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芳菲-第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作者:九天玄凰01
正文 第一章 腊八粥
北方腊月的清晨,万木凋零,寒风呼啸,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层青灰色的、冷冷的天光中。放眼看去;灰灰的墙、黑黑的瓦、和落满了枯枝败叶的土地上都凝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在稀薄氤氲的雾气中闪着微亮的光泽。
天气极冷,几乎是呵气成冰,八岁的胜兰一边搓着手跺着脚,一边睁圆了黑黑的大眼睛看着眼前一辆连着一辆行驶过去的骡马大车;那比驴子大,却又不是马的动物温和的拉着笨拙粗陋的木质大车缓缓过去,车上堆满了高高的粮食口袋,压的整个车子吱吱的响,车轮碾过冻的硬邦邦的土地,发出一路细碎的哲哲声。
裹着灰色粗布大棉袄的车夫晃悠悠的坐在车上,头上的棉帽子前面早凝了一层白白的霜,他们浑然不觉的叼着大烟杆,朴实的目光一扫过胜兰身后热气腾腾的粥棚,便会露出一副满足的笑容。
今儿是腊八,家家户户都在熬腊八粥,小王庄王财主家也不例外,不过他家是在门口搭了粥棚,支起了两口三尺宽的大锅,当着全村人的面熬。
今天是王财主家收租的日子,他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家中有几十倾地。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王家将收租的日子定在了腊八这一天,并且固定在这天熬两大锅腊八粥。在这一天,只要是从王家门口走过的人,不管是乡邻朋友、贩夫走卒、乞丐小偷……还有来王家交租的佃户,人人都可以去粥棚讨一大海碗香甜可口的腊八粥吃。
空气中弥漫着豆类被煮后浓郁生涩的香味,见胜兰白生生的小脸冻的通红,正往粥里倒着桂圆红枣的李妈爱怜的喊道:“大姑娘,天气冷,别站在那吹风,小心着凉,快到李妈这边来烤烤火”。
“哎”胜兰闻言应了一声,乖乖的走到大灶旁坐了下来,灶内的火苗正旺,跳跃着舔着黑黑的锅底,木柴烧的噼啪作响,一股火热的烟火气息扑鼻而来,冲的胜兰的鼻孔一胀,微微有些发痒。她不由得揉了揉鼻子,转过脸嗤嗤喷了两口气。
视线正对上了李妈穿着灰蓝色的土布斜襟棉袄的身影,李妈是家中一名粗使佣人,她生的个头高大,很有一把力气。此时她正站在热气腾腾的大锅边,两手把着又长又粗的铜勺在使劲的搅拌。胜兰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花白的头发被盘成了一个圆圆扁扁的发髻贴在后脑勺上,上面横着一根白色的,光溜溜的闪亮的银簪子。一直垂到膝弯的半旧的大棉袄下面是同样颜色的、臃肿的土布棉裤,粗粗的裤管遮住了下面一双小小的黑布鞋。
看着李妈那双又小又尖“三寸金莲”,胜兰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自己的脚,她前世是看过那些裹脚的女人解了裹脚布脱了袜子的模样的;脚背弓起,脚趾头被强行弯曲折断踩在脚下,看着畸形无比丑陋不堪。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文化让人们了养出这样奇怪的审美观,还好她现在这个身体只有八岁,而且常年病怏怏的,暂且还没人在她面前提过裹脚的事情。胜兰打定了注意,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就装病装死也不要裹脚,反正她自己就是在原主人病死后莫名其妙的穿越来占了这具身体的。
胜兰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她自小生活在农村,和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留守儿童。父母常年丢下她在大城市打工,对她不闻不问。十几年期间总共只回来看过她三次。等到她好不容考上大学走出了那个封闭的小村庄,和父母依旧是亲热不起来,平日里除了拿钱拿物,就没和他们有更多接触过。工作后去了更远的大城市,更是连电话都通的少,如今胜兰偶尔也会想起前世,想到最多的就是自己在原来的家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估计自己死了父母也不会很伤心吧!
