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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上将-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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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纷纷从季夏手里接过巾栉,动作微顿,面容略带苍白,“她惹我不高兴了。”

傅容反而笑出声,“如何惹你不高兴了?给你备的膳食不满意?”

分明什么都问清楚,这会儿还要装模作样地问她。

一想到方才的那碗鱼汤,薛纷纷敛眸遮住眼里的神色,左手在身侧握捏成拳,捏得掌心有几个殷红的指甲印儿。“莺时跟她说过的,我不吃鱼……可是她不听话。”

今天饭饭身子不舒服,薛纷纷允了她一天假,午饭是让府里厨子准备的。命春华点菜之前,莺时特意跟她说了一遍小姐忌讳,偏偏这丫鬟不听,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存心不服,依然让人做了一道鱼汤上来。

薛纷纷不吃鱼是小时候便有的事,彼时她才七八岁,跟杜氏根本无半点关系。春华方才那番话若是让莺时听见了,必然会呸她一声:“胡言乱语!”

春华这丫鬟本就仗着曾是杜氏贴身丫鬟,拿谁都不放在眼里,看谁都觉得抢了她位子。先前不把薛纷纷的话放在心上就算了,连日里当值也是十分不用心,做事偷工减料,又爱在人面前碎言碎语,今日薛纷纷罚她算是轻的,搁在旁人府里,直接打几棍逐出府的都有。

“你既然不吃搁在那里不动便是,何至于泼人一身?”傅容面容一肃,显然信她不过,“况且杜氏已经过世五年,你牵扯她进来做什么?”

春华说薛纷纷对杜氏出言不敬,其实在春华说了那句“杜夫人也喜欢吃鱼”后,薛纷纷不过回了句:“你当所有人都跟你家夫人一样呢!”

何况是情绪到了极点,才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并无恶意,没想到却因此被春华告了一状。

薛纷纷自然莫名,“我不过就事论事,何时又牵扯杜氏了?”

“你难道不是因她伺候过杜氏,才处处挑她的刺?”傅容反问。

薛纷纷只觉好笑,好端端的也被他激出怒意来,“我若是存心挑她刺,她如今便不会好端端地在那跪着了。”

这话似是触了他的逆鳞,便见他沉下脸冷声道:“荒唐!若是有一点不顺心便要罚人,恐怕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要跪在这御雪庭前!”

薛纷纷抿唇,小脸倔强,“如果真这样,即便荒唐也要跪着。”

“我原先还觉得你懂事识大体,如今看来,却是骄纵蛮横!”傅容愤然起身,目光掠过她倨傲小脸,拂袖愤然出了正室。

目送大将军愤然离去的身影,莺时一脸担忧,“小姐,您方才怎么不把实情跟将军说呢?”

薛纷纷睨她,赌气道:“为什么要说?他有问我吗?”

莺时叹息,小姐这样好强,真不知是好是坏。

*

傅容出来时身旁没有带家仆,才从抄手游廊下来就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得重新往回走,然而转了一刻钟仍旧还在御雪庭里。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能被一个小丫头气糊涂。

好在御雪庭里布置简单,没有太多蜿蜒高深的格局,他又花了一刻钟终于出来。迎面便遇上一个青衣家仆,疾步走上前来,“将军,夫人请您去蕊心小筑走一遭。”

府里人都知道老夫人一心礼佛,蕊心小筑位置偏僻清幽,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当初薛纷纷便是走错了地方,误打误撞来了此处。

傅容到跟前时,沈景仪正在敲打木鱼,笃笃声不绝于耳,沉静平缓地撞入心底,使人心境趋于平和。这场景并不是第一次见,然而此刻脑海里却闪过薛纷纷的身影,然而一思及她方才倔强的模样,便让人又恨又气。

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沈夫人放下犍槌,睁开眼露出和蔼笑意,招呼他在身边坐下,“听下人说你今天没去军卫。”

桌上摆着着青花描金花鸟茶壶,傅容给两人各倒了杯茶,龙井浓郁茶香四溢。他将一杯送到沈景仪身前,语气平淡道:“母亲忘了,今日是雪霏忌日。”

沈景仪端茶的手顿了顿,“人老了,总是不记事……你方才去祠堂了?”

傅容颔首,“逗留了片刻,您找我何事?”

“倒不是什么大事。”沈景仪饮了一口茶,常年吃斋念佛的习性使她做什么都平静沉着,“你这几日都睡在何处?”

许是哪个下人又去她哪里嚼舌头了,傅容实话道:“睡的书房。”

只听沈景仪极浅地叹息一声,放下茶杯端详了他片刻,眉目之间尽是愁绪。想想也是,平时关系走动密切的几家夫人,哪个不是膝下儿孙满堂?唯她只一个儿子三十了,半点给她添孙子的趋势都没有……

活生生打了五年光棍,在边关成日跟群男人混在一堆,若不是皇上提起,恐怕自个儿永远不会意识到再娶一门亲……如今好不容易添了个娇娇悄悄的媳妇儿,排除她家里背景不说,沈景仪还是颇满意的。

没有办法,谁叫他从来不去谢氏房间,纳了妾室跟没纳一个样子。

唯有薛纷纷……沈景仪看得出来,傅容并不排斥与她相处,甚至称得上好感。虽然这门亲事结的不痛快,但两家既然已成亲家,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与其耿耿于怀,倒不如接受,何况薛纷纷这丫头,见多了委实讨人喜欢。

上回谢氏一事,她回去之后非但没有闹腾,还如往常一样逢五就去请安,从不提谢宝婵一事。不得不说这丫头教养极好,娇气归娇气,却又不失礼数,举手投足间都是端庄贵气,相比之下谢氏的小家子气便落了下风。

沈景仪怎么看,都觉得她跟儿子极配,生下来的孩子定然也差不到哪去。

如此一想,就更加心急起来……

然而她左盼右盼,就等着薛纷纷肚子里的好消息,谁想今日听了下人汇报,傅容竟然一次也没跟薛纷纷同床共寝过!

