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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书香天下词-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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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殿,圣眷如此之隆,谁有过呢?”

立刻附和声、呼应声一片,彭贵妃嘴角边的微笑不引人注目地上挑了几分。一直保持沉默的凤老夫人和茉莉冷眼看着这一切,半声不吭。

就在此时,忽然屏风外面一片寂静,歌舞丝竹之声顿停,屏风内的贵妇们也停止了说话,有些诧异。

外面皇帝的声音悠悠传进来:“秦氏何在?”

秦空醉从一群六品命妇所坐的角落里闪身出来,隔着屏风屈膝跪下:“臣妾候旨。”她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是紧张,亦是兴奋。

“昔日书阁之中,朕为阿雨读书,常听她说道,秦娘子妙音俪曲,且聪慧。你尝与她共习乐律,今阿雨去国经年,朕思之欲狂,你且将昔日所学之曲唱来,以慰朕心。”

屏风内外的人似乎都吓住了,彭贵妃的脸上固然再也保持不了微笑,凤府人的脸上也是青了一片,唯有秦空醉毫不犹豫地轻轻伏地:“臣妾领旨。请召太乐署司笛曲氏。”

笛声清越中带了丝丝哀婉,歌声亦是清越中带了丝丝哀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悠扬而凄美的歌声带着袅袅余调,飞过了漆彩绘金的屏风,飞过了曦展难看的脸容,飞过了范临如释重负的神色,飞过了严徽、程夏桢的目瞪口呆,在安亲王托腮支颐的手腕边打个转,接去了皇帝陛下心旌浮动、痛极快极而泼洒的酒滴,最后飞出了大殿,在漫天终于落下的雪花中,飞到了那血淋淋的、正在砍落的屠刀下。

大雪泼天洒下,禁宫静穆,唯有那已经许久不曾响起、秦娘子举世无双的歌喉在穿云裂石:“我为你持戒,我为你吃斋,我为你百行百计不舒怀。我为你泪眼愁眉难解,无人处,自疑猜,生怕那慧性灵心偷改。”

杀声震天,喊声震天,马蹄无情地践踏着人命,一波波鲜红的血洒向空中,将整个夜、漫天雪染成了红色。

康亲王高踞在马上,手里懒懒地弯起了马鞭子,明亮的眼睛瞅瞅眼前这些胆敢背叛皇族、听命于彭氏的兵马,吐出了三个字:“杀无赦!”

西湖二集

鹿鸣大殿中那最后一句袅袅余音落下时,康亲王一身银鳞锁子甲,上染着斑斑血迹走进来,向御座跪下。

“启奏皇兄,车骑军已清肃完毕,有为彭氏所惑者,此番悔悟,臣弟已命人看了起来。顽固不化、至死不改的,皆已奉旨就地格杀。”

“平身,子琮辛苦。”雍德帝已经快速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但此刻稍哑的声音中仍可听出喜悦:“且先更衣去。”

“遵旨。”康亲王起身,陈堰一使眼色,立刻有内侍簇拥着康亲王出去更衣了。

又有人迈着兴奋而急速的脚步进来,拜倒在地:“恭贺吾皇,西北大事已成。”说着双手呈上了一卷帛册。

皇帝此时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大喜若狂,从御座上猛地站起来,袖子带翻了汤盘也顾不得擦拭,展开帛册细看,又召荣亲王、安亲王上前验看。“中书令!”

“臣在。”满殿的大臣们都被吓呆了,中书令听见召唤,忙起身至殿中跪伏。

“杜川流奉旨带兵夜出虎跃关,助西狄王子阿洛汗珠丹平定莫牙克维侬之乱,袭了可汗之位。西狄的新可汗向天朝献上了降表,愿为臣属。从此朕再无边境之忧,你领中书省拟诏,命西狄来朝,元旦当日以首诏颁告天下!”