刚穿越到这里时她很迷茫也很恐慌,看着眼前那些明显只有清末民初连续剧里才有的服饰用具,她很害怕自己的将来会被乱世的战火吞没。可在这里呆了大半年之后,她发觉这个北方小村庄安宁的很,除了偶尔听说哪边哪边时局动乱,哪边哪边有几窝土匪,哪边哪边的人都逃难之类的消息外,一切如常,村民们饭照吃觉照睡田照种租子照收。
更让她觉得舒心的是王财主家人丁稀少,没有宅斗小说里描写那些勾心斗角的阴暗事。而且人虽然少,可个个都对她好;祖父王孝宗是当地出了名的大善人,对她这个唯一的孙女真是要啥给啥,疼到眼珠里去了。她生病的时候,王财主快七十岁的人能一直坐在她床前守到半夜。家里明明有丫鬟,可是身体不太好的母亲孙氏却还坚持着天天亲手给她穿衣裳梳头。
父亲王佑全就更不用提了,他虽然又要盯着铺子又要盯着田地,还领着村里护卫队巡逻的事,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可哪次见面了都会第一时间上前笑眯眯的牵起女儿的手,问问胜兰的生活情况,夸一句她听话懂事……从没享受过家庭亲情的胜兰觉得自己穿越到了这样的人家,简直就是掉福窝里去了。她感动之余,很快就彻底的将自己融入了这个家,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李妈搅拌了一会粥,蹲下往灶膛里添了几根柴火,粗糙的大手在腰间的黑色绣花围裙上擦了擦,笑眯眯的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粒又红又大的枣子,一把塞进了胜兰的口中:“大姑娘,尝尝,今年买的枣子特别甜”。
“恩,是很甜”胜兰用舌头顶了顶枣子,牙齿轻轻的咬了下去,枣子很干,但是刚刚咬开一股子清甜的味道就散到了口腔里,美的她咝咝吸了一口唾液,随即用力的嚼起来。
太阳缓缓的升了起来,道道金色的阳光一缕一缕的冲散了薄雾,给灰蒙蒙的村庄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色。气温渐渐升高,路上的冰霜慢慢开始融化,后来的骡马大车轮子上或多或少都粘了些烂泥。腊八粥已经熬好了,那又香又甜的气息散出好远,粥棚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乞丐摸样的人端着脏兮兮的破碗,既拘谨又兴奋的站在外面,满脸憧憬的盯着热气腾腾的两口大锅。
这些乞丐是真正的乞丐,并不是后世她所见过的那种街头骗子。他们体型消瘦,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端着破碗的手涂满了污垢,冻的红肿流血,为了抵御寒风,他们挨挨挤挤的靠在一起,倚在冰冷的墙角下晒太阳,有不少人在互相交谈着,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叹息。
胜兰随意的数了数,足有四五十号人,穿越来的这半年里,她还从未同时见过这么多的乞丐,这才惊觉居然有那么多的人衣食没有着落,原来这个世道真的很艰难,看来自己能穿越到一个富裕的家庭,实在是大大的幸运了。
金灿灿的太阳照的四下暖洋洋一片,见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李妈取出大灶内烧的最后几根柴火,擦了擦手,叫了长工小邱搬了碗来帮忙施粥。见此情景,粥棚外很快就骚动起来,乞丐们一起,交租的佃户们一起,人们自觉的排成了两队,一个个满脸欢笑着等着吃粥。
“这粥真香,大米熬的糯,红枣花生桂圆也都够大够甜,”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白发老乞丐接过粥吸溜喝了一口,转过身揉了揉眼睛,有些哽咽道:“老头我自从没了家,足有两年没尝过大米的味道了,王财主真是好人啊!我讨饭讨了几百里路,从来没见过有人施舍这么好的粥的,他真是个大善人啊”。
“这算什么,老人家你不过碰巧赶上一次,我们可是年年腊八都施粥的,你要是还能再活一年,明年照样欢迎你来吃”李妈麻利的将一大勺稠稠的粥倒进一个拄着拐杖的瘸腿乞丐的碗里,闻声笑眯眯的回道。
“明年,明年我老头的身子骨都不知道在哪喂狗了,就这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老乞丐说完这话,擦了擦眼睛,转身颤颤巍巍的走到墙角下蹲着喝粥去了。
“唉,你们听说没?听说北方又乱了,皇帝都被赶跑了”一个皮肤黝黑,生的膀大腰圆的年青佃户接过盛粥的大海碗,呼啦喝了一大口后,小声的对着身边的人道。
“北方乱了算什么,四面八方早就乱了,浙江那边不是九月就开始打仗了吗?如今外面的世道是一天不如一天,到处都开始打仗,听说还冒出了很多土匪,最近的一伙就离这小王庄不到八十里地。这方圆百里的大户们早就开始自发的捐钱筹备护卫队了。”回话的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他说完这几句话,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粥,看了一眼面前王家气派的大院子,有些担忧的道:“那群土匪要是真的流窜到这里来,只怕王财主家是首当其冲啊!”
