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云殇-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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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太过如常,没有丝毫的异样,却有莫名的无声息的窥视,令亦琛有跌入樊笼的恐慌。
按规制,洛妍敬酒无甚不妥,可愈是合理中却透着更多的不合理。
是他多疑?
洛妍的眼眸一望到底,澄澈透清,满溢着祝福。
父皇,试着各地进献的桂花酿。
亦璃,醉心于箜篌。
倒是宁安居功至傲,略带敌意的注视着洛妍。笃定,她已不必隐藏醋意。
收拾心绪,还以一礼,伸手去接那杯酒,指端轻触洛妍的玉指——电闪雷鸣间,却惊觉,亦璃,亦璃的敌意呢?他送出去的手,顺势掠过她的蔻丹,手心覆在柔荑——亦璃的眼角分明留着余光投射而来,却依旧平静如常。
喧哗的大殿中似乎顿时没了声响,耳中的轰鸣让亦琛几乎眩晕。在短暂的错讹与痛苦后,他已了然于胸,不敢置信的望向洛妍。酒,想是一杯毒酒!
洛妍微微启唇的笑着——
在他伤害她的同时,这个女人也无数次的欺骗于他,难道洛妍——
就像初相识时的羞涩,她窘迫于大庭广众之下他的亲昵举动,然酒樽恭呈,缩手不得。用眼神去提醒他,万不可在这一刻失态,万不可为□前功尽弃。亦琛在一眼之后,有杂糅的猜疑、震怒与悲切,他怎么了?
周遭难以窥探的人心唱着十面埋伏,令亦琛不自觉忆起天堑关悬崖一刻,不,洛妍绝不知晓真相!
洛妍将目光挪向青铜酒樽——
暗涌
《易》艮——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最末一缕似有似无的暮烟为无边夜色吞噬,惨淡的满月方露了尊容,便隐于乌云之后。
竹叶随微风细碎的响,淡淡的桂花香亦踏风而至。
瑑儿言道:“今日无月可赏,想来宫中的席也该散了。”
姬泠然略颔首:“你还是回桃斋等——这竹园,我住了数年,再熟悉不过——若是他们回转了,你再来报讯!”
瑑儿仔细听着,却不敢多瞧他,心里依旧存着对姬鲲鹏的敬畏。两张相(shiqiao制作)似的面孔,虽眉宇间的气息有异,可她还是不敢直视。
“还有话说?”他低声问询。
姬泠然随薛五福入王府之后,瑑儿已说了过多的话。他记挂洛妍的安危,简要问了几句,只说待洛妍出宫,便要设法带她二人离开南炎。
她一阵沉默,回想当初冒然闯入竹园,若住的不是姬泠然,若非他手下留情,哪里还有沈玉瑑的活路。可偏偏是他,六殿下,与太子姬鲲鹏最为相似的六殿下。
“或有什么疑虑?你父亲的棺木,薛五福已妥为安置,择机会运回东赤的。”
他的声音极为柔和,这关头,还能顾念细微之事。“并非奴婢之事。奴婢斗胆——”
“但说无妨!”
“这里的王爷——”她不知该如何描述亦璃与洛妍的情形,好或是不好,可那份情,旁人瞧在眼里,都是明白的。
“亦璃纵然对洛洛好,此地亦不可久留。”他的一些忧虑实在不便明言,辞别前甚至不能同姬鲲鹏细谈。亦璃,或许最了解亦璃的就是他,朝夕相对,亦璃的爱与恨都是那般强烈,他岂会若瑑儿所说,已为几句轻描淡写就原谅洛洛。“瑑儿,你是想说兴许洛洛并不愿回东赤?”
瑑儿点头应承。
若非他猜忌过多,不至于与洛洛两次擦肩而过却不相识。
如果没有那场令他背负另一种责任的火,他早已返回东赤,洛洛也不必来到南炎——
这样的假设不如推回更久远一些,如果战败的是南炎——
如果那场对弈,父皇不误下一子,棋局又该如何。
瑑儿再至,已是戍时,却道传来消息,豫章王携王妃早早辞行出了宫,去了离岛,要在中秋夜守得云开见月明。
“殿下是在此间等么?豫王性子不定,说不准要在岛上住多久。”
泠然浅浅一笑:“偏他去了岛上——”
二人从竹园角门的暗道出了豫王府,到了约定之处,薛五福早已侯着。“小的正愁这夜里怎么传消息进王府呢!”
