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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部分

天行健-第115部分

小说: 天行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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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双足腾空,根本闪不开。要是我这个前锋营统制在尚未出发时先被马一蹄子踢死,那几乎要成了个笑话了。就算没被踢死,那士气也会低落到底谷,再谈不上出征了。我咬了咬牙,眼角看着马蹄,双腿尽力一缩。马在蹽蹶时,两条后腿必然也会一缩,我的几乎正是在那极短的一缩间。我看着马蹄退后,两脚则刚好踩到马蹄上。这一连串动作拿捏得恰到好处,要是稍一错开,那马蹄便会将我的腿也踢折的,现在马一蹬之力尚未完全用力,倒是等如这马将我踢起来的一般,我只觉脚心一疼,似乎脚骨也被踢断,人箭一样向前射去,两手在马后胯上一按,重重地坐到了马背上,前胸刚在马脖子上一撞。 
  这一撞让马也有点受不了,它又大叫了一声,两腿一弯,似乎想把我甩下来。但是我一上马背,那就由不得它了,两臂一把环着抱住马脖子,脚底虽然仍然疼痛,也顾不得了,拼命夹住马的两肋,死也不掉下去。这马见甩我不下,只在拼命打转,一边嘶叫。我不管它怎么动,只是拼命将两臂箍紧。坐在马背上,就象是在大风浪中一样,眼前的人影纷至沓来,忽高忽低,地上又是着火一般,灰土直崩起来冲上我的脸,依稀还能听到曹闻道的叫声,眼前也看到他,只是一闪而过,不知到底在叫些什么。 
  转了一阵,这马也许也有些累了,动作慢了些。我看准机会,一手摸索着摸到了马缰,一抓到手上便用力一勒,这马护痛之下,又是一阵暴叫,猛地人立起来。但我已有防备,两腿用力,还生怕会掉下马背,左手揽住了马脖子。马又是转了几个圈,才慢慢地停了下来,但仍在喷着响鼻,似是大不服气。我心知此时定要降伏它,不然这马的性子会越来越烈,以后更要降不住了,手中也不容情,拼命地拉着缰绳,马嘴里也被我拉得流出血来,恐怕是马唇被我这般大力拉得破了。 
  又转了几圈,这马渐渐地缓和下来。也许它也知道要是再使性子,我更不会让它好受,不再乱跳。这马到这儿便是初步收伏了,以后再慢慢溜弯指挥,以这马的力量和速度,定是一匹神驹。我骑在马上,说不出地自得。 
  这时,曹闻道过来道:“统制,你真是厉害,这等悍马也降得住。” 
  我心中一阵得意,正待夸上一句口,那个养马的士兵却脸色煞白地在一边叫道:“将军,当心!这马还不曾服!” 
  他话音刚落,马又突然间一声暴叫,猛地人立起来。这会前蹄抬得更高,两条后腿几乎是和马背呈一直线,我根本没有防备,两腿也没夹紧,人登时滑了下来。幸好那士兵喊时我已有了些警觉,两腿猛地一夹,此时却坐到了马后胯上。那马却猛地发力向前一纵,我知道此时只消一松手便会摔下来,要降伏这马成了一句空话还只是事小,摔下来后恐怕要连浑身骨头都摔得粉碎。我两手一用力,两掌贴在马肩上,人也贴上马背。 
  现在我不是骑在马上,而是伏在马背上的。还好别人也看不清我的样子,不然我现在定是面色煞白,脸色难看到极点。马已在向前冲去,几乎象离弦之箭,这等快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现在却不是赞叹这马跑得快的时候,马跑得快一分,那我也就危险一分,我两手紧紧贴着马肩,不时移动腰部,几乎是在马背上向前爬,先前的豪气已一扫而空,代之以一阵沮丧。 
  这马的性子这么烈,恐怕要降伏它也是句空话,不然这马的神骏,早被人点走,也不会被牵在马厩中让我来选了。我在马背上象一条虫子一样挪动,只觉风声过耳,眼前的城墙却越来越近。 
  这马是向城墙冲去的。马城在城中占了很大一块地方,但终究有限,一眨眼地功夫,马便跑完了跑道,将前锋营的士兵抛在后面。而十几丈高的城墙,那绝不是马能跳得过去的,这马以如此快的速度奔来,真会一头撞死在城墙上么?要是在城墙上撞成一滩肉饼,那还不如被马踢死呢。 
