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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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断重覆同样的动作,不一会,便绕著红绫,绕了一个圈。
而那一个圈转下来,诵经声重又到了令人昏然欲睡的地步。我正想在其时大喝一声,可是我才一提气,那鹰又是一声怪叫,再一次把声音打断。
那七个僧人,仍是重覆著那怪动作──其时,我已毫无疑问,可以肯定,那七个僧人和红绫之间,确然是在起著某种“争执”,非但是争执,还有可能是斗争。虽然他们都坐著,那七个僧人在打圈,也没有碰到红绫,但是我相信,他们的精神力量,一定在激烈的交战。
那七个僧人,既然是天池上人的弟子,那正是擅于运用精神力量的会众。
而天池上人的精神力量运用,早已到了可以随心所欲作“神游”的地步,是他的弟子,一定差不了。
红绫是不是也有这种本领,我不清楚,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红绫她以一对七,显然并未败下阵来。
而那七个僧人的诵经声,大有扰乱精神的作用,自然也是战术之一,而那鹰却以怪叫声来破坏,使主人可以集中精神应付。
一想到这一点,我登时觉得眼前的情景,好看之极。只见那几个僧人,越转越快,全身所发出的声音,也渐渐加快,可是他们的口唇,却依然一动未动。
那鹰的怪叫声,也越来越密,而且全身翎毛,全都耸起,使它的身子看来比平时大了许多。
这时的情景,简直诡异之极,虽然除了声音惊人之外,好像并没有甚么特别的动静,然而在感觉上,就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惨烈厮杀一般。
我虽然见多识广,但是眼前的情景,处处透著诡异,看看了也不免心惊,只是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如何去阻止这种“战斗”。
转眼之间,只见那七个僧人,越转越快,“已分不清哪一个是哪一个了,而他们所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是惊人,我虽然看出红绫并没有甚么,但是我还是感到,应该出手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气纳丹田,正准备发出一下巨鸣声,看看是不是能阻止这种情形。
而也就在此际,就在震耳欲聋,令人心烦意乱的诵经声,和一下又一下刺耳之至的鹰叫声中,我像是忽然听到了红绫的声音。
红绫的声音听来极其细微,但是偏偏在如此的环境之中,听来十分清楚。
我听得她在道:“爸,别急,等一会就完了。”
我陡地一怔,一时之间,不能肯定我是真听到了红绫的声音,还是没有听到。
我这一忍气,缓缓呼吸著,却见红绫,突然长身而起,一声长笑,道:“我当你们有甚么本事,原来只是令人眼花缭乱。”
她说著,大喝了一声:“停!”
随著她那一喝,那几个正在转动的僧人,竟真的陡然停了下来,诵经声也已停止。
只见他们七人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觑,神情讶异莫名。
红绫笑道:“我告诉你们,我不知道,你们无礼相逼,我还是不知道。”
这时,那七个僧人之中的两个,已经看到了我,他们的记性居然不坏,一见就认了出来,各自高叫了一声,七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这七个人,不但刚才坐著的时候,动作一致,站了起来之后,行动也是十分整齐划一,一下子就来到了我的面前,我只当只有那两个人才认识我,可是,一到了我的面前,七个人却一起和我头合十,像是我全认识他们一样。
红绫这时也叫道:“爸,这七个人虽然可恶,倒也有趣,他们心灵完全相通,七人如同一人。”
听得红绫这样叫,我多少明白了一点情形,所以我也合十为礼,我先开口:“天池上人好否?”
七人齐声道:“家师已轮回转世了。”
我不禁“啊”地一声,一时之间,不知该表示恭贺,还是该表示惋惜。因为那是由死到生的过程,两者相结合,死应该表示惋惜,生应该恭贺,两者加在一起,又该如何表示,那实在不是我这凡夫俗子,所能适从的。
我只是“啊”了两声,同时,也明白他们是天池上人的门下,在精神、意志、灵魂的研究方面,必有过人之处,多半是他们为了使精神力量更加强烈,所以修行时,集中七个人的力量一起进行,久而久之,七个人便无形之中,联成一体了。
所以,七人之中,虽然只有两个人见过我,认得我,但是他们心意一相通,就变成七个人一起认识我了。
我在“啊”了两声之后,只见七人都面有焦急之色,忍不住想和我说话,而此际,红绫又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笑指著红绫介绍:“这是我的女儿,七位上师,多多指教。”
七人都露出讶异之极的神色来,七人问道:“她随何高人修行?修行多少年了?何以她的精神力量这样坚强?她怎能克服我们的金刚摧心咒?”
七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著,却又并不混杂,这种情景,看起来很有趣,可是听他们的话,听到后来,却并不有趣──那“金刚摧心咒”这样的名称,听来还令人有点心惊肉跳。
我略有不快:“她的事,你们不必理,她和你们,并无冤隙,何致于要用甚么‘金刚摧心咒’来对付她?”
七人怔了一怔,一起道:“你误会了,那咒语不过能令人说实话,并无别的害处。”
我仍然恼怒:“她要是不愿意对你们说甚么,你们何以要逼她?”
奇)那七人神情苦涩,一起向红绫望去,声音之中,带著委屈:“是她自己说的,知道我们是在找长青师弟的。”
书)我呆了一呆,也向红绫望去,只见她向我眨了眨眼,容后再说。
网)我也就不再追问,只是道:“陈长青?”