“哦?”
“楚王那头从宫里递话出来,说是小姐在御宴上被人下毒,命在旦夕。”薛五福边说边拿出副腰牌。“楚王得子时方出得了宫——这腰牌可不忌宵禁,出得上京城。”
瑑儿一听洛妍有事,顿时方寸大乱,只用眼神恳求泠然快走。
泠然稍一沉吟:“在未央湖西北角准备船只!丑时灯火三明三灭为号。”
“可是小的听差了?东南角连着江水下游,离入海口更近。”那未央湖活水来自西北角的江水,又由东南方向入江水。要回东赤,经由海上,自然是东南角更近。
“西北角!丑时!不得有误!”他示意瑑儿收了(shiqiao制作)腰牌,简短重复一遍,“备两匹快马。”
至城门下,一个佐领提着灯笼问:“不知宵禁了么?”
他二人都扮作大骊宫的宇都卫,姬泠然应道:“奉陛下旨意,往离岛宣豫章王入宫!”
瑑儿立即将腰牌拿出,守城兵丁细瞧了:“佐领,是轩辕殿的腰牌。”
“王爷快戍时出的城,王府侍卫、侍从等到戍时初刻才随着去了。”佐领嘟噜两句,挥手命人开了城门。
策马出了城,瑑儿才问道:“殿下,沈家别院就在未央湖畔,还有些人不曾北上,可要寻几个帮手一同上岛?”
“夜里哪里去寻舟船上岛啊?那岛上好多屋子在密林中,也不知他们在何处?”
“殿下,楚睿王的话,可是真的?那个神医辜九生已让豫章王给杀了——”
末了,除却焦急,话已带着哭腔,忍不住用袖管拭泪。
姬泠然猛然勒马,冲着瑑儿安抚的一笑:“你师父除了传授你武艺,就没教你遇事需沉稳?你父亲亦是堪当重托之人。”
瑑儿心中的焦躁真的借他的话稍微安宁。
“重阳节去过紫燕门么?”
“去过!北雁南飞,紫都州所有紫燕都在那里整装待发。”
“我们会赶在重阳之前回去的,洛洛小时候淘气,总喜欢去戳紫燕的窝,唯有重阳那日,知道得等来年方能再见这玩伴,她便规矩了。”他心中着实没底,不知这番话是在安慰瑑儿还是自己。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死在南炎,他与洛洛定能重逢,安然回到东赤。“走吧!别忧心了,我自有法子上岛,人多了反而不便。”
又行了半个时辰,快到湖边,远远就瞧见散落篝火,亦璃竟未将人全数带上岛去。泠然带着瑑儿绕开大道,远离着湖岸弃马沿山腰走条小路。
却在林中有一条在湖底挖出的暗道,通向离岛。瑑儿这才想起洛妍曾说,轩亦璃几次在岛上神出鬼没,奥秘竟如此简单。
暗道内伸手不见五指,泠然于前带路,瑑儿听着他脚步而行。
“我就说轩亦璃怎么喜欢呆在这岛上,就不怕被人团团围住?”
“他经历太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这逃命的路的告知了殿下,若动起手来——”
“我由这暗道离岛之时,还与他是生死之交——”
瑑儿心知触及他伤心处,忙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他们在岛上何处?”
“若不在山腰正殿,便在后山石屋。”泠然答得肯定,可他心底多少有些疑虑,亦璃,可曾想到他回来了,可曾记得防范于他?暗道内的机关并未开启,是亦璃疏忽大意了,还是,还来不及提防他。真动起手来,泠然有九成胜算,只是,彼此招数都熟知,不出杀招,断难制服亦璃。
这样的困扰随着路程愈短,也愈发令他难以抉择。暗道出口便在石屋之侧,昏黄灯光渐渐分明,果然在此处。
他嘱咐瑑儿在外等候。
终须面对,紧走几步,一下子推开木门——
阴冷的笑声压过了门轴的声响,泠然还不及看清屋内情形,已耳闻熟悉的声音:“姬泠然,你来得真是时候!”
