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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部分

大汉嫣华-第274部分

小说: 大汉嫣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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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刚才莽撞了,还请宁君见谅则个。”

宁炅连忙上前扶起他,“鲁侯礼仪重,臣不敢当。”

“只是偃实在担心家姐,”张偃已经是红了眼圈,一把抓住宁炅的手,求道,“家姐与偃自幼感情极好,家姐出了事。偃着实已经是方寸大乱,还请宁君鼎力相助,若能平安找到家姐,信平侯一系感激不尽。”

“鲁侯言重了。”宁炅道,声音有些无可奈何。

他瞧着张偃的背影,心想,鲁侯年纪虽不大,倒并无太大骄气,能屈能伸。又有着这样高贵的身世,便是无什么才能,这一辈子,也是高位无忧了。只是张皇后——

这么多郎卫天罗地网的寻找张皇后的踪迹,却一直无果。想来,情形多半是凶多吉少。他身为皇帝最亲信的郎中令,这些年,皇帝对于这位皇后的感情,他是知晓的,也就越发心惊肉跳,转眼又记起皇帝秘密吩咐他的话语,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张皇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在两宫之中出了事,身为深爱妻子的皇帝,刘盈焦躁担心,本是正常的事情,但他竟会怀疑是吕太后做的,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这皇家的事情,子弑父,父亡子,并不少见。但相杀到这个地步,让宁炅不寒而栗。

他以潜邸信臣的身份,从龙上位,做上郎中令一职。不能不说是官运亨通了,但在这一日未央宫的星空下,在心中生出凉意,不由得起了待这件事结束了辞官归家的念头。

不如归去,

这长安虽好,却非老死之处



红色的地衣上,织着柔美的云气花纹,吕后从寝殿中起身,看着朱雀铜镜中自己眼角遮也遮不住的皱纹,不由叹了口气。

岁月不饶人,纵然再有经天纬地的豪气,也挽不住时光匆匆流逝的尾巴。

在这样的一个清晨,她忽然奇异的想起已经龙驭上宾多年的先帝刘邦来。

在他生命中最后的几年,他是不是也有这样无力的心情?

她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他当时的痛苦,却是自己和刘盈的福音,假若刘邦身强力壮,再多在位几年,安知他是否能够回天,将这个皇帝的位置传到那个如意小儿手中?

一个人的衰老死亡竟是亲人儿女的福音,那么,他是否做人足够失败?如今,刘如意死了,戚懿死了,那些曾经让她不快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上。她吕雉,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女子。

苏摩捧着铜盆进来,将帕子在热汤中拧了,伺候吕后净面。

“阿摩在想什么?”吕后不经意的问道,眉梢唇角,俱含着笑意。

“奴婢在想着,”苏摩将帕子摞在汤盆中,取过一只朱漆篦子,站在吕后身后为吕后梳头,小心翼翼的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还没有消息,元公主和皇后母女情深,若是地下有知的话,该有多伤心啊”

她的满华,也去了

吕后蓦然心中一恸。

怒意却渐渐泛上来,缓缓遮住心恸。

她牵扯嘴角笑道,“我也很担心阿嫣啊但,”

“可能是年纪大了。”

她偏了偏头,不顾苏摩挽了一半的青丝,站起身来。苏摩不敢扯痛了她的发丝,连忙松手,一头斑白的头发便散了开来,泄露了她早已苍老的事实,“愈大就愈信命。这命里的东西,是避不掉的。如果……如果阿嫣这次真的出了事,”

她郁郁的叹了口气,“可能,就真的是命罢。”

“啪,”苏摩手中的篦子便倾覆在地上。

吕后凤眸一挑,回头笑问,“阿摩这是怎么了?”似笑非笑的模样。

“没什么。”

苏摩胆战心惊,拾起了篦子,勉强笑道,“奴婢只是不小心,一时惊到了。”

“是么?”吕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

“那阿摩可要小心一些,一时惊到了没关系,若是一世都惊着,可就不好了。”

……

“……辟阳侯审食其毎数日入长乐宫一次” 郎中令宁炅将查到的行踪禀报给皇帝,“期间滞留长信殿,至申时方出宫。”

六十四支蜜烛在殿中两侧两排灯架上依序燃烧排开,将宣室殿照的亮如白昼,烛光照在皇帝疲惫的面色上,染上了淡淡的昏黄之色,眉心跳得几跳,刘盈复又问道,“那吕氏的人呢?”

