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之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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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生道,“不是这么说的,等嗣皇帝一颁诏令你就是国母,以后咱们见了也要恪守规矩叫声殿下。”又看看左右,挨近她耳朵边小声道,“我同你讲个事,六兄虽有九王提拔,到底只是个四品的官。你是知道他的,擢升个三品二品也不是不能胜任。他早前坎坷,眼下阿妹登了高位,你替他多拉拢,不枉咱们兄妹一场。”
弥生上次听见母亲说起佛生和谢允的事,原本还不大相信的,现在越看越像,真由不得人不疑心了。她暗自叹息,他们也真不易。自己感情走得不顺利,格外能体谅别人的艰难。佛生连孩子都怀了,真要是谢允的,大家别捅破窗户纸,闷在肚子里糊涂过也就是了。难为佛生记挂着他,一心想要给他谋好前程。弥生在她手上一按道,“你放心,改元定要重组官员,我要是寻着了机会,一定帮你举荐他。”
她说“帮你”,佛生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讪讪的红了脸。
这时候两个内侍从孝幡底下钻过来,老远就对她长揖行礼。碍于大行皇帝才晏驾,不好笑在脸上,又想表现对新主的爱戴,把个五官挤得格外有趣。边哈腰边唱喏,“圣人召见王后殿下,请殿下随奴婢们前往文昌殿。”
她的封号没有定下来,按惯例仍旧称王后。弥生应了声,提着孝带子下了台基,一路跟他们往宫掖里去。目下正是新旧更替的当口,各处门禁上加了守军,十步一灯笼,照得那永巷明如白昼。
听政殿和文昌殿在一条中轴线上,但是两殿不通,要从延佳门上绕过去。还记得年头上出正月的那次宫宴,她受了六王冒犯,夫子忿然带她离宫。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跑得再辛苦,心里也是泰然的……她抬眼看看墙头上的兽面纹瓦楞,宫里的长巷子都长得一样,走在上面仿佛又回到那时候,莫名有种沧桑感。只可惜失之交臂,就是百年时光。
说来也巧得很,她将将走到延佳门,正碰上他从里面出来。大概是和慕容珩合计了朝中局势,重新赶到听政殿守灵去。
迎头撞上难免尴尬,她下意识的闪躲开,他却无所畏惧的朝她看过来。有时真恨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四平八稳的,她倒反而忐忑不安。好在边上有内侍有禁军,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怕他的歪门邪道。
他停下步子对她打拱,“臣才同圣人商议了殿下的尊号,圣人就急着要告诉殿下了。”
弥生还了个礼,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便打算错身过去。他又出声阻止,“殿下请留步!上回殿下在臣婚宴上醉了酒,臣这里一直惦念着,不知殿下回去可曾服药,如今身上好不好?”
弥生知道他话里的隐喻,左不过担心她避孕了没有。大概也是怕闯了祸没办法善后吧!她气恼不已,负气道,“劳小郎记挂,药我自然要喝的,怎么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呢!仅仅是酒醉一趟,算个什么!如今一切都好,多谢小郎关心。”
他看她的目光千变万化,顿了顿道,“臣还以为殿下不会用呢,谁知殿下这样自省。也好,还是用了稳妥。殿下酒量不好,臣改日让医正研制出药丸来。吞丸子总比大口喝药来得舒服,回头让人给殿下送来,殿下宫里存些,紧要关头以备不时之需。”
弥生霎时涨红了脸,这个混蛋,说这种话的时候还能装出一副深沉样儿!什么叫紧要关头?什么叫不时之需?他竟然还不死心,还在肖想!她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左右有人,她真想和他拼命,索性同归于尽算了!