七人一起点头,神情更是焦切,我深知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就道:“能不能先别急,好好地从头说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红绫在一旁,也道:“我早就对他们这样说了,他们偏不听,出家人心急得要死,想自己有点本领,就想逼人,真过份。”
红绫这时,教训起人来,像是她的本行一样,我知道眼前这七人,是天池上人的弟子,在精神领域上,必有过人的修行,可以说归于“高人”一类,红绫却毫不容情地教训他们,未免太过份,正待出声阻止,却又见那七人,个个面有惭色,低下头去。
等到红绫说完,他们才道:“是……是!我们……因为和师父的再生有关,所以一时情急,请原谅。”
红绫笑了起来:“不管你们出家也好,在家也好,我爸来了,一切和我爸说吧,要是能帮你们,我和我爸,一定不会袖手。”
七人大是感激──我早就说,称他们为“僧人”并不妥当,果然他们否认自己是出家人,他们的身分很特别,没有一个固定的名称,他们是精神和灵魂学者,但又进行轮回再生,有前世今生,实在复杂得很。
我在这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向门外看去,只见带我进寺来的那三个僧人,在院子外探头探脑,我忙大声道:“没事了,只是要暂借宝刹,商量一些事,你们自去休息吧。”
那三个僧人连声答应,退了出去。
我望向那七个人,看他们有不知如何说起才好的神情,就先问道:“陈长青怎么了?”
那七人互望著,神情仍然为难,我道:“或者,事情从陈长青说起──从何说起,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此言显然甚合他们心意,七人一起点头。
九、转世高人
他们又互望了片刻,我注意到了他们在商议问题之际,不必交头接耳,只是交换眼色即可,红绫所说他们心意相通,显然不假。
于是,他们就开始说话──他们说话的方式,相当特别,我就不细述了,我只是记述他们所说的内容。
他们一开口,第一句话是:“先师圆寂,归位,是一年之前的事。”
他们又称“圆寂”,又称“归位”这正表示了他们复杂的身分,事实上,天池上人正是这样的一种人,身分比高僧,智者还要特别,已勘破了生死奥秘,自成一家,得人崇敬,那境界,比诸单纯的宗教,又高了一层。
他们又道:“这一世生命结束,下一世生命开始,那是生命的延续。”
我点了点头,但是补充了一句:“那是你们专注研究的一种生命方式。”
生命的方式有许多种──即使是地球人的生命方式,也有许多种,刚才他们所说的“转世方式”,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种而已。
可是七人对我所说,显然大大不同意。
我不等他们开口,就道:“好,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你们且说下去。”
七人沉默了片刻,并无异议。
过了一会,其中一个才开了口。
接著,他们就叙述一些发生的事──他们仍然是你一言我一语,那些过程,我都略去了,不然,占了许多篇幅,却接触不到故事的中心,实在是浪费作书人和看书人的生命,无聊得很。
那人一开口就道:“家师功德完满,此生一切都已完成,自然要转世再生──”
我很用心地听著,我知道他们信奉的轮回、再生等等,和佛教的理论,极其近似,而且更接近喇嘛教。当年我见到天池上人他们,就是由一个名叫“五散”的喇嘛转世发生了问题而起的。
那位五散喇嘛,是一个得道高僧,可是在转世的过程之中,发生了由于不能控制的差错,后果,他的新生命,是一个生活在一个小岛上的小女孩。
这种情形,堪称黑色喜剧,连喇嘛教也束手无策,于是求助天池上人,替五散喇嘛换一个身子。
这其间的过程,奇妙无比,所以令得陈长青入了迷,不舍得离开,要跟他们去“学道”了。
那七人续道:“但是在……这之前,师父却做了一件令人感到极度意外之事──”
一说到这里,七人都有悻悻的神情,令我感到那件事一定严重之至。可是他们一说了出来,我不禁感到好笑,他们道:“师父竟然收了一个外人为徒。”
我知道他们口中的“外人”,一定是指陈长青。在某种程度而言,陈长青确是“外人”因为天池上人的弟子,跟随乃师,大有年资,有的甚至是转世而来的,陈长青突然加入,当然在原来弟子的心目中,成了外人。
看来,他们对于这个“外人”,不表欢迎──这是必然的事,这样神秘的团体,一定有排他性,何况陈长青这个外人“外”得十分彻底,连语言、文化习惯,都与之不同,我真怀疑陈长青是不是能在三五年之间,学会他们的语言。
果然,七人又愤然道:“他甚至连我们的话也不会说。”
我沉声道:“这也没有甚么不对,只表示你们的修为不精,对你们的师父来说,只要是人,就没有分别,而且,语言更是‘皮相’,你们的修为,讲究的是心灵相通,互相沟通之际,早已超越了语言的束缚。我相信陈长青和令师之间,绝无沟通的隔阂,而你们却还在斤斤计较,这不是可笑得很吗?”
我据理为陈长青争辩,而且毫不客气地责怪他们,由于所据之理,全是他们修行的宗旨,所以说得他们哑口无言,个个面有惭色。
我又道:“何况陈长青诚心学道,只怕进展大在你们之上,是不是?”
七人倒也坦诚:“是,师父说,他天资聪敏,一说就明,一年修行,直可抵我们一生。”
我不禁暗自咋舌,因为我绝未想到,陈长青在这方面,竟然还有这样的慧根。我道:“令师既然如此说,你们自然不应该排挤他了。”
七人齐道:“我们没有排挤他,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