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飞花-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观戏楼出来,花群和洇茶沿着衙役指示的捷径越过人群回到书院。两人都反复端详着自己的幸女牌,笑得合不拢嘴。
“哎你刚刚看到屏风后面有人了吗?”花群问。
“屏风后面?没注意,但那个老家伙,”洇茶压低声音,虽然这时离戏楼已经很远了,“绝对是在做戏给谁看。我问过我爹,他根本不认识高大人,什么故交……”
看到花群震惊的神情她撇撇嘴,“我爹还说这个高大人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老滑头,哪边有权势他有跟哪边,自己暗地里贪赃枉法养一堆小老婆……什么‘应为社稷百姓等实事出谋划策’,廉正官员肯定不会说这种假大空话——我稍说两句好话就露了馅了吧。”
花群听得大吃一惊,也将信将疑,官场这些事情她自然懂得不如洇茶多。
“那个在屏风后面听的人,就是高大人要做戏给他看的人?”花群最后问。
“这我不敢肯定,不过如果是的话,那肯定是比高大人官位还要高的大人物了。”洇茶作出结论,“不管那个大人物是谁,反正亏了他咱才顺顺利利的拿到牌子了——高大人肯定不敢在他面前误了良才。”
花群听得她说完感觉晕晕乎乎,已经不知所以然了。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来,“我得谢谢你,开头那里,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真不知道落地以后该怎么办了。”
洇茶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笨蛋,难道我眼睁睁看着好好的演出,让一根凭空飞出来的笛子给毁了?总之都是你丫的错,谁让你忘拿笛子,真是的,吓得我一身冷汗。”她说着不由得又伸手擦汗,花群看着,却“噗嗤”笑起来。
“对对,是我的错,对不起啦——”
洇茶却脸红了:“本来就是么……笑什么笑……”
走到西门洇茶说要去找爹,花群便一个人往菊香苑去:大家肯定都在那里。她们从观戏楼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春满人间”刚演完,她一边有点懊恼没来得及看,一边想得去跟玉环道谢,紧急时刻把笛子借给了她——虽然最后没用上。
一路上见到的同学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好几个姑娘跑来求签名;那些人跟她打完招呼之后,又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走开,花群零星听到些只言片语:
“……听说‘春满人间’演砸了啊……”
“还不就是那个杨玉环,吹到一半没声了,后面的直接没法演了……”
“真是的,丢书院的人,”
“丢她爹的人才是真的呢!”
“唉,果然是天妒英才,把个杨大小姐带走,把她留下来了……”
花群越听越不对劲,开始到处问玉环去哪儿了。没一个人知道,有人甚至还说:
“演成那样,肯定找个地方躲起来哭去了呗……”
花群急了,撇开那些崇拜者们,开始满园子跑着找玉环:菊香苑没有,菊班教室没有,慧通阁里找遍了也没有,哪儿去了?……她急直抓头发,心想玉环不会想不开……这时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连翘花底下,连忙跑过去。
“玉环!是你吗?”
玉环从胳膊上抬起头,红肿的眼睛看着花群,愣了半天神沙哑着嗓子说:
“哟,这不是大红人吗,跑到这儿干嘛来了?”
花群看她样子不对劲,走过去问:
“你说什么呢?你还好吧?”
玉环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扶住连翘枝子,花群看见她手里攥着一根红缨子——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从笛子上扯下来了。
“我说什么?我还好吧?告诉你吧,我不好,你满意了吧?”
花群听着不禁又急又气,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你了?”
“你怎么我了你自己知道!”
她从身后抽出笛子在花群面前晃着,“祝贺你,我演砸了!”
花群惊疑间,突然看到笛子上一道深深的裂痕,心里猛得抽了一下;难道是她……
“玉环对不起我……”
“是啊你不是故意的是吧?”玉环不等她说完就顶上,“你不是故意把笛子从我这借走,也不是故意从三丈高的台子上扔下来,也不是故意地让少白把你的笛子传给你……”
花群急忙解释:“不、那是个意外……”
“意外?这倒挺能骗人的哈?”玉环声音越来越高,“要不是你们配合得那么好,还真有点像意外哈!不错啊你,连菊班的大小姐们都收买了,陪你演这一出……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急中生智是吧?”
花群见她丝毫听不进去,只得甩甩头说:“好吧,既然你不相信,我给你赔罪,你别这样了行不行?”
“赔罪?干嘛赔罪?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玉环冷笑着走下来。
花群了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玉环走到院子中间回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鄙夷。
“别假惺惺了;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这样?几时赔过罪了?”
花群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大惑不解,冲着玉环质问道:
“你倒说说,我过去都做什么了?”
“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要我一件件帮你想吗?”玉环尖声说着,甩着手里的红缨,转身走上台阶。花群看着她摇摇摆摆地迈着步子、好像喝醉了酒一样,不由担心起来。
“‘花群好,花群妙,花群样样呱呱叫……’”她唱歌一般地念着;花群此刻焦虑的脑海中,一丝遥远的记忆被触动了一下。
“……从一开始你就是女王,大家都听你的、跟着你跑;还记得张员外吗?你让大家拿石头砸他的大门,然后一个人跑了;其实最后大家都跑了,”玉环伸手抹一下眼睛,转身看着不安的花群,“除了我。”她怪笑了一声,更像是呜咽。
“是啊,谁让我跑得慢呢?活该……”花群急切地要开口,玉环怒吼着打断了她:
“但你也绝不是清白的!”
