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芳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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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打着旋儿掀起了胜兰的衣摆,冰冷空气的直灌进她单薄的身体中,冻的她的泪水几乎要冰起来,父亲的大手一点点的僵了,贴在脸上再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胜兰动了动自己僵直的手臂,抬起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天上落雪了。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像是扯碎的棉絮,一片片一团团,随着狂风舞动着,眨眼间就落的人一头一脸的白……
正文 第八章 命案
暖炉里的炭火烧的只剩下一点红红的光,紫檀木的苏绣屏风架子歪倒在一边,边上一溜宽厚的紫檀靠背椅子上堆满了杂物衣服,还有人仰在上面呼呼大睡。墙角丢了一只细瓷粉彩小酒壶,桌上的彩瓷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酒气和香烟的气味盖过了案上袅袅的熏香气息,烟雾缭绕之中,只听得见男人们吆五喝六的声音和麻将牌哗啦噼啪的响声。
玉阳县最高档华丽的酒店醉八仙的包厢内,跟着亲戚来玩的武兆铭热的脱下了外套,只穿着衬衫马甲,他翘着二郎腿随意将手上的麻将牌一丢,目光漫不经心的扫射了一遍周围的人,薄唇微微一勾,低笑道:“我又胡了”。
“六少爷,你也太厉害了吧,都胡了多少圈了,输得我快要脱裤子了”。正坐在他对面的玉阳县驻军参谋长高良歪戴着帽子哀叫一声,有些愤愤道:“六少,您就饶小的一把吧,再输下去,我们全家这个月都要喝西北风了”
“是啊是啊,六少的手气太好,今晚咱们是输的是干干净净也是心服口服啊!”玉阳县长的公子尹子绪也跟着哀叹,表情夸张的不情不愿的往外掏钱。
“输了就爽快点,拿钱拿钱,快点,我表弟是什么人,能输给他是你们的福气”玉阳县治安大队长陆伯元嘴里叼着烟,还不忘一叠声的催促着。
“六少,赢了下次请咱兄弟吃饭呀”
“六少果然是贵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让高参谋输的要脱裤子”
……
身后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笑,个个明里暗里的阿谀奉承着。
“谢各位,承让了”武兆铭微微一笑,目光深邃无波,明知道对方是在联手让他,依旧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钱。
他是江浙督军武凤岐的幼子,今年十八岁,中学毕业在家,原本武督军准备送他去军校进修的,他却想要直接去军中锻炼。父子俩一时起了争执,他一气之下就跑到玉阳这个小县城来走亲戚,看看多年不见的外祖一家,顺便游玩散心。
他的外祖家陆家是玉阳当地的名门望族,更是玉阳当地的首富。舅舅家的大表哥陆伯元不善生意,因整日无所事事,又想耍耍威风,前些日子在县衙里谋了玉阳县的治安大队长一职。有事没事带着一帮兄弟扛着枪出去敲敲三教九流,因有着武督军的这层关系,各处都有人卖他面子,连县长都要让他三分,日子过的顺心随性,滋润极了。
因着武兆铭的到来,陆伯元有意让他瞧瞧自己在这个小县城黑白通吃当老大的威风,顺便也介绍下玉阳当地的风土人情,午饭后就带着武阳出来大街小巷的溜达了一番,晚间又去最红火的醉八仙酒楼吃了饭,约了玉阳当地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他接风。玉阳是小地方,没有歌星交际花什么的,酒足饭饱听了几曲戏后,一桌子人后在就包厢里摆开了桌子打麻将。
因为有父亲的关系,陪着打牌的几个人暗地里都故意让着他,几圈下来武兆铭就赢了一堆钞票大洋,他渐渐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就在他想着不如回去睡觉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跑的蹬蹬响的脚步声,一个破锣嗓子火急火燎的喊道:“老大,外面出事啦,大案子,死人啦!”
“站住,什么人?”外头的侍卫枪栓啪啦一响,大声斥问了一句。
“什么,死人了?”陆伯元闻言顿时挺直了身体,他将手中的牌一丢,兴奋的叫道:“是治安大队的人,叫二愣子进来说话。”
自陆伯元当了这两个多月的玉阳县治安大队长以来,因他后台坚硬,为人又贪婪,没人敢露出把柄让他抓。平日里处理的大多是些打架斗殴的小事,这还是头一回遇上人命案子。他顿时就来了精神,跳起来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杀人,不想活了,滚进来给老子说清楚”。
很快有人打开了房门,随着一阵冷气冲进来,一个治安队员躬了躬身体,低头哈腰道:“见过高参谋长,见过各位少爷,老大,就刚刚桐花胡同那有人来报官,说有个乡下土财主被人杀了,小的一听这是大案子,就赶紧来知会老大一声”。
“桐花胡同,倒是没多远,那个表弟啊,外头冷,你先待在这里玩,大哥过去看看就回来”陆伯元拿起帽子转身就要走,不忘回头伸手拍了拍武兆铭的肩膀。
“老大,听说乡下的土财主们都富的流油,这趟差事没准是个美差,比忘了兄弟们的辛苦啊!嘿嘿……”二愣子满脸堆笑的伏在陆伯元的耳边说着,声音虽然不大,却被武兆铭听了个清清楚楚。
眼下虽已经推翻了前朝建立了新政府,可那些鱼肉百姓的歪风邪气并没有因此消失,反倒因为世道混乱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这种事情武兆铭见的多了,所以他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一把推开了桌子上的牌,伸了个懒腰起身道:“打了半夜早无聊了,我也去看看”。
“看来表弟是打腻了牌了”陆伯元最会察言观色,早瞧出武兆铭待的不耐烦了,当下就呵呵一笑道:“也罢,表弟要是真有兴趣,就一起过去瞧瞧吧!只是外头冷,身体要注意点。”
“既然这样咱们也去瞧瞧,反正也没什么事,话说这县城还真的许久没出过人命案子了”高良也跟着起身,见武兆铭转身找衣服,眼尖的拿过大氅给他披上。
