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有_梁燕_高境] 悲哀的畅想-第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1997 第9期 … ’97科幻小说银河奖征
朱万有 梁燕 高境
这场秋天少有的风雨已持续了好几天,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天色像铅一样的沉重。我无聊地坐在诊室里,以往忙得不可开交的产科也因这晦暗的天气而清闲了许多,整个上午我看了不到五个病人。
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头发乱作一团,领带胡乱打着。他是克来思斯·金布尔,我们极熟。看着他这副模样我不禁好笑,打趣道:“尊敬的特侦处处长,你这是怎么了?到我产科医生这里来想必不是检查什么吧?”
金布尔没有像往常那样同我调侃,他一脸沮丧地坐下来,脸色更加难看。他长叹了一口气,沉重地说:“司马,我倒大霉了。”
“唉,老兄,你的情人有问题了吗?艾滋病?”
“别开玩笑了,我真的出事了。”
看来真有什么事,我停止了揶揄,静候他说下文。
“昨天我确实到芳子那儿去了。这几天太累了,你是知道的,我需要放松,就瞒着局里……今天一早我的助手卡尔给我来电话叫我快逃——只有他知道我的行踪,说局里正在到处抓我。”
“抓你,为什么抓你?你是特侦处长啊。你干什么了?”我紧张起来,脑子里闪过“金钱、女人”等字眼。
“今天凌晨有人混进了局里绝密室,把解密电脑全给破坏了。卡尔说电视录像上的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更要命的是那家伙是通过了细胞DNA检查后才进入绝密室的。局里的反应就可想而知了。”
我沉默了,作为医生,我深知DNA检查意味着什么。如今的身份甄别检查已淘汰了指纹等项目,一个人的DNA结构是永远无法更改和被人仿造的,DNA检查的特异性和准确性不容置疑。
金布尔的手在轻轻发抖,眼里流露出渴求信任的目光——我无法拒绝、逃避的目光。
“那电脑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被人破坏?”
“我们处有许多卧底,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从不面对面联络,有情报就通过电脑网络传递。电脑被破坏明显是冲着011号文件来的,这份文件是关于一家叫IH医院的,这医院开展的器官移植业务量大得惊人,我们正在调查。011号文件刚由一个卧底发回来,我还没看,而这名卧底就失踪了。司马,你要相信,我绝不会干这种事。”
屋里气氛有些压抑,我推开窗户,一股凉风吹了进来。
金布尔是联邦安全局的特工,在一次跨国科技间谍案中我作为科技顾问和他相识。这么多年来我被他的正直勇敢深深折服,尤其是他妻子艾娜因遭人报复被炸死后,他工作更拼命了,正因如此我成了他的好友。在我心目中他是当代的骑士,但要除开他对女人特别偏爱这一点。男人风流成性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金布尔一向对钱没多大兴趣,难道他可能为了女人干出这种蠢事?
半天我才吭声:“金布尔,坦率地说,我也不想掩饰对你的怀疑,虽然我也相信你的为人。希望你能尽快证明自己的清白。你有什么打算?”
“谢谢你的信任,老伙计,这件事的背后肯定与IH医院有关,我打算暗地对IH医院进行调查。我找你就是请你尽可能地帮助我,当然在对你没有影响的前提下。”
我被他的坦诚征服了:“我答应你,金布尔。”
二
金布尔就这样从世上销声匿迹。
没过多久,无孔不入的新闻界把这件事捅了出去。人们都认为他出于某种利益当了内奸,而后他的私生活被曝光更加深了这种看法,随之而来的是警察和安全局特工没完没了的调查。金布尔成了政府丑闻的代名词,他已四面楚歌。出于对他还有残存的希望和承诺,我一直保持沉默。
一天清晨,我照例在诊室翻着晨报,一条头版新闻赫然入目:金布尔负案潜逃今晨被击毙。我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金布尔没有任何亲人,在官方处理程序完毕后,我作为他生前好友为他料理后事。他的日本相好芳子也来了,令人欣慰的是她不是因为金布尔的财产来的。
金布尔躺在殡仪馆里,显得十分安详,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仿佛随时都会醒来。一直哭个不停的芳子开口了:“司马君,我只有一个请求,让他穿上我给他做的和服上路,好吗?”看着这个在现在已很少有的痴情女人,我无言以对地点了点头。
人的一生是短暂的,但总会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金布尔啊金布尔,你留给人们的恐怕就是为色忘义的印象了。
芳子伤心地给金布尔换着和服,望着赤条条的金布尔,我也不由为这个晚节不保的人黯然神伤。他的背部是那么光滑,那么平整,突然我想起了什么……
夜已深,实验室一片沉静。
我小心翼翼地从培养皿里取出一块费尽心思才得到的皮瓣组织,仔细地进行分离、固定……不时敲打着旁边的计算机,荧光屏发出的光映在我兴奋的脸上。
三
卡尔如约而至,这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给人一种刚毅果断的印象。
我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怎么看金布尔这件事的?你知道我是他的好朋友,请你坦率地谈谈。”
卡尔盯着我:“司马大夫,我不妨对你说,金布尔是我通风报信才逃脱的,这已表明了我对他的态度。这么干一旦被发现我会受到什么惩罚是可想而知的,但我仍然做了 ,因为我相信他不会做这种事。他可算是半个电脑专家,而那台电脑完全是给砸坏的,他会这么大动干戈吗?不过录像和DNA检查的确让他难以辩解。”
“卡尔,事实上我对这事还无法作出判断,我只能告诉你,他曾要我帮忙把这事查清楚。希望你能帮我。”
“司马大夫,我随时效劳。我非常希望能还给处长一个清白。”
“那么十分感谢,现在我想要金布尔的一切档案材料,凡是你能弄到的都要,好吗?”
