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泄春光-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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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宫六院的绝色美人环绕之下的皇帝老儿,绝对不可能瞧上她,因此心里略一忐忑,就抬起了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懊悔无益
那是一张堪称清丽的脸孔,脂粉不施,只是发鬓微乱,油渍和汗渍还沾在鼻尖额角,看上却也不太清爽,想必在厨下劳作甚是辛苦。
谢正瑞边笑边摇着头,席上众人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赶巧这时候那道竹节鸡盅已然做好,被人呈了上来,旁边有验食的太监先尝过了,方送至各人面前。他低头去看,见一节新竹里浮着几粒鸡丁,三五片竹荪,汤色澄明莹净,还未尝,先嗅见一股带着鲜味的清香,不觉问道:“这也是你做的么?”
“回圣上,是民女做的。”温柔尽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神乱飘,不过眼角余光还是瞥清这席上坐的众人了,除了分坐在谢正瑞左右的九皇子与沈缘外,沈缘的两个儿子和陆策也赫然在座,另有两人,她不认得,也没想要知道的好奇,只是暗暗纳罕陆策的身份,照说他只是沈家的客人,无论于公于私,这种场合他都未必应当在场吧?
这席酒桌旁,还摆着一架紫檀仙鹤展翅海云绞屏风,屏风后头隐隐有声响传出,似乎还有一桌酒摆在里面,想必是随着皇帝老儿一同前来的贵妃和沈府内眷吧?温柔心里有些不安,只好借着胡思乱想来平衡心绪。
谢正瑞轻啜了几口竹节内的清汤,又吃了一片竹荪,觉得这汤借了新竹的清新,不但去腻醒酒,还颇清口,于是微点了点头笑道:“这汤也算得上是一味逸品了。”
温柔不知该怎么接话,沉吟了一下方道:“谢圣上夸赞。”
其实这会她心里颇为焦急,不知道这皇帝老儿的问话到底还有完没完了,难道传她来只为了让众人参观一下她这个做菜的厨子,外带闲聊两句醒酒吗?再说既然欣赏她做的菜,为啥不干脆赏她点东西,好让她有个拒赏的机会,台词她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皇帝老儿讶问她为何拒赏,她便将求恳特赦刘嫂的话儿搬出来。
可惜,谢正瑞一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许是他今晚的确吃的满意,又或是酒后话多,再次问她道:“这席上还有哪几样菜是你做的?”
很多啊!整席酒菜几乎有一半是她做的,说出来也太累赘了,偏偏这个问题又不得不答,温柔只好低着头一一道明。最后她说完,谢正瑞还未发话,沈缘倒插口道:“臣多嘴提一句,今儿圣上颇爱的那款点心榴莲酥也是她做的。”
谢正瑞闻言眸光一亮,奇道:“你还会做糕点?”
“回圣上,民女只会一些。”温柔耐着性子应答,一颗心还是紧吊着,猜测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赏她了,谁知谢正瑞接着吐出的话语,却教她如遭雷殛,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晕死过去。
谢正瑞转头向沈缘道:“爱卿啊,朕十分赏识你这厨子的手艺,预备向你讨了她带回宫去,唔,就封她个美人的名号,让她料理朕日常的饮食,如何啊?”
分明是商量的语气,可是有谁敢拒绝?!
温柔脸色“唰”一下白了,连立定在原地的身子都轻轻晃了两下,刚稳住,就听沈缘笑道:“圣上向臣讨人,哪有不给的道理,只是这温姑娘并非臣家里的厨子,您还是自个问她——”
好人哪!温柔感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准备等皇帝老儿一问她,就找借口拒绝,谁想沈缘话只说了一半,紧接着又道:“不过臣想着,能得到圣上的赏识那是天大的福份,再说这天下的百姓都是圣上的子民,若能得个近身服侍的机会,那真是祖上积德,该烧高香谢告苍天才是,谁能不愿意呢?”
马屁精!
