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客书店-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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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小心翼翼地从塑料盒中取出青色的毛虫;放在玻璃片上;放进显微镜的操作台上:
“基本上没有错;不过有时也有例外。”
“比如?”
“我只是想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好吧……”
医生把眼睛凑到目镜前;开始调整玻璃片的位置:“我以前有一个病人,她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有一年夏天,原本她要去参加夏令营,妹妹留在家里;但是她说服了妹妹;两人偷偷互换身份,妹妹去参加夏令营,而她留在家里。结果,她妹妹很不幸地碰上了空难。”
“……”
“她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当中,最后,她决定以妹妹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所以人往往会这样:在经历了某件极其痛苦的事,或受到极大伤害之后,时间就停止了。他(她)会停止成长,有的人甚至会永远活在那个时候。”
董耘唏嘘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是人的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蒋医生换了一个物镜,继续观察:“所以你知道你最大问题在哪里吗?”
“?”
“你很聪明,也很豁达,虽然有时候会有点任性,还有那么一点女人的敏感和神经质。”
“……”
“但你的时间并没有停止。你最大的问题是……”医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太闲了!”
周一上午九点,当董耘出现在邵嘉桐办公室的时候,后者确实吃了一惊。
“很惊讶是吗?”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板上,“我忽然觉得我的生活可能需要一点点改变——而且首先从工作上开始比较好。”
“……”
“所以,”他耸了耸肩,“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邵嘉桐看着他,似乎有点哭笑不得。通常都应该是老板给助理安排工作,而他们之间却恰恰相反。邵嘉桐查看了一下行程表,然后开始整理桌面:
“五分钟后有一个新的提案会议,如果你愿意来的话就一起来吧。”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手机,从他面前侧身走了出去。
董耘仍旧靠在她办公室的门板上,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后来有一次,当他跟蒋柏烈谈到邵嘉桐的时候,他想起了这天早上的这个场景,于是他对医生说:我知道她是个很难搞的女人,可是没想到这么难搞……
至于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恐怕是一种身份的转换。当他不再是以一个老板的身份去跟她交往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些优势早已荡然无存。
当然,这是后话,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董耘还是乖乖地走进了会议室。
“董耘?”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有点旧了的慢跑鞋。
这样的打扮,几乎让董耘没能认出他来:“……于任之?”
于任之是他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好像跟高原还有点亲戚关系,总之是高原介绍他们认识的。他和高原读的是金融,于任之读的是艺术,可是因为两所学校离得不远,所以经常会一起出去聚会。不过,他和于任之的关系,也不并只是互相认识的朋友而已。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董耘抬了抬眉毛:“因为我很巧得是……老板。”
说这话时,他有点心虚地看了看邵嘉桐,后者却完全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
“啊……”于任之似乎很惊讶,“我一直以为你们公司的老板是那个头顶微秃、长得很像黑社会老大的大叔……”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就连邵嘉桐都一副拼命咬牙的样子。
董耘尴尬地咧了咧嘴:“哦,那是我们负责另一块业务的副总……”
“原来如此。”
“你们……”董耘指了指于任之,又指指邵嘉桐,“今天谈什么?”
“漫画集。”于任之说。
“真的?”董耘用力拍了拍这位好久不见的旧友的肩膀,“太好了,你终于成了漫画家,还要出画册。恭喜!”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尤其是邵嘉桐。可是于任之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不是的。嘉桐说你们有意出一本二十世纪漫画史的画集,请我来做画集的总编而已。”
董耘错愕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于任之跟邵嘉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无奈地苦笑起来。
等等……嘉桐?
董耘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于任之什么时候已经跟邵嘉桐熟到可以直接喊她的名字了?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坐下来直接谈吧,寒暄的话可以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邵嘉桐打开笔记本,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天中午,董耘约了邵嘉桐和于任之一起吃饭,结果邵嘉桐却有一个早就约好的工作餐。
董耘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于任之却大方地说:“那你吃完后,如果有时间可以来我们这里一起喝杯饮料。”
邵嘉桐想了想,答应了。
尽管有些诧异,董耘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露出他平时一贯的那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
两人找了一家西式的餐厅,一人点了一份色拉配果汁,在靠窗的沙发位上坐下后,于任之就忍不住笑起来:
“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
“我觉得我们在Wood Street上那家自助餐馆里拼命吃牛排的长长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我一顿饭可以吃下五块牛排,转眼间我们已经坐在这里吃草,配的还是以前最看不起的果汁。这说明——”
“——我们老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然后,两人又相视而笑,只是彼此的笑容里都有点自嘲的意味。
“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于任之问。
“好久了吧,自从……”说到这里,董耘忽然停了下来。
“啊……”于任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生送了果汁上来,两人都是苦笑了一下。等服务生一走,董耘率先开口:“从车祸之后,也有……七、八年了吧?”
