍打着儿女们的脑袋,继续说着那句百听不厌的话语。
再后来,我还是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没有哭喊,强忍眼泪。可每到月圆的夜晚,我都会独自一人跑到院外那颗高高大大的梧桐树下,回味着母亲那娓娓动听的故事,最后自己拍一下脑门,擦干眼中的泪水,喃喃得说着“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跑回家,跑进自己的房间,扑在自己的床上——心里默默的喊着“娘啊,我好想好想在大柿子树下,在明亮的月光里,再听您讲那过去的事情。。。。。。”
第三章 全家福,其乐融融
花开花落,我在一天天成长。家也在一年年壮大。先有了妹妹莲花,母亲说秋后又要添丁进口了。
都说童年的记忆是美好的,是的,如果时间定格在那年或者来年的夏天,搜索在那个小山村的所有记忆,我的收藏文件夹里,除了五彩斑斓的画面,还是五彩斑斓的画面
一场春雨过后,远山朦胧,近景清新。哥哥拿上个小瓶儿,姐姐牵着我的手,去南山。
南山低矮,满是瓦片样的碎石;没有大树,却有众多的迎春、山枣,还有杂草、野菜。刚过惊蛰,一簇簇金黄的迎春花开的正盛,也许是女孩的天性,一到那,姐姐拉着我就往花丛里去。
“你们干啥来啦,”哥哥站那喊,“咱们不是去抓蝎子啊?”
“我要花花”,我也喜欢那金黄的迎春花,执拗的拉着姐姐继续往花里走。
“那好吧”,哥哥无奈,跟着姐妹俩到了一簇迎春花前,折下几根长长的枝条,掏来掏去,几下就编成一个花环,套在我的脖子上,“好看吗?”哥哥问,“好看”,妹妹答。“你要喜欢,等哥哥让爹刨回颗种家里,现在要跟哥哥去抓蝎子啦。”“嗯”,我使劲点了点头。姐姐也早已自己挽了个花环戴上,喃喃地说:“俺是迎春花呢,俺真的要让爹种家门口一棵的。”我闻听,忙叫起来:“姐,哥,俺也要俺的山菊花,俺也要爹种一大棵。”姐姐说:“山菊花秋里才开的呀,现在才是苗苗呢。”看我嘟起了小嘴儿,哥哥忙说:“妹妹,等会咱抓完蝎子,先挖一墩回去,种在院子里,等柿子红了,到时候,咱在家就能天天看菊花了。”“好呀好呀,”我终于灿烂的笑了。
到了坡顶,哥哥捡了根树棍儿,折成筷子长短的几段,姐姐哥哥一人一双,哥哥让我拿着那小瓶儿,然后他俩就开始翻动那些碎石片儿。“一个”,哥哥先找到个,高兴的喊了声,右手的“筷子”早将蝎子夹起来,“来,放瓶里”,哥哥跑过来,将蝎子放进瓶里。“哥哥,怕,虫虫”,捧着瓶子,看着里面的“虫”爬动,我真的好怕。“妹妹不怕,这是蝎子,在瓶里咬不到人,这个可好吃呢,咱爹还可以用它给人治病呐”,哥哥又嘱咐我说,“看见跑的叫我,你可别抓啊,你只管抱着瓶子就行。”
我战战兢兢抱着那小瓶儿,步步紧跟哥哥,不过,慢慢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太阳快升到头顶了,小瓶儿里的蝎子也快满了。姐姐、哥哥扔掉“筷子”,“好啦,咱们回家喽。”哥哥要过瓶子,姐姐拉着我的手。“我的花,”我还没忘,“咱去挖,”哥哥也没忘,我们找到一大墩山菊花,哥哥找了块儿薄薄的石片,慢慢凿,仔细挖,好一大墩山菊花挖了出来。
薄雾散尽,天空湛蓝,远山也是蓝色的;东山最漂亮了,桃花粉红,梨花雪白,都是一团团的,散落的家家户户都冒着缕缕炊烟,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清脆的鸟语,鸡鸣,偶尔的狗吠,还有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叫声。
母亲刚好也在喊:“迎春,带弟弟妹妹家来吃饭了——”,姐姐两手捧起来,冲家里应着:“娘,俺往家走了——”。哥哥把装蝎子的小瓶儿交给姐姐,自己双手捧着那簇山菊。
回到家,父亲也刚到家,看我们回来,早拿起镢头刨了个大坑,接过哥哥手里的菊花种好,又说:“梁子,浇上水,保准能活,根没伤着,还带着那么多土,这谁的本事啊?”我说:“这是俺哥给俺挖的。”父亲满意的说:“嗯,又是把好手。”又对我说,“菊花,你可想着要给它浇水噢,到秋天,这里就是一大扑棱山菊花了。”
夏天,大人们不是很忙,就那点儿麦子,割完就按个子分了,分到家摊在自家院子里晒干,大人们用棒槌敲打、孩子们用小手搓,簸箕一簸,剩不了几瓢头子。有的还是石磨推,推了再用面罗罗。也有的就干脆拿到大队那里的供销社,直接换面或是挂面了。不过,夏天的孩子们可忙,可以说,山村的夏天,是属于孩子们的季节。大点儿的孩子天天要去割草,三五成群的去,一边割草一边玩儿,核桃大的苹果也不怕酸,裤衩上蹭蹭,连核都不吐。
姐姐是老大,在姊妹里干活就最多,大人忙的时候要照看弟弟妹妹,大人不忙的时候就去割草,每次回来都是满满的一筐,扯出几把喂上羊,剩下的散开来,在院子里晒着。鸡们这会儿都会聚拢在草毯上,用爪子刨来刨去,吃那草尖绿叶,还有上面的小虫。晒干的草收起来码到草垛上,那是羊的冬春口粮。