温柔的脸色“唰”一下又黑了,差点没忍住就要从嘴里憋出这句话了。沈缘已然这样说了,她要是再拒绝,不是明摆着不识抬举,不想近身服侍皇帝老儿吗?
岂止是她,连在座的沈梦安和陆策的脸色都有些微的变化,沈梦安是明显有些不高兴,陆策是微蹙着眉,凝神似在思索着什么。不过他们都错怪沈缘了,沈缘并不是要拍那谢正瑞的马屁,而是真心觉得女子进宫是光耀门楣的一件事,不但自个今后尊享荣华,若是能受宠,还能连带着满门鸡犬升天,因此才说出这番话来。
谢正瑞听着心里舒坦,暗想这沈缘还是比那右丞相江瑜会说话行事,因此赞赏的点了点头,才问温柔道:“如何啊?你愿不愿意随朕进宫?”
进宫不如让她去死!
温柔横下一条心,跪下道:“民女蓬门陋质又愚昧无知,不配受圣上抬举,何况民女已订了亲事,无颜再受圣上隆恩,还请圣上收回成命,饶民女死罪!”
决断的话一出口,她心里反倒一松,大不了搭上一条性命好了,死也不进宫去填充这皇帝老儿的后宫!俗话说一入候门深似海,这一入宫门更是永无重见天日之机。她生在这世上是为了自在过日子的,不是为了成天枯坐宫内,等着帝王临幸,与百千女子争宠,最后弄到心机毒辣,面目狰狞的地步!那样的日子,简直像置身文火上慢慢的煨炖,十年、二十年,挨下来慢慢的死,还不如一杯毒酒,三尺素绫来得爽快!横竖她已穿越过了,知道这世间有灵魂存在,早死还能早超生呢!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这样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温柔竟会不答应!沈缘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懊悔自己方才将话说得太满,她现下这样一答复,岂不是生生扫了圣上的脸面?再见谢正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里带着三分羞恼尴尬和二分意外,便连忙往他面前递话梯,解围道:“这可是臣疏忽了,一时兴头就没想到温姑娘已到了适嫁的年纪,自然已订了亲。罚酒罚酒,臣自罚一杯。”说着,他端起面前酒杯就仰头灌下,喝得无比痛快,心里却愀然不乐,有些怨怪温柔不识抬举。
谢正瑞没理沈缘,只望了低头默跪的温柔沉默了一会,才捉筷夹了一口菜送入嘴里,慢慢咀嚼下咽后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许配的是哪户人家啊?”
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温柔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若是胡乱编造,那皇帝老儿派人随便一查就能对出来,到时她犯的可就是欺君之罪,自己要掉脑袋不说,万一他再心胸狭窄些,还有可能将温家满门抄斩。可若是不答,眼下这关又怎能混得过去?
这些想法都在电光火石间掠过温柔的脑海,被逼急了,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人选,便垂眼答道:“那人是——”话未说完,她不知怎的忽然回忆起方才谢正瑞说话的漠然语气,立刻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自己说已同叶昱订了亲事,那叶昱会不会遇到危险?毕竟她面对的是一个皇帝,手中拥有生杀大权。
“怎的不说下去?”谢正瑞性子再随和也是个天子,更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正处于在某方面自信心逐渐消退的敏感时期,不免会去猜想,温柔拒绝进宫,是不是嫌他老了,因此要证实一下这种猜测。不过这种情绪他只能藏在心里,不能流露出来,言语就加倍淡漠冷然了几分。
“那人是——”温柔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心里头一回懊恼到想哭,她可不敢拿叶昱的性命去冒险,何况方才她只是回说订了亲,又没真的嫁出去,即使这皇帝不杀叶昱,却叫她退亲可怎么是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眼这种状况!早知道她就随便做两个菜敷衍一下了事,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她已然面临险境,再不快点决断,恐怕下一刻就要被安一个藐视圣上的罪名了。
就在事态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酒桌旁忽然站起一个人来,匆匆两步走到温柔身边,向着谢正瑞跪下道:“回圣上,那人正是微臣。”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各怀心思
语不惊人死不休!
