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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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性地深吸一口,下意识地心中细细辨认着这股子花香味,却终究化作叹息罢了。
那个人……她已经离开了,这世上所有的花香鸟语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意义。花楹,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这手中的万里锦绣河山,何其壮丽,何其磅礴,然而没有了她,却也只剩下一副担子罢了。
“四阿哥,这是什么花,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呢?”小小的人儿懒懒地倚在怀里,眼睛忙忙碌碌地在花丛中逡巡着,也不管少年愿不愿意陪着自己这小小的女娃儿游戏,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爱新觉罗胤禛,原本就该抱着这小女娃的。
“四阿哥。花楹要做四阿哥的妻。”她伏在他的肩头,似懂非懂地说着,自说自话地就拿走了他胸膛里那颗精心保护不让别人轻易看透的赤诚之心。
他当时低低地笑着,当做玩笑,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仍然觉得有种隐隐的酸涩。不论何时,想起那个穿着小碎花衣衫的女娃娃,一颗心竟是软得没了形状。他没有过多地思虑自己心头那份不舍和宠爱是缘何而来,就像花楹理所当然地溺在他怀里一样,他纵然是众人眼中不苟言笑的冷面皇子,对花楹却总是百依百顺的。
然而小女娃娃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长大了,若不是受了委屈要哭鼻子,她必然不会再偎在他的怀里;自己那些兄弟似乎在一夕之间不再逗弄她,几乎不约而同地带着几分欣赏、几分纵容、几分呵护地待她,好像一园子的绿叶衬着那朵小小的牡丹花,只待她国色天香的那一日。
他心中到底有些彷徨了。
那日看着她一身红色旗装,俏生生地立在面前,端的是亭亭玉立,袅娜多姿;她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睇着他,黑白分明,牛奶般的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竟像是害了羞一般。
他愣了一瞬,心中忽然间便酸涩怅然起来,自己悉心呵护的这朵花,终于还是要绽放了,然而她将为谁绽放呢?他不自然地别过眼,刻意避过心中那抹窒闷。努力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妹子长大了,仅此而已。
一日跟康熙闲话,皇帝在无人的时刻收起了那份威严和孤傲,提起花楹,皇帝难得地流露出几许慈父的神色,“花楹丫头大了,朕实在舍不得她走远,就留在咱们家吧,你是作兄长的,看着谁合适?”
他脸上神色未变,极其恭谨的应了,“十三弟和十四弟都是文武全才,十弟……亦是极敦厚的,皇阿玛选的一定是最适合花楹的。”回答得无懈可击,然而心中的那种沉重和窒闷,简直立时就要将他压垮闷死,他咬了咬牙,心中暗骂自己,这股子酸味究竟缘何而来,难道自己竟违背了兄妹伦常么?
这样想着。竟是四五天没往弄梅小筑里去。只是这四五天,却忽然像过了许多年一般漫长,无论做什么,眼前似乎总是晃着一抹灵动的影子。他越发急躁了,最后还是福晋略带深意地道,“爷这四五日心浮气躁,脾气大得很……”他看着福晋端庄的背影不由微愕,随即苦笑起来,是么,不过四五日,竟已是心浮气躁?
急匆匆地赶到弄梅小筑,却见那丫头和十四玩得正疯。他在门口静立了半晌,心中滋味莫辨,蓦地想起从塞外回来时十四弟你那大包小包的礼物,心头不由一涩,轻轻地在心中问自己,你就是进去了又能如何呢?她……总有一天是别人的人。
不知从何时起,那丫头的圆圆脸变得尖削下来,那粉嘟嘟的面容被一种微微有些苍白的颜色取代了,他心疼,却弄不清楚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十三弟还是十四弟?她在因为这个问题而彷徨吗?
然而她却明明白白地看着他,说要嫁给他。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错愕地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悲喜莫辨,她心里原来装着自己?然而狂喜的同时却是一种极深的悲哀,她的家世算得上显赫了,最要紧的是皇阿玛欠了她家一个人情,依着皇阿玛的性子,是必定要还的。让花楹做侧福晋?皇阿玛不会同意。甚至连自己都不愿意,花楹,花楹,她不是生来就该被捧在手心的吗,怎么能有朝一日屈居别人之下呢?
于是他淡淡地回绝了,可没料到她却毫不理会,甚至有些凄楚地望着他,“那我就做侧福晋,我不在乎。”
心里忽然愤怒了,不光是为了她的这句不在乎,还有心中那种模模糊糊地不平,为了弄人的天意。他扔下她离开了那幽静的小竹林,不是毅然决然,却是落荒而逃!
她病了,病的稀里糊涂,却还时不时低低地唤上一声“四阿哥”。那声音像叹息一般,轻轻的,哀哀的,唤得他心痛不已。于是衣不解带地陪着她,还要告诉自己只是是怕她那无意识的低喃入了好事者的耳朵。把那小小的手握在掌中,反复地摩挲着,这才意识到心底那份汹涌而来的情意。
眼见着她跟着老十三去为怡宁求情,眼见着她和老十四逛到深更半夜才回家。他心里陡然生了怒气。强压着心中又酸又苦的滋味,一直等到她归来。她的脸上有种不羁和疏离,看得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惶急,那个小丫头怎么就忽然生出了这等独行特立的倔强性子呢?十三还是十四?他也在心里问自己,答案竟是异常得鲜明。不行!谁也不行!
