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业如画-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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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夜没有理会荀语,只是将目光转向依旧站在门槛之内的苏落雪,淡淡地说:“走吧。”
“走?”苏落雪疑惑。
“逃过这场生死浩劫,难道不该去拜拜菩萨?”荀夜说着便径自朝外走去。
苏落雪站在原地犹疑了片刻,这才迈步出门,对荀语道:“我们明日再聊。”
“去吧。”荀语含笑凝着她尾随荀夜的身影,目光黯了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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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碧海水清浅,夕阳斜照红如烧。
香山枯木萧瑟,彩石铺路,长阶蜿蜒盘如龙。
苏落雪跟随荀夜那缓慢的脚步一层一层地踩在香山的石阶上,冬末虽寒,却也爬出了丝丝汗珠。
路上踏青人数众多,荀夜与苏落雪片刻便被湮没在人群中,四周氛围好不热闹,可苏落雪却不再如以往一出府便雀跃欢快,反倒是静静地跟随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荀夜也不说话,只是领着苏落雪一步一步地朝香山上走去,二人之间的沉默瞬间成了压抑。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爬上了香山的最高处,进入寺庙中。
庙内供奉着弥勒佛,肥胖的身躯配合着脸上慈爱的笑,令人心绪平稳,苏落雪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掌,闭目静思。
荀夜没有拜佛,只是立于苏落雪身边,一双冰冷的目光盯着弥勒佛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一炷香地时间,苏落雪只是闭目,在心中为所有因苏家而遭罪的人祷告着。
祷告完后,她求了一支签,是二十六签。
拿着签,走到一侧找到解签的僧者,在其对面就坐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侧首仰望着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荀夜,一袭黑衣负手而立,目光淡然,俨然是一个守护者。
一瞬间,她仿佛想到了许多年前,她也曾在此间古庙,远远看着大姐与元翊在此处解签。
“怎么了?”荀夜对上苏落雪那双痴痴凝望的眸子,疑惑。
她回神,尴尬地收回视线:“没什么。”
“二十六签,乃佛签。”僧者捋了捋花白的胡腮,叹了声:“夫人与佛有缘呐。”
“与佛有缘?”苏落雪诧异地追问着。
“皇室显贵,宫壁高楼,皆非夫人之幸,若想渡劫,唯有归一我佛。”
僧者的话未落音,只闻桌案一声巨响,荀夜的手掌重重地落在桌案之上,他满脸阴鸷地说:“江湖术士,满口胡言。”
语罢,便拽着苏落雪地胳膊,朝外走去。
一路疾步离开古庙,苏落雪必须小跑才能跟上荀夜的步子,尾随在他身后,她再次看着他那一袭黑衣晃神,他的背影与元翊真的很像。
脑海中忽然忆起三年前的七夕,荀夜告诉她二两牛肉这个暗号,在洛城湖畔东寻一个身材与之相仿的人,难道正是元翊!
那夜,元翊与大姐正好就在洛城湖畔东放河灯!
想到这儿,她的全身一僵,原来荀夜与元翊早在那个时刻就已经开始对苏家展开算计了,那么华修等的人又会是谁呢?
苏落雪猛然挣开荀夜扯着自己胳膊的手,不再前行,瞪着荀夜:“你做甚么,大师还在为我解签。”
“一路上看你挺沉寂,才片刻就暴露本性了。”荀夜亦不再前行,只是转身看着她脸上的愤怒:“苏三果真还是苏三。”
苏落雪不理会他,只道:“其实相爷不用多费心思在我身上,苏落雪如今只是一个罪臣之女,能得以保命,全仰仗相爷您的庇佑,还有这相爷夫人的名分,我能得以保全性命已属万幸,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能安静待在相府,度此余生。”
荀夜不语,静待下文。
“谢谢你救了我的姐姐,救了我,可是你们荀家仍旧是灭我苏家的仇人,我与你,只会是仇人。相爷与其在我身上多费心思,不如善待华雪姑娘,她对你的情至深,你该珍惜。”
听到这儿,荀夜的嘴角扯出一个浅浅地弧度,在夕阳地照耀下,映射了一袭金色,耀的人眼花缭乱。
“若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是荀洛,你又是否会将他当作仇人来看?”
