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遮天-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段”,丫头随手指指因为书的残旧而自然显露的第一页,上头的一段。
江轩低头看看,是汰侈篇第七,开头“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便笑着尽量说的通俗些,“这是从前司马晋朝的事,有两个大官,一个叫石崇,一个叫王恺,二人常常比阔斗富,一次王恺得一株二尺高珊瑚树,世所罕见,便拿去向石崇夸耀,石崇一看,取出一支铁如意,啪地一声打个粉碎,王恺自然大怒,声色俱厉,斥责石崇,石崇却说,‘不要紧,还你就是’,于是命左右取出许多珊瑚树,三四尺的有六七株,光彩夺目,像王恺那样的更数不胜数,于是王恺羞赧而去。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了。”
“奴婢这等人家,一年用度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这二人所为,真是暴……”,万素飞故作惊讶,差点溜了一个“暴殄天物”出来,好在改口还快,心里却不禁一阵乱跳,“真是糟蹋东西,要遭天打雷劈的!”
“是啊”,江轩同叹道,“崇恺二人穷奢极欲,不知廉耻,所以留下万世骂名。司马晋家用此为臣,又怎能不亡啊。”
“这个又是讲的什么?”,万素飞看他神情放松下来,趁机又指向一则,笑得仿佛天真无邪。
江轩看看,是同一页上的,汰侈第一,于是也笑道,“这个也是石崇的故事,说的是石崇请贵客宴饮,都令美人劝酒,客人有不喝的,便令斩杀劝酒美人,当时丞相王导与大将军王敦都在宴上,王导虽然不善饮,可怜那些侍女,都勉强自己喝,而到王敦……”
江轩突然停住了,脸上火烧火燎地烫起来,接下来那行“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赫然刺痛了他。
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小时读来,常鄙夷王敦之冷酷无情缺乏人性,可难道今天自己所作的事情,不是一样的么?
不,不一样,他对自己说道,他的坚持是为了原则。
但是,其实绝食这种事情……如果他执意不降的话,不用绝食周荣迟早也会不耐烦杀了他的吧,为什么一定要用别人的命来陪葬呢?
没关系,他可以继续把饭倒掉,不伤害自己的原则也不难为她。
但纸包不住火,这是一时之计,只怕最后会害她死的更惨……
等等!怎么会读到这篇?简直像是一个坑在路上等他么。
一瞬间他有些狐疑地看看万素飞,但发现后者似乎正一脸期待地等着下文,心中又道,不可能,一个送饭丫头,字大概都不认得,哪能下出这种套,再说,她也有带来别的书,第一则故事也读的是别的,所以大约只是巧合吧。
“后来呢?”丫头娇脆的催促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那个,后来,王敦也喝了……”,他的脸再度涨红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把自己置身到那个立场。
“这个故事没意思……”,万素飞努起嘴来仿佛疑惑,心下却快笑翻了,“大人再讲一个吧。”
……
估摸是每天说客要来的时间了,万素飞才走。
在她就要转身的一刹那,江轩突然开口,“要不……你把饭食……留下……”
他的声音很小,但已经足够让素飞听清楚,她连忙下拜,大声喜道,“是!”
————————————
谢谢大家对某月乌龟的容忍……
突然发现,这章的标题叫挖坑,下一章叫填土好了……
从一堆烂西红柿中爬过
第四十章 心乱
第四十章 心乱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多月,万素飞还是天天装她的无辜少女去江轩那里,傍晚则回来周荣身边,简单回禀一下情况,然后侍立在一旁伺候他看折子。
“今儿送过去的书里夹着篇《三国志…张辽传》”,万素飞一边磨墨,一边向周荣道。
张辽是三国时曹魏名将,初从吕布,被曹操所擒后归顺,但几乎没人苛责他不忠不义,相反,大多认为他算是对得起旧主,又能弃暗投明之人,与江轩现在的境况可谓十分相似,周荣暗暗称道,万素飞这家伙还真善于不露痕迹地旁敲侧击,忙问,“反应如何?”
“看了后好久不说话,若有所思。”
“那便好”,周荣顿了下,又道,“要不朕就全权把这事交给你,不再派说客去了?”
“皇上不可,要是不派说客,只怕他便会起疑心,让奴婢无法继续接近他了”,万素飞抬头说了一句,又再垂首回去。
接近?周荣眉毛不自觉地挑动一下,看向万素飞,她确实在很认真地磨墨,袖子轻轻挽起,露出雪白的一段手臂,在胭脂砚上方画着圆弧,因是侧面,扫兴的纱布看不到了,高挺的鼻梁勾出极深刻的线条,几缕发丝垂下,掩映光洁如玉的肌肤,耳上一串流苏珠坠随着动作晃阿晃地,晃得人心神都动荡了,她却还全然不觉,只一副专注的表情盯着在砚中渐渐晕开的墨汁。
他心里突然有点乱。
每次开口问万素飞进展程度如何时,在那无人可以得知的千分之一秒内,他常会滑过一丝害怕她一张嘴答出已经有何等亲密关系的感觉,尽管从理智来讲,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就算真的只是公务,也让有点莫名地恼怒。
她干嘛那么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面前说接近别人?自己又不丑,起码比现在的她好看多了,又打了那么多胜仗,还跟她一起算是出生入死过,又见天的这样相处,也没亏待过她,就算不是皇帝,只是寻常男子,也只有自己看不上她的道理,凭什么她这份刀枪不入的样子,对自己满不在乎?