  但城墙在我眼中已如排山倒海一般压来。从马上看过去,好象不是我撞向城墙,而是这城墙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我的身上。这时我已爬上前一点,左臂已能揽住马脖子,但还用不出力来,正在惊慌失措,马却猛地一侧身子,贴着墙根跑起来。 
  一匹好马,除了奔跑迅速,转向也要灵活。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匹马若是转向不灵,那么马上将领就象有十分本领也只剩五分了。这马迅如闪电,转向时也丝毫不减速,实是匹一等一的好马,可惜就是性子太烈了,现在我没有降伏它,自己却已经被它收拾得十足十,可说让它降了。我在马上已是头晕目眩,几乎不知身在何处,这一转弯更是让我在马背上歪了一歪,又向一边溜下一些,现在只是拼命地贴在马上不让自己掉下去,突然间,耳边响起了一个人的话语:“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身不驭马,亦不为马驭。” 
  尽管在马上,我也只觉周身都是一震。这几句话该是驭马的至理名言,也不知是我从哪儿看来的,现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想起来。可是“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说说容易,我又如何跟这马心神相通法?我都不记得哪儿看来这两句话了,当然更不记得该如何人马合一,心神相通。 
  这时,突然耳边又响起了那人的话语:“凝神静气,心观天地。” 
  心观天地!这四个字象是突然间在我两眼间开了个天目。百辟刀的刀铭也说“唯心不易”,现在我在马背上,自己先惊慌失措,根本没法凝神静气,哪里还谈什么心观天地?身周的事也看不清了。但那个声音却好象一根灵巧的手指,将我乱成一团的思绪一下理顺,虽然仍是眼花缭乱,但周围的景物一下清晰起来,我都可以看清城墙上一块块向后飞驰城砖了。 
  凝神静气。我把自己粗乱的呼吸慢慢调匀。马还在沿着城墙跑,现在又到了一个拐角处,仍是一个急转弯,但此时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身子在马背上轻飘飘的,好似全无重量,从掌心,透过马的皮肤鬃毛,传来这匹马的心跳。按理马的心脏一直在跳,我也该一直都应该能感觉到,但直到这时,我才感到了这马也匹有血有肉的生灵,不是块暴戾的石头。 
  我的呼吸越来越和缓,说也奇怪,掌心感到马的心跳初时也急如繁鼓,慢慢地也和缓起来,也慢慢地和我的呼吸一致,就象有一根管子将我的心跳与马的心跳连到了一起。这等感觉极是奇妙,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是骑在马上,好象自己就是这匹马一样,正在路上飞奔。 
  人马合一,那已不是驭马了。当人与马合二为一时,岂不是能由着人的心意,不用马缰也能骑马了?现在这匹马的速度仍然没有放慢,可是我却几乎感觉不到坐在马背上有起伏之感,马缰松着,也仅是拿在手上而已,大概不用也可以。我心中一喜,但看着手中的马缰,却不敢放掉了试试,只是轻轻一抖。这动作很轻,但马却象明白我的心意,身子一侧,跑了个小圈,折而重新向城墙跑去。 
  这回,和方才那次惊恐万状根本不同,我好象完全可以感觉马的步调,连马蹄踏上地面都能感觉出来。 
  现在,可以说是初步的“人马合一,心神相通”了吧?我又惊又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我耳边响起了“哧”的一声笑。这笑声似乎有点赞许,也有些讥讽。 
  如果说耳边响起几句话,那还可以说是我看到过。听到这样的笑声,实在有些怪了。我吃了一惊,手又是轻轻一抖,马一下站住了,我抬头向上看去。 
  这马当然不会说话,周围也没人。要有人说话,当然只有在城墙上。但城墙有十多丈高,就算有人说话,哪里会象在我耳边说的一样?只是我好象也根本没想到这点,只是抬头望去。 
  刚抬起头,便觉一缕阳光射入眼底,让我眼前一花,可是我好象依稀看见,就在我头顶的城墙上,有个人靠着雉堞,正在上面看着我。我忙伸手搭了个凉篷再往上看,却只是空荡荡一片。 
  这时两个人骑马冲了过来,正是钱文义和曹闻道两人。曹闻道隔了老远便叫道:“统制,你没事吧?” 