提到荀洛,苏落雪的目光黯然一敛:“他,与你不一样。”
“他与我一样,姓荀。”他提醒着。
她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我不想再提他。”
他收起嘴角的一抹淡笑,负手转身,踩着枯草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直到山崖边缘才停住步伐,眯着眼遥望天际那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徐徐落下。
“你离开莞城留给我一封信,你说那一刻,我们之间没有身份的阻碍,只有兄弟的情谊。而今我要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唯一欣赏的女子唯有你。你的气魄与胆识与我所见的女子截然不同,我想将你留在身边,陪我一起开创这天朝帝业。”荀夜的衣袍在风中飞舞,这一刻,他在苏落雪面前没有任何隐藏,将所有的野心暴露而出。
苏落雪站在他身后,凝着他那萧瑟的背影,此刻站在山崖边迎着风的他就像一个俯瞰天下的王者,那份气魄配合着那一轮夕阳的照耀,更显华溢四射。
“当我被阿达目擒进军帐时,我亦是报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然,我对阿达目也没有太大把握。汝心之内,容我永住,说的都是真心话。”
荀夜的一字一句印刻在她的心中,仿佛为她解了一个结,一个掩埋在莞城不想去挖掘的一个结。
“这,只不过是你在生死边缘的一种寄托之情。”她平静地接下他的话。
“你错了,正因为是在生死边缘的感情才是最真挚,最干净的感情。所以,我这一盘天下棋局中,从未将你算计进去。”他的声音停滞片刻,心中仿佛想通了何事,得到了瞬间的解脱,继续道:“即便后来知道,你是苏落雪。”
听到此处,她的手一紧,低声问:“那你对华雪呢?”
他转身,背着夕阳的光芒,深深地对上她的眼眸,认真地说:“我敬她,却不能放言说我对她没有利用,我要完成这江山帝业,要倚靠华家的财力。”
怔怔地盯着他的眸子许久,却看不透他,只觉眸子中有一股子真诚。
她悄悄地收回视线,笑了笑:“所以,华雪才是你最好的选择,而苏落雪于你,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他只是执起她的手,沉声道:“落雪,留在我身边。”
感受他指尖的温度,她没有收回手,反而觉得依恋,想就这么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
可是,她不能。
更不该有这样的念想。
“我会留在你身边,因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掌心顿时没了他手心的温度,只觉有些失落,可她却未表露,而是笑意荡漾:“你的江山帝业,我无能为力,但华家却有这份能力,相爷的心思,还是多花费在华雪身上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山崖,再次走入人潮鼎沸的古庙中,再次坐在那位僧者对面,听他将那支二十六签继续解完。
而荀夜却还是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苏落雪朝古庙中走去的身影,幽暗而深沉地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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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苏落雪便吩咐下人在兰亭轩内清理出一间空屋,吩咐管家送来一个弥勒佛,将其供奉在那间空屋,随即亲自督促下人们将屋子布置成佛堂,一干下人脸上虽是疑惑,却也是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当下人正在忙碌之时,紫羽满脸严肃地走至正在屋外督促下人的苏落雪身边,低声道:“老妇人来了。”
这句话,让苏落雪诧异地侧首凝望紫羽,还没来得及询问,只闻一声威严地声音传来:“什么事,闹这么大动静。”
苏落雪回首,只见一名中年妇人在几名随从地尾随下缓步而来,眉宇间充斥着高贵地气势,精锐地目光内蕴含无数地凌光,气势足以震慑众人。原来这就是南昭侯的正室周丽婉,就连苏落雪见到她,心中都不免漏跳了几拍。
