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天下词-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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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德帝深深地看着她,往旁边挪开了身子。
曦雨向他福了福身,便迈着坚定而轻盈的步子从他身边走过去。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一只戴着青铜熔金扳指的手,拽住了她的后衣摆。
曦雨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阿雨”皇帝低低的、带着些哀恳的声调在她身后响起,急促的呼吸让人几乎以为他要喘不过气。
曦雨觉得自己的瞳孔都放大了,浑身僵直在那儿,如一座石像。而身后死死抓住她衣摆的手牢牢地抠住了她的衣裳。两个人站在那里,隔了一臂的距离远,如一座雕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曦雨才听见自己干哑生硬的声音:“陛下,‘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汉书·张汤传
山阴大长公主早已到了出嫁的年岁,但雍德帝一直没有为她择婿。曦雨到涵章宫向她行礼,被一把拉起来:“在我这儿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曦雨也并不推辞,顺势站起来,只见山阴公主的容貌依旧和几年前一样,柳眉凤眼,烈焰红唇,她眉间荡漾着几分柔和妩媚与淡淡的羞涩,让曦雨在心中暗暗讶异。
山阴公主看出她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也不怕你笑话,官家为我择了驸马都尉。我年纪也大了,再留在宫中,只怕口水能把我淹死。”
曦雨掩嘴笑:“公主可不是会在意流言蜚语的人,只怕陛下千挑万选的驸马都尉让公主很是满意罢。”
山阴公主脸一红,狠狠白她一眼,公主的心腹女官橘儿亲自奉茶上来,凑趣道:“可不是,公主高兴着呢,驸马爷是”
曦雨打断她:“先别说,叫我猜猜。是刑部的严徽严大人,对不对?”
“您怎么知道?”橘儿惊讶:“官家只私下里跟公主说了,还没拟旨呢!”
曦雨摆出高深莫测的得意微笑:“我能掐会算,自然知道。”山阴公主脸上有羞涩的红晕,瞪了橘儿一样,打发她下去将新进上来的水果捧上来给曦雨吃,又携着曦雨的手在榻上坐下,细细问她这几年的情状。
曦雨拣着好的话给她说了,山阴公主叹道:“我也听得出来,你是报喜不报忧的。如今一切都好了,断不会再让你受什么委屈。你还不知道罢?官家处置了彭氏,她的下场,连我看了都觉得有伤天和”
曦雨摇摇头:“公主的意思臣女明白,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山阴公主注视她良久,点点头:“我知道了。”遂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和她说起苹果宝宝来。
曦雨临走时再度恭贺了她,山阴公主羞红了脸,看上去艳丽妩媚,漂亮极了。她心中有淡淡的怅然,想起自己最后还是挣脱了那只拽着自己衣摆的手,又觉得不后悔。
知书人如其名,是个比曦雨还要沉溺痴迷的书痴。她的确和别的丫鬟不同,别的丫鬟或温柔、或爽利、或大方、或灵巧,知书却胆小羞怯,见了生人除了行礼外连句话也不敢说;别的丫鬟极有眼色,处处留心,牢记主子的喜好,惯会讨巧卖乖,知书却整天低着头不说话,在曦雨屋里当了半个月的差,还非要主子说了才知道去倒茶;别的丫鬟闲暇时和小姐妹们聊天玩耍,女红针黹,知书却粗手笨脚,连刺绣也不会,只捧着从曦雨那里求来的书读。有好心的提醒她,也有泼辣的笑话她,知书全都对人家羞涩地笑,依然故我。
夜莺说起来,曦雨饶有兴趣地听着,第二天写字的时候便命知书伺候。
知书做起这些来倒是有条不紊,先给曦雨把雪白的宣纸铺好,拿水晶镇纸压住;将笔洗中灌入大半清水,把笔架放到曦雨最顺手的位置,将纸篓放到桌脚边;最后往砚台里小心地倒入清水,细瘦的手臂稳稳地拈了墨条,开始匀速磨墨。
曦雨点点头,称赞:“你做得很好么,回头让夜莺赏你。”
知书知道三姑娘性子和蔼,兼之对曦雨也熟悉了,便小声回答:“谢谢姑娘赏,只请赏我本书看便好。”
曦雨提起笔蘸了墨,说:“我书房里的书,你尽管拿着看,只是要爱惜,不可污损。你若得闲,把这些书籍都整理造册,也方便找寻。我可是要定期点数目的。”
知书高兴极了,结结巴巴地谢恩。
曦雨摇摇头,叹气:“把莺儿的性子分给你两分便好了。”
知书便红了脸低下头。
曦雨写了两张,便将笔递给她:“你来替我写,这几年甚少动笔,字都没了形架。”
知书浑身一颤。
曦雨说:“不用害怕,你跟着你嫂子请安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虎口上有墨迹。我不是小气的人,身边的人读书识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夜莺也识字的。”
知书便接过笔,按照曦雨口述的写了:“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曦雨凑过去一看,只见笔力遒劲,风骨浑然,不禁一惊,倒对知书刮目相看了。“这是跟谁学的?”