满殿公卿瞬间从惊惶转为了狂喜,现在无论什么都比不上这个消息重要了,屏风内外的百官和命妇们齐齐拜倒,“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雍德帝命中书省当庭誊抄降表,以作首诏的凭据文书,官员贵族们兴奋地议论着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直到康亲王换了一身亲王的袍服进来,向皇帝拜下:“皇兄。”

皇帝点点头,先赐康亲王挨着安亲王坐了,他虽换了衣裳、配了香囊,但那刚杀了人的新鲜血腥味无论如何也除不去,让满殿大臣为之一凛,被西狄臣服冲昏的头脑又重新清醒过来。

“彭氏,狠毒狡诈、罪在谋逆,妄称身怀龙嗣欺君。即刻褫夺封号,销毁册宝,着期门卫脱去簪环,押入冷宫。着尚宫局看押,命贵太妃监守。”

所有人齿根发凉,皇帝这是恨透了彭妃,犯错的妃嫔,即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也都只收回册宝,由宫内女官脱去簪环待罪。但皇帝却命期门卫卸去一位后妃的簪环,这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金甲武士一拥而入,命妇们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煊赫扬扬的彭贵妃和她身边的女官宫女内侍被堵上了嘴,粗暴地拖走,身上的金珠翡翠掉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殿内尤为清楚。

申贵太妃起身,她要奉旨监守彭氏,隔着屏风接了皇帝的口谕,便起身往隆禧宫去了。

所有的女人都想象得到等待彭琳的将是什么样的状况,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寒意,但都掩饰得极好,唯有曦宁突然泪流不止。

“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山阴公主和她坐对面,最先发现了,忙过来拿手帕给她拭泪,担忧地问。下面坐的凤老夫人和茉莉也焦急地望过来,却碍于规矩不能上阶。

“不,身子很好,皇姑别担心。”曦宁和山阴公主很是亲厚,低声说:“只是想起了阿雨,不知她如今身在何方,又怎么样了。”

山阴公主忙安慰了她几句,曦宁也明白这样的场合实在不能失态,便收住了泪。外面皇帝陛下已结束了百官的宴席,带着皇亲大臣们连夜商议西狄降服的诸种事宜。里面申贵太妃走了,端阳公主站出来收拾了局面,命妇们有条不紊地告退出宫,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刺激。

而宫中此刻却宣召了御医,康亲王跟着皇帝在紫宸宫议事,命人过来传话,说请山阴公主带着康王妃先歇息了,待事毕出宫时再来接康王妃一同出去。

凤老夫人已经带着茉莉出宫去了,曦宁此刻却是又惊又喜,又生气又开心。开心的是笼罩在凤家头上的厚厚阴影终于散去,生气的是可恶的嬴太玄居然又骗了她!说什么眼睛瞎了,哼,竟敢一装就是几年!曦宁心情激荡,站起身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就倒在一边侍女的身上。山阴公主忙命人将她挪到鹿鸣殿偏殿,急传御医来瞧。

御医火速赶来,一把脉就大喜,俯身说道:“恭贺王妃,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是孕子之喜。”

“真的?”曦宁隔着帐子还没反应过来,山阴公主已经喜形于色,坐到她床边一迭声地叫报给紫宸宫康亲王和凤国公,又命人去追凤府的马车,报给老夫人和国夫人知晓。不过一会儿,狂喜的康亲王同手同脚地冲进来,对着曦宁的肚子只会呵呵傻笑了,倒是后面的曦展虽然高兴,但情绪很平稳,很是稳重地嘱咐妹妹多多保养。山阴公主未嫁,见曦展也进来,便先走了,留三人在鹿鸣偏殿里说话。

“我说呢,这几日总是特别容易动情,想阿雨想得要命,一提她就要哭。”曦宁理也不理康亲王,只拉着哥哥的手,又泫然欲泣。

康亲王在旁边急得搓着手团团转,欲厚着脸皮说话,又被曦宁狠狠一眼瞪回去。曦展看着好笑,又不忍妹妹怀着身孕还难过,便柔声安慰她:“阿雨好得很,你放宽心,乖乖的把身子养好,诞个白白胖胖的哥儿姐儿,咱们阖家都高兴高兴。”如此说了一番,曦宁才渐渐回转过来,笑逐颜开,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仿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做母亲了。