“回老夫人话,夫人是要整理出一间佛堂,供奉弥勒佛。”紫羽恭敬地答道。
在苏落雪面前站定,周丽婉将她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笑的傲然:“倒是有善心。”说罢,亦将冰寒地目光扫了眼一侧的紫羽,用眼神示意紫羽退下。
紫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走至佛堂内遣了正在打扫的下人一同离去。
昏暗地天色蒙蒙带着些许阴沉,空气中凝着几抹尘土气息,苏落雪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而她,亦觉得此时此刻很是压抑,直觉这个周丽婉对她怀有敌意。
“你嫁入荀家也有两个年头了,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我这个儿媳,生的倒是一副干净秀气的模样,让人见了打心眼里喜欢。”周丽婉说这句话时不冷不热,丝毫听不出口气中所谓的“喜欢”。
“当你苏家权倾天下之时,没见荀夜对你多上心,倒是你苏家满门抄斩后,荀夜竟然在朝堂保你苏家二人,倒是让我这个为娘的疑惑。你苏落雪比起华雪,容貌姿色皆不如她,就连家世身份亦不如她,却还妄想与华雪争正室之位,真是笑话。”说到此刻,周丽婉的话锋早已经尖锐刻薄,咄咄逼人:“不论你曾经的家世多么显赫,如今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罪人,不要妄想如苏蔷薇那个贱人般毁了我荀家几代清誉,荀夜谋划了这些年头,更不能毁在了你的手中!”
“老夫人。”一直沉默的苏落雪终是开口,那一声傲然地声音回荡在四周,止了周丽婉的话。
“苏落雪本就是带罪之身,相爷仗义出手相救,我是心存感激,可并不代表我苏家子女就是低贱的。你说我会毁了荀夜这些年的谋划,我自认自己的本事来没有大到那种程度,能够影响整盘棋局。”苏落雪迎视周丽婉那锋利的目光,丝毫不示弱:“我如今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宁,故整理出这间佛堂,诵经以慰苏家满门在天之灵。”
周丽婉盯着苏落雪瞅了半晌,才冷笑着道:“倒是个孝女,不过光诵经念佛难显诚意,明日我命人送些经书过来,你就在这佛堂内将那些经书全部抄了吧。”
苏落雪面不改色,笑道:“多谢老夫人。”
周丽婉不再答话,只是悠然转身,缓步朝外走去,却又突然想到了何事,转身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就该明白,你不过是空有一个相爷夫人之名罢了,我们荀家承认的只有华雪一人。她不论容貌、学识、家世、品性都要高出你一筹,只有她才有资格与夜儿并肩站在高处,俯瞰江山。”
苏落雪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个妇人,不卑不亢。
周丽婉看着她的笑,只是讽刺一瞥,不再说话,调头而去。
而苏落雪脸上那淡淡地笑,也随着她的离去而渐渐敛去,最后黯然敛去。
转身,凝视着堂内那尊弥勒佛,静静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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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老夫人真的命人送来经文,当那满满几大箱经文被抬进刚刚打理好的佛堂时,紫羽瞪大了眼睛看着家丁送了一箱又一箱的经文进去,满眼地疑惑。
“昨个夜里老妇人和您说了什么?”紫羽压低了声音问。
苏落雪面色依旧地看着那些箱子堆进佛堂内,淡淡地说:“老夫人见我一心向佛,好心送我佛经抄写。”
“这么多?那要抄到何年何月?”紫羽惊呼。
“正好我在府上闲来无事,抄抄经文正好打发时间,反正自苏家败落我心已无牵挂,在这佛堂为苏家曾犯下的罪孽超度罢。”苏落雪神色黯然,恍然忆起周丽婉临走时所说的话,虽然她早知,在这个相府,她只不过是一个挂名夫人,可是当周丽婉那样说起时,她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想起香山寺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