拉着她跌跌撞撞地往花园里走去,她仰头望他,眼睛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哀伤和凄楚,于是心里蓦地疼了起来,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的,他最爱的。就是那张灿烂明媚的笑颜啊。
“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要。”这样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从她嘴巴里逸出,却是惊天动地。他蹙眉望着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极了,亦爱极了。终于不顾一切地把她拥进怀抱里,恨不得嵌进身子里,融进骨血里才好。月夜中,星光下,任由她在怀里哭着,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与安然,多年来的谨慎和隐忍消失殆尽,管他是皇阿玛的震怒还是旁人的侧目,他都统统地抛下了,只要这一生能牵着她的手,声名、地位、权势,都抛下吧。
她的脸上又渐渐浮现出了娇媚的红晕,她倚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吟唱着越人歌……
他这才真正明白了她的心意,不禁有些后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竟然如此迟钝,竟然想选择无视她的这番心意!
有些意外的是,十三竟是非常高兴。
“你……不喜欢她?”他迟疑了半晌,还是问出口。
十三微微错愕,随即坦然地望过来,“四哥,男女之间,并非都得关乎风月。更何况,我自认一直拿她当妹妹的。”
是这样……他淡淡地笑了,笑容中有种势在必得的决然。
然而情意却是终究飘零了。
他一路马不停蹄,尽心竭力地完成了皇阿玛的差使,日夜兼程地赶回北京,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进了宫。十三笑他“猴急”他也不管,然而赶进宫,却只听到给她和老十四指婚的一纸圣旨。他跪在地上,一颗心被刺得鲜血淋淋。几乎是把牙齿都咬碎了吞进腹中,可心里还怔怔地想着,她若是听到这个消息,该是哭成什么样呢?
大婚那日似乎转眼就到了,在人群中看着她一脸漠然,心中剧痛。逃似地离开那片欢天喜地的红色,在凄冷的月光下,一杯一杯地灌着酒,想到她就要跟十四洞房,竟是握碎了手中的酒杯。
然而几日后十三带来了她的话,她还是干净的……
他心中开始有了一个想法,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却是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林先生不请自来地到了他面前,“我不仅仅是为了花楹。”原来满腹经纶的儒生心中竟有一段不堪回首地过往,他竟是要寻了八福晋一家报仇!
还能说什么呢?这样的谋士不正是需要的吗?后面的日子过得似乎快了起来,他开始一步步地费心筹划,巧妙地周旋在父兄之间,想着为他们谋划一个将来。
皇阿玛把年遐龄的女儿指给了他,他起初也没有什么兴趣,倒是福晋不着痕迹地点了一句,“侧福晋的父兄都是极具才干之人,爷见见也不妨的。”
年羹尧吗?他淡淡地看了福晋一眼,颇为赞赏。年羹尧是个有出息的,那么,就对年氏好些吧。
却没想到这年氏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不知何时结交了花楹,竟是堂而皇之地带府里来。他盯着年氏的背影若有所思,她想以这个争宠?也罢,这番心意倒是难得,自己笑纳了便是。
一直到……十三受了构陷,竟是因为十四弟误会了他!他有些茫然起来,心心念念地只想把让十三脱离牢狱之灾。他逼得她远走江南,只为让十三有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也为了让他能够放手一搏。然而这样,终究还是舍不得的吧,他无数次站在远处,静静地凝望着她,似乎想把那抹身影刻得再深些。
她却是无怨无尤,到了江南,还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帮着他,狠辣果决的手段不像出自那般心无城府的女子。他看着江南眼线来的奏报不禁目瞪口呆,心中滋味伏在莫辨。
林先生笑望着他,神色间亦是带着几分心疼,“她到底是我的弟子,就算再纯良,逼急了总还是会思考的。”
是吗?是他逼急了她。
江南是富庶之地,白花花的银子开始无声无息地填进他的开支中去,江南的官吏亦是无声无息地就成了雍亲王的势力。一分希望,十分努力,她还在执着地守着那句诺言。令人动容。
多年谋划,终于一朝走上了那万人瞩目的位子。他淡淡地看着喜殊的汇报,心中却是无比震撼,她深夜去了阿奇岱的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毒杀了阿奇岱,将完颜家最后的一招扼杀在了萌芽中;她派了心腹的丫头去西北,一气儿的蒙汗药硬生生让十四那小子多睡了两日,让年羹尧的准备更加充分;她甚至用金玺之事逼迫着江南三家织造在江南开始暗地里做起准备,看样子似乎是在为他铺一条退路……他心里除了感动,竟是微微有些震撼,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何时变得如此心思缜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幸而她心里挂念着的是他,不然真是让人寝食难安了。
纵是忙得昏天黑地,他还是派了方顺去十四的府邸,用了皇后的名义接她进宫。然而她竟然拒绝了?他气得将桌上地东西都挥到地上,一屋子的奴才吓得瑟瑟发抖。
倒是皇后不温不火,笑吟吟地劝慰着,“皇上让臣妾去吧,花楹妹妹……她心里有事呢。”
皇后为人素来宽厚温和,他纵然是将信将疑,还是由着她去了。
几日后的一个夜晚,她真的轻轻走到了他的面前,面色苍白得让他心里蓦然一痛。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她进了宫,日日陪在身边,他也终于领悟到了少游那句词的深意。不管白日里要面对多么艰难地局面,不管遇到多少龌龊事,哪怕再难,只要想到养心殿里那抹暖暖的灯火,灯光下那个浅笑的人,他心里的压力便会倏然轻了下去。
她的红袖添香,她的温言软语,她那双大眼睛中流露出的那份慧黠……原来相守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如果就这样下去,多好。
然而太后终究还是不许的,他不是没有期望过。只是他心里也很清楚,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自己跟老十四放在太后心中的天平上,将会倾斜出一条怎样尴尬和残忍的斜线。
花楹被带进了永和宫,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个他一直期望着是个小公主的孩子。他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