门骤然推开后,风随之而入,烛火摇曳,衬得亦璃白得如纸的面庞,他垂首站在书案前,左手撑在案上,右手指端无力的触碰滴下的滚烫的烛泪。“我知道你会来,只有你能无声息的找到这里。只有你是我的知己。”每一句话都那样平淡,却充满着怨毒,“我该庆幸那场火不够大,否则哪里有今日?是不是?”
泠然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怔怔的看着亦璃——想来他的手是冰凉的,烛泪在指腹上迅速冷凝,火焰的热度难以温暖他,却灼伤了他的心。
“你大可杀了我,否则,你出得了离岛,插翅也逃不出南炎。”(shiqiao制作)
东墙上挂着弓箭与烟信,烟信少了一枚,那是亦璃在夜里调动人马所用。
“姬泠然是临危不乱的人,接应的船等在哪里?孤王可是该着人往东南下游去追赶?”他一口气说完,显得有些虚弱,就如那三年为逍遥散所害时的活死人样。“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仿佛是泠然告诉亦璃的?那孤王该命人去西北上游,泠然兄,若何?”
亦璃喋喋不休的说着,声音时高时低,带着自怨自艾的忧伤,却不见半丝悲意。泠然哪里还敢与他纠缠下去,径直往内而去,竹榻上的人儿虽双眸紧阖,可显然有着生气。泠然扣住洛妍手腕一探,脉息微弱却有序,并无中毒的征兆。他运功输入真气,知她并无大碍,掐了人中,洛妍旋即醒转。方看清是他,便泪眼婆娑:“鲲?是你?”
“洛洛,你受苦了!”
“泠然,你可知朋友妻,不可欺?要演这郎情妾意的好戏,也该避讳才是!”亦璃言语幽幽,却像似不经意的调笑。
“亦璃——”
“鲲,我们走,别同他多言。我再不想见到他!”
泠然将洛妍打横抱在胸前,也不敢去猜想亦璃的态度,只怕多呆片刻,多分变故。
泠然留神着亦璃的反应,只想他真的如此淡定,却又不信他会如此轻易放他们离去。
脚才踏出门槛,声嘶力竭的吼声:“站住!”
“亦璃——”他想徒劳解释,他并非要夺人所好。
“你说过,永不相负!”亦璃一字一顿。
他几时说过如此的话?
“王爷,你记错了!当时言道,我若负你,沈洛妍灰飞烟灭!”洛妍的话如未央湖的寒冰,不带一丝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标题
其实想用禁色的
哈哈哈
怨毒
《易》剥——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水退舟行,离岛已在百尺外。
重逢的喜悦却难令她展颜——
“我若负你,沈洛妍灰飞烟灭!”沈洛妍的爱与恨已同她无关,轩亦璃,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将随之掩埋。
湖面凉风袭来,汗湿的衣衫濡润的贴在冰冷的躯体,那痛彻骨髓的毒似已隐去。
消魂散,那便是消魂散的厉害。
酒,是她饮下了,在亦琛带着一种诀别望向她时。
一年前,悬崖之上,他便是如此的用深情眼眸与她做生死之别。
他曾说,再回那一霎,他会是那个自私的轩亦琛,绝不为个女人割舍一切。他要做那个狠心以她为棋的轩亦琛。
然,心知是杯毒酒,他还是那个用情至深的轩亦琛。
抢在他之前,她将桂花酿一饮而尽。
“且以此杯恭祝太子殿下福寿康宁!”朗声之外,只有他俩能听见的低语,“莫忘了你此生的抱负,你母后的遗愿。”其实不必说太多,相信他能明白。那个曾在紫都郡写下“魂殇紫燕,所托乃卿!”的男人既然活着回来,就不会轻言放弃了。倒是她,早就想过,最坏的际遇便是命丧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