于任之想了想,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下,于任之说:“你这几年好吗?我有时候偶尔碰到高原,也问起过你,可是他好像总是会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说什么?”董耘对于高原的回答有些好奇。
“他说你……”于任之想了一下,“不好也不坏。”
听到他这样说,董耘不由地苦笑了一下:“很贴切。”
“对了,”于任之说,“我前几天整理画室,结果找出几幅在你和盛欣婚礼上画的漫画,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
董耘很想再挤出一个笑容了,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不了,就留在你那里吧。”
于任之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也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两盘丰盛的色拉送了上来,董耘拿起叉子,一抬头,恍惚之中似乎又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盛欣的那个晚上。
这个女孩的名字,他很早之前就听过了。因为据说从小与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两位兄弟都爱上了她,只是发生这件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风流事的时候,他早已离开了上海,来到伦敦。他本以为毕业之后回去,就能一睹这位将他两个老友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姐的芳容,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的毕业送别会上,他就见到了她。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也爱上了她。
说起来,盛欣跟于任之好像也是亲戚,不过关系应该很远,就像高原和于任之。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那时候盛欣也刚研究生毕业,来了伦敦玩,于任之便带她来参加派对。
董耘还记得自己穿过宿舍的走廊,走过去打开门,先是看到了于任之,然后于任之身形一闪,闪进宿舍,身后站着一个穿着宽大黑色T恤和紧身牛仔裤女孩。她的把T恤的下摆在腰间扎起来,露出一小截蛮腰。她的T恤和牛仔裤都是单色的,脚上是一双黑色的浅口平底鞋,头发在脑后简单且整齐地束着,她并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女,可是她的五官很干净,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清爽又利落。
“你好,”她对他大方地微笑,“生日快乐!”
“呃……”董耘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才说,“今天不是我生日,是送别派对。”
“噢,”她笑起来,那笑容与其说是尴尬,还不如说是她觉得自己很好笑,“对不起!我以为是生日派对。”
“你是跟于任之一起来的?”他问。
“嗯,”她说,“我老妈托他在伦敦带着我玩几天,我本来是想他是读艺术的,可以带我去好好逛逛大英博物馆或是现代艺术馆,结果他不是带我去学校上课就是来参加派对。”
“哈!”他笑起来。
看得出来她家教很好,他没有请她进来,她就一直站在门口。于是他连忙把她请进来,顺便又关上门,以免楼下的租客投诉。女孩站定后,大方地伸出手,说:“我叫盛欣。”
“……盛欣?”董耘觉得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怎么,你知道我?”她挑眉。
“我叫董耘。”
她眨了眨眼睛,诧异道:“啊,你是……”
他点点头。
两人站在门口,都是一脸讶然,然后,又相视而笑。
结果第二天他带她去了大英博物馆和泰特现代艺术馆,用他那对艺术一窍不通却很懂得销售策略的口才逗得她笑个不停。再后来,他们相爱了,并且在最爱的时候结了婚。所有人都很看好他们,就算是他那两个后来跟他“决裂”的老友,也意外地在他们婚礼时送来了祝贺的卡片。
他曾经以为这个美好的童话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童话。
“我刚刚才知道原来嘉桐是你的助理。”于任之说。
“啊,”董耘愣了一下,才点头,“是……”
可是……他好像果然还是比较在意为什么于任之会这样称呼邵嘉桐——因为即使是他,也都是连名带姓地叫她名字。
“她工作的时候是不是很吓人?”董耘故意说,“总是摆出一副臭脸,还给人脸色看。”
于任之失笑地抬了抬眉毛:“有吗?”
“……”
“我想她只是有时候有点过于认真,不过大多数时候,我觉得她还蛮和蔼的吧,而且不管是谁,就算是办公室里负责清洁的阿姨,她也很有礼貌。”
“……”有吗?!
“不过她真是个工作狂,”于任之又笑了笑,“十句里面有八句都是工作、工作、工作。”
说完,于任之又开始吃盘里的芝士,直到董耘冷不丁冒出一句:“那剩下的两句呢?”
“?”于任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董耘眨了眨眼睛,像是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那么剩下的两句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于任之像是还没从董耘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中回过神来,“有时候会聊聊书、电影或是其他的事情。”
“哦……”他应得有些干涩。
于任之看着他,皱了皱眉头。
于是董耘连忙岔开话题:“你最近还跟高原碰面吗?”
“有时候会碰到,不过大多在婚礼和葬礼上。但是很少会专门约出去。”
董耘失笑:“听上去有点……”
于任之耸了耸肩:“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开始变得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这个时候要想再像以前那样没事天天胡混在一起,很难。”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以前在英国读书时候的往事,这个时候,天空渐渐暗下来,乌云聚集在一起,很快的,就开始下起雨来。
于任之忽然敲了敲玻璃窗,董耘顺着他的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