这几天产科手术特别多,我忙得团团转。
一天下午我正要下班回家,一个护士跑进来说:“司马医生,门诊送来个急诊病人,要立刻手术。”
走进手术室,一切都已准备好了。一个黑人产妇躺在手术台上,在无影灯光的照射下,黝黑的皮肤显得有点怪异。
门诊医生说:“这名产妇产期提前足有一个月,B超证实是头盆不称。”
无影灯光下,各种监护仪器不断闪烁变化。
“刀,血巾。”
“止血钳,4号丝线缝扎。”
手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一个肤色雪白的小男孩从子宫中取了出来。几个小护士在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笑了:“孩子们,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有时胎儿外观表现出的性状看起来和父母中的某一方毫无关系,事实上他的遗传信息有一半来自于这个人。这正如有些人做事总要大肆宣扬,而有些人则默默无闻。”
我的话引起人们一阵欢快的笑声。
这时,门诊医生捅了捅我,把我引到一边,悄声说:“刚才这女人在不经意的谈话中,透露出她是替人‘借腹生子’的。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我问:“这是哪家医院的杰作?”
“听她说是IH医院。”
IH,又是IH医院!倏地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大脑:这里边是不是另有隐情?我忙下达医嘱:“查母子的血型并转入特护病房,没经我同意谁也不能让母子俩出院。”
血型结果报告产妇是O型血,而孩子是AB型,说明从遗传角度来讲她们不是母子。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门诊医生说的产妇只提供子宫而与受精卵无关,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我找到了大学同学尼克,他是遗传学权威。大学毕业后他一心攻读遗传学并获得巨大成功,而我则当了一名男性产科大夫,没圆成我的外科医生梦。
一阵寒暄后进入正题,我讲完这对奇怪母子的事后问:“老同学有何高见?”
尼克笑着说:“司马,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很明显这个替人生子的人只是把她的子宫贡献出来让受精卵发育,而这枚受精卵完全可能来自一对白人男女。这样的孩子血型当然就不受她的影响了。”
“尼克,我还没老呢。来找你就是请你帮助再验证一下,看看这当中是否还别有文章?你当然也是很清楚的:我们国家是明令禁止‘借腹生子’的,认定这有悖于人伦。可以吗?”
“完全可以,我可以给你所有能够查到的结果,但你要提供这对母子的血清和体细胞标本,没问题吧?”
三天后,尼克急匆匆打来电话把我叫了去。
“司马,我反复作了检查分析,和你的检查结果完全相符,这确实是‘借腹生子’的典型例证。可是,根据你所提供的情况,我却怀疑这和一般意义上的‘借腹生子’似乎不同——请别奇怪,一个严谨的科学工作者居然也用了这种不确定的语汇。”
“你是说,这果真涉及了比一般‘借腹生子’更严重的问题?”
“老实说,我不能也无法肯定这一点,不过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尼克一下陷入了回忆,“在我攻读博士时,我的导师是一个性格乖张的天才。这个叫杜里凡的教授被人们认为是妄想狂,他当时发表了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论证‘借腹生子’比传统生育具有不可比拟的优越性。他还说这发现将有利于人体复制的实现……”
“他说什么……‘复制’?”我迫不及待地问。
“的确如此,这是他的最高理想。这篇论文在当时,包括现在都被人们认为是离经叛道,不过现在人们已淡忘了这位天才。说实话,我常怀念他。要知道,性格上的怪异丝毫不能掩盖他在遗传领域的才华,我今天很多成功都是受他影响、启发才取得的。”
“这位杜里凡教授现在在哪里?”
尼克的口气显得惋惜:“就在他的论文发表后不久,他就辞职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四
我回到医院时,卡尔已等了我很久。他给我带来了一个大纸袋,在这个纸袋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决定亲自到IH医院去闯一闯。
正在这时,那位黑人产妇连同婴儿从病房悄然失踪了,我决定加快行动。
IH医院。
这家医院坐落在郊外一个偏僻的山脚下,十几幢大楼分布在医院四周,那幢米黄色的十五层移植外科大楼就是我的目的地。
那大楼的门卫没有想象的严格,只有一人。我乔装成很有派头的顾客,声称是事先在电话里约定了的,还掏出一张较大面额钞票赏他。他咧嘴一笑,便让我进去了。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几个人过往。刚到三楼梯口,一个全身都被防护衣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汉向我走过来。
“干什么的?”大汉厉声问。
我机警地回答:“来看我哥哥。”此时四周正好没人,我趁他不防备朝他颈部猛击一拳,大汉无声地倒在地上,我忙把他拖进不远处的杂物间。
我换上了大汉的装束,也许是这身打扮的作用我很顺利地来到了十楼,一块写有“手术重地,保持肃静”的牌子十分醒目,透过隔离窗我清楚地看到正在进行好几台移植手术。
继续上行,在一块“器官管理处”牌子的指引下,我到了这幢楼的最高处——十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