姐姐干完活,就会带我们玩儿了。偶尔也会施展下男孩子的本领,爬到树上摘桃子摘杏给我们吃,还会带我们去抓知了。山外的孩子大都是用面筋粘知了,山里谁家舍得让你和面洗面筋去沾知了?不过,山里孩子也有自己的办法,那会儿队里有毛驴,孩子们偷着去扯毛驴尾巴上的长毛,用那长毛打个活扣系在长木棍儿顶上,看见知了,慢慢将那活扣儿靠近知了的头部,只要知了进了活扣儿,它越飞活扣儿就越紧,没跑。可就是靠近它的时候太难了,一来那驴尾毛太细,不好看清楚,再就是,靠近的过程实在太漫长,人家知了往往没了耐心等你,早就飞了。姐姐就带我们去套过,可套不着几个。不过,姐姐说她跟人家学了个绝招,就是晚上去“捡”,哥哥说:“那算啥绝招啊,俺也跟人家捡过”。“你那是捡的知了龟,那擦黑就有,”姐姐说,“俺说的是捡知了,树上会叫的那种呢。”
那晚,姐姐收拾好小罐,等天黑透了,就去跟父亲“借”手电筒,父亲说:“一个妮子家的,黑灯瞎火的干么去?”就是不给。姐姐“吭哧”半天,没办法,只好把带弟弟妹妹去抓知了的秘密说了。父亲一听,没反对,还要跟大家一块儿去。姊妹们高兴坏了,围着父亲又蹦又跳的。“你这个孩子头儿,快回来”,母亲追着喊,“立马就回来了”,父亲回答着拉着姊妹仨已经出了院子。
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在城里是绝对体会不到的。父亲打着手电,让姐姐领着我,来到下面地势平坦些的几棵柿子树下。“准备捡啊”,父亲说着,用脚朝树踹去。树身一阵抖动,“扑棱棱”的就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梁子,快找找”,父亲打着手电筒四下照着,哥哥“一个”“又一个”叫着捡那掉下来的知了。那知了白天的本事哪去了?掉地上都不飞的。
踹完几棵柿子树,我们的小罐里有好多掉落的知了,还捡到几个刚出地面没蜕皮的知了龟。“好啦,回家,别让你娘在家着急”,父亲说,“啥时候想抓跟爹说,这黑灯瞎火的乱跑,大人们不放心的”。
还有一样可以捡的,那就是山间小溪里的螃蟹了,那也需要大人带着,也要有手电筒才行的。清澈的溪水里,螃蟹吐着泡泡,只管满把去抓,迅速放进罐子里就行,父亲就带我们捡过一次。
下了雨,山上的松树林子不在“封山”之列,女人们挎着篮子,带上孩子,去捡拾树下的松菇,村里人叫松树莪子,还有地莨子皮儿,像城里人吃的木耳。松树莪子晒干,集上可以卖,大队那的供销社也收,留下几串,来了客人,或是过年过节的,泡发了,洗干净,炖鸡或者炖野兔的时候放里面,别有一番滋味呢。
还有好多好多呢。像父亲漫山遍野的采药,时常会带回来鹌鹑、斑鸠啥的,父亲用秫秸梃儿插成个笼子,把它们养起来,我们姊妹就跑南山那抓蚂蚱和荆条棵子上的小刀螂喂它们,养不活了就裹上泥巴做饭的时候仍在炉膛里烧熟,给孩子们打了馋虫。
院子里种下的菊花开了,磨盘大的一团。我喜欢,全家人也喜欢。不光是喜欢这花,而是喜欢这整个季节。
秋天之所以是山里人最喜欢的季节,不光因为景致美,还因为,那是山村真正的收获季节。尽管人们比其它季节要起早贪黑,要付出更多的汗水和劳作,可人们的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人们的心里,满溢着丰收的喜悦。
那笑容和喜悦,每天从父亲的喊声开始。天不亮,父亲早早起来,收拾好农具,然后,站在自家院门外高声喊上三遍:“出工啦——南山地瓜——”,或者“出工啦——北山柿子——”,然后,父亲自顾自的去那劳动的地点,不用等,大伙儿齐呼拉的就聚齐在那里了。
母亲和姐姐都起得很早,姐姐烧火,母亲做饭,天放亮,母亲和姐姐带上饭也出工了。村里人都这样,男爷们儿们第一批出动,女人和大点的孩子做好饭第二批去。太阳爬上东山头儿,大家一起吃早饭。
这个秋天,母亲临产了,挺着大肚子,还是照样下坡干活。母亲一天挣八分工,姐姐也给记二分呢。其实,姐姐干活不少的。像下柿子,一筐一筐的捡,背到大堆那倒出来,再回去捡,再背,一天多少趟,哪数得过来?晒瓜干就更是孩子们的特长了,男人刨,女人擦,孩子们摆。柿子堆得像小山,田里摆得像雪地,那可都有孩子们的功劳。
太阳西斜,母亲回来做饭,进门先喊哥哥:“梁子,跟妹妹们吃过饭没啊?”接着问:“饿了没有?”哥哥说:“吃了,也饿了。”母亲赶忙做饭,我就跑去烧火。自打姐姐能上坡干活挣工分了,我就接过来姐姐的烧火棍了。山里的饭,好做,何况还是农忙,就是熬一锅粥,撒上一把菜叶,再抓上把盐。收拾停当,哥哥背着妹妹,我扯着母亲衣襟,一家人就又去干活的地方。
这天是下柿子,一到那,大家先一起吃晚饭。忙秋的时候都这样,一天要在地里吃两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