  我将马带得距城墙远一些,再往上看。但墙头空空荡荡,看不到人。这段城墙是北墙,再外面便是大江了,隔着厚厚的城墙也可以听到外面的江声。江流不息,别的便什么也听不到。 
  曹闻道正在大赞我的驭马本领,大概见我正注意城墙,便道:“统制,怎么了?” 
  我道:“刚才你们见到城墙上有人么?” 
  他和钱文义两人一怔,也不知我为什么注意墙头。钱文义也手搭凉篷向上望去,道:“怎么了?我们也没注意。” 
  “没什么。”我带了带马,道:“去吧,我还得给这马上副鞍鞯。” 
  我没有跟他们说,我刚在在眼睛一花时,依稀看到的那个人。 
  那该是个老者。身材矮小,因为我觉得他大概比雉堞的缺口处还高不了多少。是个老者固然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也许是我多疑,但那张脸,我做梦也忘不了,那是一张尖嘴猴腮、奇丑无比的脸。
    第二部 天诛 第十七章 孤军奋战(上)
     更新时间:2009…2…11 13:16:36 本章字数:7328
  回到马场,军队已经准备齐整。虽然前锋营多半原是骑兵,但也有近两百人不会骑马,因此前锋营实际点齐的是一千一百人,狼兵四百。我一回到营中,骑马立在营前的甄以兵一挥手中的旗帜,所有人都一下站定。 
  一千五百人马,要保持阵形,并不容易,但甄以宁指挥得相当纯熟,这许多人虽不是一动不动,便队列相当整齐,根本不象是一支拼凑成军的乌合之众。我和钱文义曹闻道两人走过诸军,钱文义与曹闻道向我行了一礼后各自归队,我看了一眼这批士兵,心头不由有些震颤。 
  二太子这次出击,我和路恭行一样,是绝对不赞同的。可是,我官职比路恭行小,又不是二太子的嫡系,甚至也算不了文侯嫡系,在他们眼里,前锋营实在也是支乌合之众吧,我哪里敢向二太子进谏?二太子对路恭行还颇为客气,可我要是也象路恭行一样说话,只怕马上会被二太子加上怯战之名了。 
  如果说我怯战,那也许并没有说错,我心底也确实有些怯战。这些士兵都是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回帝都来的,这次出击,他们又将有多少无法回来? 
  那些士兵一个个看着我,突然间我看见甄以宁在马上露出一丝焦急之色,我也猛然省悟自己有点走神了。集合完毕,现在他们都等着我说两句话,我却顾自乱想,这样子是犯是领军的大忌,让士兵也胡乱猜测了。我清了清喉咙,装着刚才是在准备说话一样,大声道:“我辈军人,身负保家卫国之责,就要置生死于度外,不惜以身殉国。如今大敌当前,国家养我,正为今日。今晚受命出发,我们必要奋勇杀敌,如此方不负国家重托。” 
  我还想再说两句豪言壮语,但喉咙口象是哽咽着一样说不下去。战场上,我自然不惜一死,但死也要死得值得,象今天这样,等如前去送死,我也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说这样的出击是绝对必要的。可是在诸军之前,我当然不能说这一套话,现在再要说什么激烈之辞,也已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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