“吕氏人中,郦侯吕台闭门不出

,镇日在家饮酒作乐;洨侯吕产虽呼朋饮酒作乐,仔细排查,并无真正出格,建成侯吕泽与武信侯吕禄亦一切正常。便是陛下曾经提到过的长乐卫尉杜延之,还有大谒者张泽,臣都秘密使人盯着,一举一动都在郎卫耳目之下,没有发现什么无可疑之处。”

郎卫是皇帝最心腹的力量,大多出身陇西六郡良家子,由皇帝简拔,亦只效忠皇帝。是长安城中最精锐的一只力量。花了这么多天的功夫,竟连阿嫣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刘盈心中一阵烦躁,扬声斥道,

“长安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皇后总不可能凭空消失,郎卫查了这么多时日,竟什么都回不了给朕。宁炅,朕很怀疑,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宁炅哑口无言,拜道,“臣无能。”

刘盈闭了闭眼,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再去找,若找不回皇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

挥退了宁炅,他细细思虑可能的漏洞,却始终不得头绪,不由得心里急起来,快步行到案前,取笔写诏,不意碰到茶盏,滚烫的热水泼出来,溅到手背上,微微惊呼一声。

“大家,”管升吓了一跳,连忙赶上前来,“可要?”

“滚。”

皇帝已经是发作道。

皇帝的脾气一向十分温和,在他身边伺候,是极好做的差事。管升少见的见了皇帝发怒到不能克制的地步,不敢撄他的锋芒,沉默的退了出去。

刘盈喘息着坐在了宣室殿的地衣之上。

长安城就这么大,阿嫣出事伊始,北军便及时关闭了长安九门。此后三天,城门虽然开启,但对于出入百姓都严格搜查,没有人能够在这样森严的防卫下将阿嫣带出长安去。因此,阿嫣现在定然还在长安城中。但,正如自己所言,长安城就这么大,郎卫前后三次大索长安城,都没有发现阿嫣的踪迹,阿嫣如今又究竟在哪里?

阿嫣出事的时候,他极度忧疑,不知道动手的心怀叵测的藩王,还是长乐宫中自己的母后,更甚者,是万里之外的匈奴人。但他自信,没有人能够在长安城劫走自己的妻子,而不留下一丝痕迹被自己的人发现。除了,

长乐宫中自己的母后。

因此,阿嫣出事后的第三天,他便笃定,这件事与母后有关。

对于这样的结果,在他心中,不知道是提起了心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阿嫣是个女孩子,若是落到母后的手中,必不会受旁的侮辱。但身为一个儿子,他也十分了解自己的母后。母后历经苦难,心性酷烈手段狠辣,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十分喜欢。但若转了憎恶,动起手来,也是不留半分余地,若是真的恨了阿嫣,只怕阿嫣多半会无幸理。

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些年,他作为皇帝权威日增,母后的影响较自己登基初年也就有所下降。如意在未央宫中横死的时候,自己无法悖逆母后,却腰斩了对如意亲自动手的杨力士。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对于张皇后十分宠信,纵然是母后,也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命人在自己的羽翼下伤害阿嫣。她能够动用的,也只有自己极度心腹之人。他命郎卫一一盯着吕家一系与太后亲信仆役,相信总能找到这些人的动作,从而找出阿嫣,但经过这么些日子,居然毫无所获,纵然再劝着自己冷静,也有些惊慌不定起来。

“参见大家。”

椒房殿中,荼蘼领着宫人拜见道。

刘盈点了点头,“下去吧。”

荼蘼轻轻一颤,抬起头来,露出苍白消瘦的面色,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看着疲惫焦虑的皇帝,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叹息了一声,带着人退下了。