“回姑娘,是灵庄上早年教奴婢识字的那位婶娘,前几年就没了。”
曦雨点点头:“一笔好字,也难得你练出来。”
知书得到了称赞很高兴,但仍旧低了头:“奴婢天生喜欢读书写字,在庄子上的时候,就常常在沙地、麻布上写。这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好的纸上写呢。”
曦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这笔字,荒废了怪可惜的。家里又都是青砖铺地,可没什么泥地、沙地让你写字。我向绿云打个招呼,你问她支些纸笔罢,只是别过分了。”
知书立刻跪在地上向曦雨叩头。
从此书房就专由知书伺候了,曦雨很快便发现,知书的记忆力和反应速度出奇地好,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她整理过的书目、看过的书籍都记得清清楚楚,省了曦雨不少事情,便将她从小丫鬟提到了二等,嘱咐夜莺多照顾她。
西狄的使团和南荒的使团按照朝廷的安排,在同一天觐见了皇帝陛下。
当天,所有的公卿官员均身着大朝服,颈挂朝珠,手持玉圭,连苹果宝宝也一大早地被穿戴起来,由曦展带着去参加大朝会。
丹陛大乐陈列在大殿两旁,奏起了庄重肃穆的治平调:“我朝世德,作求若天行。天尽所覆畀我国,万方悦喜来享庭。曰予一人,业业兢兢。原天尽所覆,以畀我朝。我德配命,涵濡群生。万国蹈舞,来享来庭。俣俣蹲蹲,视彼干戚。天威式临,其仪不忒。”
在宏大的乐声中,南蛮和西狄的使节们以三跪九叩的礼节向皇帝陛下朝贺。满殿文武无不心潮澎湃:从此边境再无战事,真正是四海臣服了!
南蛮和西狄一起献上贺表、贡品,西狄更是多了一道臣服的国书降表,让所有人都觉得扬眉吐气。
雍德帝受了二族大礼,颁下了赏赐,将早已拟好的诏旨颁行天下:与西狄的互市开通,但只在虎跃关外朝廷规定的地方;精心挑选出来的三家商号可以在西狄境内通行;呼延郡内百姓可与西狄通婚,但需报至官府,经批准后方可成婚,此后凡有人丁出生、迁移住地都需向官府报备而南荒这三十年来风平浪静,得到了更多的优惠。
最后,雍德帝命在鹿鸣殿赐宴两国使节,在乾阳殿单独召见了西狄的新首领——阿洛汗珠丹。
阿洛汗珠丹早已不复当年的狼狈,一身西狄的袍服,豹尾绕手,看上去器宇轩昂。
他向皇帝行了礼,直截了当地:“启奏陛下,莫牙克维侬并未死,且他手中仍有余部。这一路上,我们已遭到数次截杀了。”
雍德帝看着面前年轻健壮、面容俊美的新草原之王,缓缓笑道:“可汗放心,他敢在朕的土地上截杀朕的子民,便是犯了天威。”接着又一字一顿:“虽远必诛。”
诗经·邶风·燕燕
当夜,皇帝陛下在鹿鸣殿赐宴使节与群臣,在京四品以上公卿官员均列席在座。
天子赐宴,自然是说不尽的富丽堂皇、道不尽的彩焕风流。明净宫灯高悬,宫娥彩女来来去去,环佩叮当的轻响十分悦耳。
盛宴的气氛十分好,人人笑容满面,推杯换盏。雍德帝没有那么大的规矩,现身在宝座上受了使节与众臣敬献的酒,略夹了几筷子金齑玉脍,赏了一两支太乐署精心排演的歌舞,便在群臣的跪送下退席了。皇帝一走,整个晚宴的气氛才真正活跃起来。
曦展作为为数不多的国公之一,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出席的,苹果宝宝有了世子的册封,也必须跟着爹爹出席,整个晚上都很乖地坐在爹爹身边,肚子饿了就扯扯爹爹的衣服,可爱透了。