他满脸不乐的,万素飞却丝毫没留意他心中这段闲闷,轻拨一下掉下来的碎发,停下手抬头说道,“奴婢以为,火候快差不多了,现在江轩他虽然不说,但心里已经动摇,不过还有一件事,若不解决,他怕是定不会降的。”
“哦,什么?”周荣听说到这个,也忙收敛那些曲折心肠,问道。
“他的母亲——他若降敌,吴昌可能会为难他家人,最近他常常叹气,沉默不言,大概就是担心这个”,万素飞沉吟下,接着说道,“所以皇上可以派使者暗中前去,将他母亲悄悄接到我国来,使他们惊喜相见,这样,一来他感谢皇上恩德,二来也自然担心母亲在我朝的安危,再辅以皇上的好言相劝,奴婢的推波助澜,想必一举可以攻破其心,令其投降了。”
“朕明日便差人去办,若江轩当真降了,素飞你首推大功”,周荣于是大笑道。
素飞亦笑着谦恭几句,谈话间,周荣手上又过去几本折子。
翻到一本,他突然捂着脑门哀叫一声,素飞忙看,却是曲念瑶的手笔。
“去告诉你原先主子”,周荣合上本子皱眉道,“后宫那摊子烂泥,朕就辛苦她了,不用女人吵架这点小事也跟朕禀报”,说着,把那奏折向万素飞手里一扔。
万素飞暗叹一口,果然是甩手掌柜,若以一个男人来论,哪个女人当真爱上他也是够命薄的。
等他忙完,万素飞将折子整理起来抱走,明天好发还众人。
周荣看她背影,从地上捡起一张字条,才要叫“漏东西了”,却发现那本来不是折子里的内容,大约是不小心夹带进来,展开来看,是一张收条,落款是王福喜,好像是卖给曲念瑶什么东西,收银四千两。
他原本还笑一下,觉得曲念瑶做事果然清白不藏猫腻,但看清上头所写物件后,脸色却刷地一下白了。
那上头赫然的四个字:祁连雪参。
‘
‘
稍过几天,周荣派的几名使者整备齐了出发,穿便服鞋袜,扮作商贾模样。
就要出城门的时候,后头有人喊等等,为首的使臣扭头一看,是个白衣小厮,再细辨,认出是万岁爷身边的红人万素飞,忙跳下马来,不敢怠慢,问有何事。
万素飞气喘吁吁递给他们一封信,说到时可以交给江轩的母亲。
“可是圣上手谕?”那使者忙问。
“不是,是我的主意,你们不要管,若江母不来,将这个交给她便是。”
使者虽有些狐疑,还是收起来,拜别而去。
万素飞看他们离去,长出口气,还好赶上了,于是慢慢往回走。
她昨晚回自己的住处,辗转睡不着,暗自思量,江轩这么古板,他老娘怕也不是稀泥,有些担心,若执意不来,甚至寻死觅活,就不好办了。所以她突然想到一个“妙法”,这些日子以来,她手上有江轩的几首手抄诗文,而正好又知道宫里一个非常善于模仿他人笔迹的内监,原来中过秀才的,于是连夜去找那内监,以江轩的口吻和笔迹,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长信,信中充分渲染母子亲情,说自己已经投降,这是周使特地去接母亲,希望母亲也能来大周,安度晚年,共享天伦之乐。
这样,就算江母再有原则,恐怕也会抵挡不了对儿子的思念前来吧,而来之后,见到儿子,就算知道那封信是假的,也不重要了,万素飞想到这里,几乎笑出声来。
这事对她也是心血来潮,做之前没时间告诉周荣,之后怕怪她自作主张,就更没有说。
而这件事情的结局,也在这一刻悄悄写好了,只不过此时的她还全不知晓。
如果就目的来说,她的选择算是对的,因为她达到了目的。
但是,无意之中,她将注定失去目的之外的很多东西。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在对一个人微笑的同时,已经恶狠狠地在另一面磨利了獠牙……
第四十一章 噩耗
第四十一章 噩耗 门外有脚步声,江轩一下支棱起身体,然而细听听,又走远了。
不是她……
他有些失望地躺回床上。
怪了,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盼着那丫头过来了呢。
他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有她在的时候是开心的,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丫头肯听他完完整整地说一段话吧。
好笑么,这个原因?可别说是现在幽囚,就是在吴国时,有多久没人听他好好说一段话了?
母亲是拿来孝敬的,不是能够谈天的。
遵母命纳的一个侧室,温柔贤惠是够,可他一天兴致勃勃谈起点军国之事,却发现她早已睡着。
在朝廷上,攻击他的人就更数不胜数,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
吴昌倒是肯听一点他的话,然而听那一点,还不如不听,若他不派李雄监军,何至于此败?
一股悲凉突然涌上他心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以为他是不在乎的,却原来,自己并没有圣人那样高尚'奇。书',毕竟,还是有些怨恨。
那个丫头,那个陪他走过这最艰难一段的丫头……
要是他跟周荣开口要她会怎样?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应该没问题。
她若愿意照例做她的丫头,好歹也比在这儿受排挤强,她若想要个名分,他也不在乎给一个吧。齐王还不是娶了无盐?再说,她的脸也说不定能治好的。
可是,母亲那边不知会不会同意?
……等等,等等!
江轩坐起来狠狠摇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一个要死的人,居然闪过这些念头,疯了,真是疯了!
他站起身来去取桌上的茶壶,倒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真能把心中的烦闷一口喝掉似的。
烦闷间,却突然听见外头噌噌的脚步,但那肯定不是丫头的,粗重得很,倒像是一堆男人。
他心下瞬间一凉:难道,周荣到底不耐烦,要对他开刀了?
说也奇怪,不过两个月时光,他最初那样激烈的死志已经被消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