“李哥这话就不对了,王财主不仅乐善好施,这些年修桥补路的得了不少民心。那王大少爷更是村里巡逻队的队长,手底下有二十几杆枪,那帮土匪要是敢打王家的注意,只怕是稍有风吹草动王家就知道了,再说了,就算王家不知道,那二十几杆枪也足够打退他们。”那大个子佃户不以为然的道。
“也是,也是,估计土匪手里还没这么多抢呢,像王财主这样的大善人,老天会护佑的,是李哥我想多了”精瘦汉子哈哈一笑,也转身去了边上喝粥。
胜兰盛了一碗粥,拿个小瓷勺依旧坐在灶台前烤着火一小口一小口慢悠悠的喝着。粥里的花生豆子都煮的烂烂的了,混进了红枣的甜味,入口绵软香甜。她一面低着头慢慢的喝着,一面竖起了耳朵听周围的议论声。
她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可是对周围的环境依旧很陌生,只知道如今是一九二四年,历史教材上的民国十三年,在这一年里南方遥远的地方成立了一所军校,北方的京城里发生了政变。这个小王庄的地理位置大约在苏北一带,江浙一带这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当学生好几年了,历史基本忘光光,而且她不是江浙人,连地名都糊涂的很,几乎是什么都不知道。
从那些人零零星星的对话中胜兰已经得知如今外面的世道是越来越乱,战火在中华大地上处处燃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直觉的觉得小王庄眼下的太平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得提醒家人早做准备。可是她一八岁孩子,要怎么说才能让家里人信她的话呢?胜兰想了想,目光落在了方才说话的大个子佃户身上;“就回头向祖父夸大那帮土匪的恶行吧!咱家树大招风,那帮子土匪迟早会找上门来,祖父应该会信的”。
正文 第二章 幸福
“大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呀?害我找了一早上”胜兰正端着碗沉思着,冷不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粥棚前响起,随即一个穿着桃红色碎花棉袄、黑色棉裤、梳着油亮亮大辫子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飞奔到她身边,带起一阵冷风。
来人是胜兰的丫头小翠,王家虽然是大户,但根子里就是农民,所以胜兰虽然是王家这一辈唯一的大小姐,身边却只有一个丫头小翠伺候着,还时不时的就被指使着做别的事情去了。小翠是王财主亲手从路边捡回来的,在王家从小长到大,说是丫鬟,其实待遇和半个闺女差不多。
“我问了灶上的刘妈,她说你跑出来看骡马大车了,我跑后院仓库门口找了好一圈也没看见你,感情你是躲这里烤火喝粥了,我就说嘛,那又脏又臭的骡子有什么好看的”。小翠跑的气喘吁吁的,黑黑的刘海儿都沾了汗贴在了白嫩的额头上,双颊红扑扑的,像是两只熟透的红苹果,洋溢着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