她瞪起了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花群,花群不由浑身一阵冷战——这个人,真的是玉环吗?
“……七缘节那天,我戴着姐姐的玉菖蒲,你说好看,非要借来戴一会儿;我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过了三天,你说玉菖蒲不见了……那可是姐姐唯一的纪念啊~你也太过分了!……”花群张大嘴巴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有那次,明明是你把宋管事的儿子打哭了,你们家的伙计却说是我家德福打的,害得德福被我爹暴打一顿赶出家门……对我最好的德福哥哥,走之前说,他恨我、恨杨家……”
玉环眼睛变得像灯笼一样红;花群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嗓音仿佛已经离她而去了;她只能呆立在那里,听玉环滔滔不绝地控诉。
“……可我还是傻乎乎地粘着你,当你的跟班、担着你惹的祸……但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只是人见人爱的花群小姐的附属品,永远被大家嘲笑……你知不知道,”她沙哑着嗓子冲花群喊着,“每次你站出来替我说话,别人就更加瞧不起我……连少白也开始讨厌我……少白……”玉环呼吸开始粗重,眼神变得狂乱了——“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他!你凭什么一脚插进来?!你知道我在乎他,你知道我喜欢他……所以你就要把他夺走!”
花群听了这话惊得一跳,一瞬间嗓音又恢复了:“你、你在误会什么呀?我跟他又没怎么样……”
“还撒谎!”玉环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知道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都知道!”花群脑子里“嗡”地一声——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而且是和少白?!
“……你跟我抢玉菖蒲、抢少白,夺走我的尊严、夺走我的快乐;”她说着一步步走下来,“今天又抢我的笛子,害我当众出丑、害杨家名誉扫地——几时传到爹爹耳朵里,还不晓得会给我什么颜色……你现在满意了吧?他们都在说呢:‘那个玉环和她姐姐根本没法比,杨家还不如收花群小姐做女儿得了……’”
玉环说着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花群一时心如刀绞——她知道这是玉环从小就有的心病。她不知该作何辩解;世人为什么偏要拿她们做比较?
“现在你攀上高枝、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再也不需要我这种累赘,所以就过河拆桥、落井下石……”花群咬着嘴唇不断摇头,觉得喉咙眼里生疼,好像被硬东西堵着、让她喘不上气来。不是的……不是的……
“……你知道吗?”玉环声音颤抖着,泪水从脸颊滑落到手中的红缨上;“就算你抢走我的东西、抢走少白、利用我做事,”她一步步走近,哆嗦着慢慢抬起拿着红缨的手,“我依然当你是朋友,当你是我杨玉环最好的姐妹——毕竟只有你肯理我这个万人嫌……”花群泪水终于奔涌而下,捂住嘴巴、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玉环——
“但你听着——我是比不上姐姐,但我还是她妹妹,我还姓杨,只有这一点、谁也别想夺走……你!”她终于站到花群跟前,猛地伸手指着她,花群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
“……要是痴心妄想、胆敢破坏杨家名声的话,我死也要和你斗争到底!”
玉环歇斯底里的声音震击着她的耳膜;她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那双红肿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毅和决绝。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觉得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好像快要窒息一样,张了好几次嘴巴才发出声音:
“对不起,玉环,真得对不起……你不知道……你听我解释,我跟少白真得什么事也没……”
没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抽到她脸上;她惊愕地张大眼睛,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左脸火辣辣地痛着,嘴里有了一丝咸味——玉环,蚂蚁都舍不得捏的玉环……刚刚打了自己……
“你够了吧?”玉环呜咽着说,右手还高高地举在半空中,“少白不是什么玩物、首饰,让你说丢就丢;他在你身边那么久、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绝情,难道就不会考虑他的感受吗?!”说完转身掩面奔去。
花群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的,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玉环刚刚打了她,她觉得除了脸上的痛之外,还有什么东西也同时被“哗啦”一下、击得粉碎。她盯着地上刚刚被玉环扔下的那根扯得粉碎的红缨——六年前两人开始一起学笛子的时候,花群买了两条红缨子,一条系在自己笛子上,一条系在玉环笛子上;两个人挥舞着一样的笛子在庭院里追逐,一样的红缨子在空中跳跃、旋转着,两个人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亭子里回荡……
还是那条红缨,现在撕得碎碎的、凄惨地躺在地上,鲜红得扎眼,仿佛一滩血迹,上面不知什么东西湿湿的、像摔碎的玉石一样闪闪发光……
第十五回 月光
“花群!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找不到……”远桔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你怎么了?手里那是什么?……”她机械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幸女牌被远桔抽去,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半个时辰前的兴高采烈像谎言一样灰飞烟灭了……
花群不知道自己怎么接受的大家欣喜若狂的祝贺,祝贺她和洇茶如愿以偿得以进宫。她一直在困惑——每个人都在笑着、跳着、叫着,高兴地手拉着手、互相拥抱;她们在庆贺什么?过了不久陶老爹他们也找到了花群,于是又是一阵欢腾;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亲手拿一下花群的幸女牌,牌子从每个人手中传过,人人都发出惊奇赞叹之声;这些景象在花群面前像梦境一样不真实,耳朵里面轰鸣声时大时小;小毅在那里喊:
“护送幸女花群大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