刚想辩驳,他幽幽又接了一句,“臣忘了告诉殿下,臣的官邸迁入相国府了。离皇城不远,就在中阳门外御道南。日后圣人传召,臣不需一刻就能赶到。”
他说完,复一拱手翩然去了。弥生的悲愤和恐惧他没看到,也不想看到。其实他期望能有个孩子,纵然渺茫不切实际,那点渴望不曾幻灭。但是她否定了,他看得到她的决心——这该死的决心!她怎么就和别的女人不同呢?半点都不肯退让。看来还是要逼,逼得紧了,也许还有一点胜算。
☆、愁夜
文昌殿是帝王议政的地方,是大邺最高等级的殿堂。从巷堂穿过来进升贤门,眼前的恢宏景象令人叹为观止。天街纵横百余丈,一色汉白玉的砖面和华表。内侍引她从阶基下走,她抬头望了望,正殿底座足有民间的两层楼台那么高。以前她觉得权利离她很远,可是一旦深入这种环境,几乎立竿见影的,心里会热血沸腾。她开始理解为什么男人们都在追求这个,你看那绵延的殿宇宫阙,都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争取,就有机会把眼前这一切收入囊中。这是怎样巨大的诱惑啊!如何不叫人趋之若鹜?
她提着裙裾上台阶,每一步都留心数。一共一百零八级,那是臣子与君王的距离。
慕容珩站在大殿中央,背着手,昂着头,身上的孝服再沉重,掩盖不住满脸的意气风发。帝王家就是这点殊异,老皇帝身后的哀荣不过是黄土垄下一方豪棺,嗣皇帝的喜悦大于丧父之痛。面对这满堂金碧,想想这锦绣天下,谁还来得及悲伤呢!尤其这一切对慕容珩来说更具意义,因为再也无需看任何人脸色,如今他是天下的主宰了。
她慢慢走过去,走过一根又一根雕龙抱柱。头顶上是精美的盘茎莲花藻井,脚下是光可鉴人的柚木地板。她看着他,真是有些如在梦中。半年前他还是任人拿捏的可怜虫,现在却已经是万众景仰的帝王了。
“弥生。”他知道她来了,回过身向她走来。
她肃容行礼,“陛下长乐无极。”
他忙托住她的肘,眼睛里满是笑意,“不要这样,你我是一体的,永远不要对我叩拜。”他拉她往纵深处去,欣喜的引她看,“弥生你瞧,瞧这御座,瞧这插屏,瞧这法扇……以后都是我的了,是我们的了,你高不高兴?”
弥生看他孩子似的,也跟着馨馨然笑起来,“我高兴,看着你君临天下,真的很高兴。”
“弥生,我的弥生!”他倾前身把她揽在怀里,“我终于登上大位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兴奋至极,兴奋得不知该怎样发泄。于是一把抱起她在御座前旋转,边转边叫她的名字,“我要给你最好的,都给你!”
弥生吓坏了,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尖叫,“仔细摔了!”
他的喜悦要同她一起分享,这里面不单单包涵着一个男人的虚荣心,还有他对她难以抒发的爱。在他落迫的时候她没有嫌弃他,她看顾他,替他打抱不平。即便是稍稍的一点恩情,也够他感激一生的了。
殿里的砖柱摆设飞速的旋转,他终于可以在这里放肆的笑一笑,跳一跳,没有人再敢管着他了。转累了,也转晕了,慢慢的停下来,看看她,煞白着一张脸,惊恐的瞪着大眼睛。他更觉她可爱,头昏脑胀的和她跌坐在一起,吻她,贴着她的唇,把笑声都传进她心肺里去。
弥生无可奈何,还好那些内侍都退出去了。否则新帝没有愁容,还笑得这么欢实,要落下一辈子的话柄来。
“陛下要端稳啊。”她说,“应当表示对先帝的哀思,该到听政殿守灵去。”
“再等一会儿,我就是要让你过来看看。”他们坐在御案前的地上,他把头靠在她肩上,声音里忽然带了些凄哽的味道,“弥生,我答应你的后位总算能够兑现了。先前和九郎议了你的封号,。电子书下载什么明皇后、敬皇后,都不好。咱们祖上是鲜卑人,鲜卑人管可汗发妻叫可贺敦,你就是我的可贺敦皇后。过阵子办一场封后大典,我要亲授金印,让你风风光光的母仪天下。”
弥生受之有愧,总归和夫子有过那些事,实在对不起他的一片赤诚。她拉他的手,“陛下不要大费周章,你才御极,根基尚且不稳。我不要你为我撑排场,只要你心系天下,做个人人称颂的好皇帝,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把她的手指握在掌中,低声道,“我知道你贤良,会替我考虑。可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做什么不善加利用呢?”