温柔脑中一片糊涂,彻底被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出来替她解围的竟然会是他!
“哐当”一声,这时屏风后头传来了酒杯落地,被砸了个粉碎的声响,在这须臾的静寂中听来格外惊心。随后一个温婉低柔的声音关切道:“宜儿,你没事吧?”
“没,没什么……只是失手滑了杯子。”
“琴心,再给四姑娘取只酒杯来。”那温婉低柔的声音嘱咐道。
随着一声答应,屏风后头转出个宫妆丫鬟,向谢正瑞跪得一跪,这才起身在温柔身后的一张桌上取了只浸在温水中的玉杯,又转回屏风后头去了。
除此之外再无声息,场面一时变得十分静寂,不但沈缘和沈梦安此刻的脸色难看之极,就连皇帝谢正瑞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微眯起了双眼,嘴唇抿成一条线,冷冷的望了半晌跪在地上的陆策,方缓缓道:“你同她订下了婚事?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欺君可是大罪啊!”
“臣,有罪!”陆策不慌不忙答道:“臣与温姑娘的事家里统不知晓,我俩实是私定终身。适才温姑娘迟疑不答并非有意欺瞒圣上,实是不知该如何启齿,还望圣上恕罪。”
温柔跪在那里万分疑惑,今儿个明明是大晴天,月色皎洁,清辉遍地,可是她为什么有一种不断被雷劈的感觉呢?先是皇帝老儿看上她做菜的手艺,想要带进宫去随便封个名位,贴身伺候,再紧接着她就莫名其妙同陆策私定了终身,等会要是沈梦安跳出来说陆策胡说八道,其实陆策是同他妹妹私定了终身,她也不会感觉惊奇了。
“他胡说!他明明是同我四妹……”沈梦安果然不负所望的跳了出来,但是被他老子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自个目前是在皇帝眼下放肆,连忙也“扑通”一声跪下道:“请圣上恕罪。”
听见沈梦安忽然提到他妹妹,谢正瑞心思一转,紧握的唇松开了,眼神也逐渐转为温和,挥挥手道:“都起来回话吧,跪这么一地做什么?”说着,他又微微蹙眉问陆策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说个明白。”
“回圣上,臣尊称丞相一声世伯,向来将沈姑娘当作妹妹看待,怎可能有甚私情?”陆策一脸坦诚道:“圣上明鉴,臣这段时日一直借宿丞相府邸,沈姑娘怕我客居不便,时常令丫鬟送些吃食衣裳,这原是一片好心,也是她殷勤待客之道,至于沈兄所说之事,纯属他个人的误会,不过此事辨明之后,还请沈兄三缄其口,否则这事万一传出去,臣的名声还不打紧,若是连累沈姑娘闺誉,臣便万死莫辞了!”
他每说一句话,在场人的脸色就变一变,其中变得最厉害的,大概当属沈缘和沈梦安了,他们一个是心里知道女儿暗怀的情愫,另一个则是懊恼自个又被陆策驳了个哑口无言。至于沈梦宜此刻到底是怎样的表情,温柔便瞧不见了,但她忽然觉得眼前的场面有点诡异的喜感,方才是她一个人在表演变脸,现下却是一群人在表演变脸,唯有高高在上的那位皇帝老儿,倒是一脸莫测的神情,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谢正瑞的确在想心思,其实不止是他,连九皇子谢天皓都在心里不停的转着念头。他们俩都知道,要想皇位坐得稳,就要擅长玩弄平衡之术,技巧愈纯熟,分寸把握的愈好,就愈容易控制臣属,稳定天下。
目前大昭朝中势力最大的文官,便是左丞相沈缘和右丞相江瑜,这两名丞相各有各的亲信属吏,在谢正瑞不着痕迹的帝王权术的施展下,这两人势如水火,时常针锋相对,而谢正瑞就在旁坐山观虎斗,瞧见哪方势力大了,便不着痕迹的消弱一下,或是扶助一下势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