陈堰带着一溜儿宫人进来,个个手里都捧着托盘:“官家听闻康亲王妃有妊,大喜,有恩赏赐康王妃。”

曦宁立刻从床上撑起身子,陈堰见一边的康亲王双眼冒火,就差伸手把王妃按回去了,忙忍笑道:“官家口谕,王妃不必多礼了,小世子要紧。”又向康亲王:“王爷,官家还说了,时辰不早,王妃又有了孕喜,不好深夜挪动。便宿在鹿鸣殿偏殿也可。”

康亲王听了忙肃立,向紫宸宫的方向行了礼才道:“多谢皇兄恩典,不过王妃有择席的毛病,今晚宫门下钥的时辰大概要往后挪,她身体一向也康健,不若回府去睡,也不碍什么。”

陈堰行礼告退回去复旨,早有人听见他们的话,飞奔去安排了一顶暖轿。

曦展隐晦地点点头,此时回府是对的,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在禁宫留宿,以免惹上什么是非,何况彭琳在宫中也不是没有经营,就这么一会儿,大概也不会拔除得太干净。

康亲王上前和曦展一起扶起曦宁,她也明白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乖乖的任他托抱着起了身,上了暖轿出宫回康亲王府去。

隆禧宫虽然冷寂,但好歹是有位份的妃子住过的地方,故而还有个宫殿的样子。而隆禧宫一墙之隔的冷宫,却完全地破败了。蓬窗牖户,荒草丛生,没有一丁点儿人气,时而有一两个蓬头垢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的疯掉的女人喃喃自语地走来走去,像迷失的鬼一样。

昔日掌管后宫、权势逼人的彭贵妃被期门卫士粗鲁地拔去了钗环,脱去了鞋袜,在这寒冬腊月的夜晚赤脚绑缚在冷宫的宫柱上。旁边十名带刀侍卫环伺,而十步远的地方,申贵太妃裹了貂裘,膝上放着小炉,端坐在大椅上,神情闲适。

申贵太妃用长长的指甲套漫不经心地拨一拨手中双层暖香炉里燃的香料,抬头看看冻得唇青脸白的彭琳,她被期门卫一路拖到冷宫,衣裙撕破,遍布伤痕。申贵太妃觉得很解气,笑谓身边的女官:“哟,咱们彭娘娘还真硬气,都到了这份上,还没哭个天抹个泪儿,叫我看着也佩服得很。”

女官深知主子有多恨这个彭贵妃,便也笑说:“主子说的是,贵主子那跟别的娘娘们就是不一样,若不如此,怎么能说是将门虎女呢?”

主仆二人一阵笑,连着周围侍立的宫女们也掩嘴,饶彭琳有多么的持重,此刻也不禁羞愤欲死。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羞辱过,被一群男人毫不留情地拔掉金钗、脱去鞋袜,像一只狗一样被拖在地上,被绑在柱上,再被这样取笑侮辱。但此刻再大的羞愤感也比不上内心的难以置信与恐惧,眼前的贵太妃再狠毒,比得过官家吗?

但贵太妃很快打破了她的想象。

申贵太妃拍拍手,叫把含英宫的宫人都带上来,看着这群瑟瑟发抖、牙齿打颤的女官宫女内侍,贵太妃笑道:“虽说这里头可能会有好的,但官家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再者,官家大抵也不想看见和这位彭娘娘有一丝关系的人在这后宫里。都先上路吧,你们主子一会儿就到。”含英宫宫人们立时哭声震天,申贵太妃依旧笑吟吟的拍拍手,立刻有人涌上来,将这些宫人按倒在地上,把一张张浸了水的绵纸糊在这些宫人的脸上。

彭琳被绑在柱子上,看着那一双双从拼命挣扎到渐渐不动的手,看着那一片片逐渐变得紫黑的指甲,几欲作呕。

外头靴声囊囊,一群太监、侍卫簇拥着皇帝走了进来,每个人都面无表情,满地的尸首没有让他们变一丝脸色。

申贵太妃微微欠身:“官家,都料理妥当了。”

雍德帝脸上早没了大宴时的激动,平静如冰:“母妃娘娘辛苦。”

“官家若没别的事,我便去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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