“唷,早听说令公子生得好,这么一看,果然水灵啊!”挨着他们父子坐的一名老国公捋着自己胡子,饶有兴趣地打量苹果。
苹果不等父亲吩咐,就很乖地爬下内侍为他特别准备的小椅子,抱起两只小粉白馒头,向老国公行礼,嘴里还嫩嫩地说:“给您请安。”
老国公登时双眼放光,伸手就去捏他的小脸蛋,苹果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任他捏,水汪汪的大眼睛放出萌之射线,瞬间秒杀了所有人。
老国公笑得合不拢嘴,解下腰上的绝品翡翠挂件就给苹果系上,感叹道:“凤国公好福气,这样的年纪就有了世子,还这般聪慧可爱。”
曦展尴尬地笑,眼前这位老国公已经快七十了,膝下只有一女,要想不被削爵,就只能从宗族中过继嗣子,但嗣子只能降等袭爵,这皇朝内的一品国公,眼看又要少一位。想想只好对应:“宗族人丁单薄,几乎世代单传,逢年节祭祀,连捧果供茶的人竟也不够了,逢此时便心有悲凉。”
老国公的心里立刻好受很多,起码自家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还能过继,这凤家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想过继也没处过继去啊。想到此便心里平衡了,笑眯眯地逗弄苹果宝宝:“世子真是可爱懂事。”
公卿们有公卿们的圈子,官员们有官员们的关系,凤家根基深厚,苹果新封世子,这个宴会正好是个亮相的机会。趁着南蛮、西狄的使节都在与官员们说话,还没过这边,曦展起身带着苹果先见过了世交,再去给几位平级的国公行礼。苹果宝宝表现得极好,粉白的小胖嫩脸被捏得通红,牵着爹爹的手瘪着小嘴要哭不哭,更惹人爱。他们回到座位上,便陆续也有世交和比他们家爵位低的贵族来厮见,彼此行了礼寒暄,苹果宝宝又被捏了几下,脖子上、腰上、手腕上都被挂满了见面礼,曦展便吩咐伺候的宫娥给他取下,拿匣子装起来。
也有官员来行礼说话,苹果便扯着爹爹的衣裳,嚷着叫抱,或者说饿了,曦展拿糕点递到他嘴边又不吃,含着眼泪一脸委屈。一个个官员看了这样子,都不好再打扰,打个招呼便走。人一走,苹果宝宝就着爹爹的手用他的小米粒牙啃起荷叶饼来,边啃边委屈地:“硬硬!苹果咬不动!”
曦展忙哄他,老国公在一旁直笑:“这么伶俐的小人,怎么生出来的?那些人一门心思想巴结国舅爷呢!”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陈堰领着几个宫女进来,走到曦展这一桌前,高声:“官家赏凤国公世子海米炖鸡蛋、玉糁羹、象眼小馒头、水晶饺、杏仁滚牛奶、鲜樱桃。”
曦展忙带着苹果跪下谢恩,宫女们将赏的菜品从食盒中拿出来,还是滚热的,摆上桌子,香甜的气味让人垂涎欲滴。
陈堰忙不迭扶起,笑道:“公爷快请起。这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小的世子进宫赴宴呢。官家命做些香甜易化的送过来,世子饿了吧?奴才服侍世子用些。”
“怎敢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