她摇了摇头,“我不爱张扬,你是知道的。一套流程下来累得慌,我没那个耐性。倒是那些滕妾的位分,陛下还得费心指派。”
说起这个,慕容珩不大感兴趣,潦草道,“二十七世妇里这么多封号,随意挑选几个就是了。”
弥生不由怅然,他对那些曾经服侍过他的人并不好。也许本来就可有可无,常年的不能人道后,渐渐感情淡漠了。可是再怎么不上心,别的倒罢了,几个生养过的侍妾是有功劳的。世妇的位分太低,那么安排有点说不过去。因道,“依我说,百年的母亲她们好歹也该封昭仪夫人。陛下膝下子嗣单薄,看着皇子们的面子,也该晋她们的位分啊。”
慕容珩转过脸来看她,“不成,她们爬得高了,难保不会仗着母凭子贵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这模样……怎么能给你个孩子,让你把腰杆挺起来呢?还是现在压制住她们,将来她们作不得乱。”
他一说这个脸上便黯淡下来,弥生劝他释怀,对他笑道,“我还有百年,他说了当我的儿子,等我年纪大了给我养老送终的。”
慕容珩心里哀戚,她才十五岁,后半辈子已经交代了,要靠别人的孩子过活。是他耽误了她,想到这里越发愧疚。自己无能为力,难免要动拆东墙补西墙的脑筋。既然她喜欢百年,那就让百年切切实实成为她一个人的儿子。他扳过她的肩道,“等登基大典办过之后我就颁诏命封百年为皇太子,你有了依仗,以后就无虞了。”
弥生吃了一惊,“这么早立太子?”
“我是为你着想。”他说,“你不是喜欢百年么?有他傍身,你以后就能放心大胆的了。“
这是万万不能够的,这会儿要百年做太子就是害了他。慕容珩还未看透,他那看似本分的兄弟有颗狼子野心。百年这么小的人,怎么经得起慕容琤的折腾?到时候别说皇位,就连小命都保不住。
“陛下的心我知道。”她尝试着说服他,“可是……他们兄弟三个都是庶出,年纪也都相仿,这会儿就分出主次来,对底下两个也不公平。陛下现在春秋正鼎盛,何必这么着急!还是晚两年,等他们长开些,陛下再择贤能而立之,于社稷也有利。”
慕容珩古怪看着她,“古来储君都是立嫡长,既然百年过继给了你,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眼下册立他,也没什么不妥。”
弥生急起来,那些实话不能和他说,说了便是你死我活的轩然大波。但是怎么才能让他打消念头呢?她逼得没法了,只得红着脸道,“我才嫁陛下月余,你现在就立百年,朝中文武难免要揣测。倒不会有人说陛下什么,定会说我不得宠爱,不会生。再说……陛下不是在吃药么,万一哪天痊愈了……”
她实在羞得说不下去了,慕容珩听她几句话,心头霎时滚烫。其实她这算是私作祟心,可也正因为这私心,叫他爱她更甚。他想她对他还是有指望的,年轻女孩子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哪个不渴望正常的夫妻生活呢!她一定也爱他!单想起这个就让他欢喜。他双臂一合把她拥在怀里,蹭着她的耳垂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好弥生,委屈你了。我这两日似乎有些起色了,一直不敢同你说。或者……等先皇的丧期过了,我到你宫里去,好不好?”
弥生险些惊脱了下巴,有了起色,岂不是离穿帮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