刘盈极目看着阿嫣曾经待过的寝殿,朱檐依旧,帐幔柔和的下来,在腰上用组绶挽起,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饕餮香炉被掀开盖子,里面尚放置了新添的沉水香……一切都和阿嫣尚在的模样一样,只是佳人失去了踪迹。

“大公主——”伺候的人惊慌的声音从廊上传来。

繁阳公主赤着脚,从侧殿奔出来,一头扎进父亲的怀中,委屈痛哭起来。

刘盈安抚道,“好好,不哭,”

他抱起女儿,苦笑道,

“小鬼,你知道什么?你阿娘对你掏心掏肺,她若是回来,你可要对她孝顺。”

刘芷嘶声哭了好一会儿。她听不懂刘盈的的话语,但阿翁熟悉的怀抱大大缓解了她这些日子思念母亲的焦虑情绪,泪水渐渐收了起来,抽抽噎噎,眼眸红彤彤的,大大的凤眼里尽是水意。

刘盈只觉心中骤痛,对阿嫣的思念,也就愈发痛楚分明起来。

阿嫣,你在哪里?

你在不知名的地方,可觉得寒冷?

你可害怕?

刘盈回过头来,椒房殿中帘影低垂,无语徘徊,仿佛在下一个刹那,佳人从中走出来,眉似远山,眸如秋水。不由激动起来,喊道,“阿嫣,”却在下一刻,只闻见扑鼻沉水香,哪里有妻子的身影。

刘盈骤然心酸。

阿嫣,

明明我们昨日还花好月圆,两相缱绻。只要和阿嫣你在一处,我便觉得这天青日朗,世事没有不顺心处,纵人生有些许遗憾,只有有心,总能补全,怎么就忽然,琴弦一个急转,由盛而衰,不得归途?

明明头一天晚上,你还陪在我身边,弯着眸子,笑盈盈道“等过一阵子,我给你做一件中衣,可好?”怎么第二日一次普通的早晨离别,就骤然分别,再也寻不到你的踪迹?

我尚在等着你缝制的中衣,

你却已经是杳然无踪

我是如此思念着你,既然已经尝到过和你在一起的甜蜜生活,又如何能够回到失去你的日子中去?一生一世独憔悴。

刘盈抱着女儿娇软的身躯,只觉得心中抽痛,抱着女儿,“你母亲那么狠心,抛下了我们,待她回来,我们不理她好不好?”

刘芷咿咿呀呀摇头,瞪着阿翁。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明明知道她听不见自己的话语,却觉得她像是为母亲出头,大力反对自己的话。、

刘盈苦笑了一声,又觉心酸,抱紧了女儿,

“好好,这未央宫,如今也只有我们父女两相依为命了。”

……

长骝站在椒房殿门前,焦急的等待,过了一会儿,方见皇帝抱着大公主出来,连忙迎上去,

“大家。”

“将大公主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宣室殿,”刘盈吩咐道,眼光扫过椒房殿之后的掖庭,“将掖庭里的人都给朕看好了。绝不能出乱子。”

韩长骝吃了一惊,不敢再说,弯下腰去,“诺。”

……

长安城风声鹤唳。所有潜藏的风波却都掩藏在表面的平静之下,一时之间,风雨欲来。

周夫人一身玄色朱缘深衣,脚踏云纹歧头丝履,匆匆领人迎出武信侯府,笑着对中常侍寇安道,“阿监奉太后之命前来,臣妇来迟,实在是怠慢了。”

她是吕后最看重的子侄武信侯的夫人,寇安亦不敢托大,笑的眯了一双眼睛,和善道,“周夫人实在是客气了,奴婢不敢当。前一阵子,阿茹娘子病了,太后担忧吕娘子,命奴婢领着江太医特意前来为阿茹娘子诊治。”

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周夫人迅速按捺下心思,恢复正常,笑道,“原来如此,阿茹得太后厚爱,夫君和我实在是感激不尽。——阿监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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