“高参谋有心了”武兆铭瞟了一眼对方,微微一颔首,其他的人见状早已跟着匆匆站起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走出了醉八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大雪了,鹅毛般的雪片子纷纷扬扬,落的地上一片白。早有侍卫为武阳撑起了伞,汽车缓缓开了过来,在雪亮的汽车灯光下,那些雪花疯狂的飞舞着,密密洒洒,似乎遮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桐花胡同离得很近,下了中心大街一个拐弯没多久就到了,一群人簇拥着武兆铭下了车,军靴和皮鞋踩在落了层薄雪的石板路上,发出蹬蹬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响,围观的群众们听见了声音,发现有军人过来了,匆忙让开了一条路。
走进了那方普通的四合院,武兆铭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死人,和死人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穿着枚红色小袄的小女孩披散着头发跪坐在地上,长长的乌发上粘着片片雪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早已没了血色,在大雪之中惨白惨白的,脸颊上莹莹闪着水光,苍白的嘴唇哆嗦着,正低着头拉着死人的手嘤嘤的在哭泣。
听到了脚步声响,小女孩凄惶的抬起头来,如画一般的弯眉下,长睫微扇,一双黑黑的眸子雾水寒烟,似是那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衬在白玉般的脸上,显得格外美丽灵动。
武兆铭的心中微微咯噔了一下,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女孩就是白天冲撞了他的那个,当时他刚到玉阳县城,因汽车出了点故障,就下车徒步逛了会街,不留神被那丫头踩了一脚,他一时玩心上来,就捏了她一把。
他还记得她当时傻愣愣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大眼睛睁的溜圆,挺翘的小鼻子下,花瓣般粉嫩红润的小嘴微张着,带着丝惊讶……他很少和小孩子这般亲近,当时却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只觉得她俏皮可爱的紧,鬼使神差的就对着她的脸颊伸出了手……
看样子,死的就是她的父亲了,武兆铭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的模样,看向胜兰的眼眸中慢慢浮起了些许怜悯之色。
正文 第九章 凶手
胜兰也听见了汽车和军靴的声音,她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瞧见看热闹的人全都退到了两边,几个荷枪的士兵快速整齐的冲进来列好队,随后一群人大步走进了院子。
来的足有十几号人,服装有军装也有类似民国电视剧里看到的警察装,中间还有一两个似乎穿的还是便装,雪太大了,粘在胜兰的睫毛上化成了水珠,让她有些看不清楚。
看样子是警察得到消息来了,案子才发生了半个多小时吧!这玉阳县的警察挺有效率来的挺快呀。可是有必要来这么多人么?看那架势,似乎来人的官职还挺高的。胜兰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可为了不妨碍他们查看现场,她还是缩了缩脖子,深吸一口气,挪动着快要冻僵的身体往后退了退。
一个温暖的怀抱瞬时笼住了她,胜兰回头,瞧见先前被吓晕倒的小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嘴唇一个劲的哆嗦着,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再往小翠的身后看去,几个王家的下人被对方气势吓到,一个个哆嗦着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这样脓包的下人!胜兰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去,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这些人从小生活在消息闭塞的乡村,也没怎么见过世面,陡然见到主子被杀,又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军人,吓的六神无主也情有可原了。
她感激的冲小翠点了点头,尽量往她的怀抱里缩了缩,天气太冷了,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僵了。
那群人走到离王佑全六七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警服男子走在最前面,他站住后踢了踢靴子上的雪,抬手擦的划了一支火柴两手拢住点了根香烟,吸了一口朗声命令道:“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个瘦高个子的警察立即走上前来,劈手夺过门房手中燃了一大半的火把,凑近了弯腰只瞧了一眼就道:“队长,一枪爆头,死透了,看创口应该是近距离射击,估计是仇杀。”
“奶奶的,大正月的出人命案子,真不吉利,仔细搜搜死者身上,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被称做队长的大个子警服男子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侧着身子往边上让了让,又跺了跺脚道:“这鬼天气真冷,我说表弟,死人真没什么好看的,天这么冷,你同高参谋还是先回去吧!”
“既然来了,多呆一会也无妨,我就看看,表哥你继续”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回道。
胜兰听的脑中一惊,她怎么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她下意识的就抬起头往那群人瞧去,视线却被正检查王佑全的人挡住了。
她心中稍稍有些愤慨,这些官宦子弟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都无聊到来看杀人现场了。同时也觉得很疑惑;一个小小的人命案子,怎么会惊动参谋长级别的人?参谋长是军中的高官吧!军队什么时候负责查案了?
她正思考着,负责检查的警察蹲在地上,戴上手套表情很是厌恶的在王佑全的尸体上各处摸了摸,又起身用力将他翻起来,目光落到死者的背后时,那警察眼中忽的一亮;伸手就从王佑全的背后掏出一柄手枪来,惊叫道:“队长,有把枪,还挺新的。”说罢他咔哒咔哒的拆下了弹匣子看了看道:“少了两颗子弹,看来死者死之前开过枪。”
“居然有枪,这个死者的身份不一般啊!”那个大个子警察头子正是陆伯元,他眯着眼睛扫了下四周,见先前围观的群众早已经走的七七八八没几个人在了。又见死者衣着干净厚实,身上的棉衣是绸缎的。一边哭泣的小女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