沈景仪满腔愁苦无处发泄,只好将他找来了,“你放着这么娇滴滴的媳妇不管,去睡那冰冷僵硬的书房,究竟怎么想的?”

不得不说,这半个月来的书房之夜,委实让傅容浑身酸疼,最糟糕的一次脖子竟然落枕了。那次去军卫看着底下想笑又憋着不敢笑的下属,傅容僵着脖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滚出去笑够了再回来。”

是以杨书勤果断捂着肚子出去了,震天笑声连绵不绝,毕竟能看到威武不凡的大将军如此窘迫的一幕,实属不易。

抽回思绪,傅容平淡陈述:“她太小。”

经过方才一事,傅容对这小丫头的印象恐怕还要再加一个,娇蛮任性。

然而太小确实是事实,她跟杨书勤家的丫头一般大,每次面对她,总会有种看待杨家女儿的错觉。生怕她下一句话就是“叔叔”,想必上回留下的阴影不小。

沈景仪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为了反驳傅容的话,睁眼说瞎话:“哪里小了?女孩儿家到了这个年龄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武英殿李大学士的小孙女儿去年不是也才及笄,嫁人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前天满月请还邀请我去了,我看人家夫妻俩不是相处的好好的?”

近来这类话听的着实多了,杨书勤每天一问“将军您今日和夫人睡了吗”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连长辈也要说教……若是前者,傅容还能将人一脚踢出屋外。然而面前是生母长辈,他只得耐着性子将谈话继续进行:“若是我没记错,李大学士家的那对是在腹中便定下的亲事?”

沈景仪不吃这套,“是又如何,结局有何不同?”

她微微一顿,忽地思及两人方才对话,放缓声音道:“你莫不是还对杜氏……”

但见傅容脸上表情不变,眸色似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母亲是知道我对雪霏情感的,这会儿反倒糊涂了。”

“看来是我操之过急了。”沈景仪轻声喟叹,倒像被他一语点醒的模样。然而话锋一转不容拒绝道:“不过书房是断不能再睡了,今晚你必须睡回新房去。若是让下人传出闲话,不只是将军府,连皇上的颜面都过不去。”

说的也是,这婚事是皇上指的,长此以往此举委实不妥。

沈景仪挥了挥手,“回去吧,省得待会儿说多了你又嫌烦。今日军卫若是无事就别出去了,好好留在家里,到处走动走动。多大的人竟然在家里也能迷失路,说出去让人笑话。”

提起这个,傅容面露哂色,“母亲也多注意身子。”

待人走远,沈夫人又重新执起犍槌,却只敲了一声便停下,喟叹着摇了摇头。

然而沈景仪想不到的是,薛纷纷才在傅容那受了委屈,这会儿自然极不待见他,别说让他睡卧房了,连人都没让他见着。

傅容回到御雪庭,影壁后面恢复寂静,甚至安静得过了头。

春华不知被人安置到了何处,院里空无一人,与方才况味全然不同。平常只要她在,正室里便一派热闹景象,她跟四个丫鬟有说有笑,娇声软语在庭院里都能听到。而今却无半个人说话声音,傅容心怀疑惑,走到正室查看,便见里面一人也无,两张太师椅孤零零地置在松竹梅岁寒三友挂屏前。

第11章 香蕈鸡粥

恰见季夏从内室走出,傅容便问道:“夫人呢?”

季夏脚步一滞,弓身一拜面露为难之色,“小姐……”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傅容又是性急之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住口,直接往内室走去。

屋内熏香,沉香淡雅清幽气味扑入鼻息,转过一扇小插屏,便看见薛纷纷伏在桌案上手握毛笔,在一册子上认真地写字。她手边放着一个青瓷釉绘兰草碗,碗里汤汁颜色黑褐,走近了便闻到那浓郁的腥苦味。

一旁候着的莺时唤了声“将军”,略显仓促拘谨。

闻声薛纷纷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将册子阖上护在身后,跳下桌椅后退两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将军怎么回来了?”

傅容眼神锐利,最容不得旁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你手里拿的什么?”

薛纷纷摇头,“没什么,就是我闲来无事练练字而已。”

说着转身将册子交给莺时,命她拿去收起来,莺时点头应下,路过傅容身边时脚步明显加快几分。

他方才还疾言厉色地说自己“骄纵蛮横”,薛纷纷以为他起码今天不会再回来,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竟然又去而复返。双方各自心中有气,薛纷纷没像平时一样热心地招呼他,对视良久,她让子春过来搀扶着往外走。

路过傅容身边时,他敲了敲桌案一角,“这是谁的药?”

叩叩两声,坚定有力。

薛纷纷只好顿住脚步,“我的。”

话音刚落,他的视线便落在薛纷纷身上,“为何不吃?”

说着还观察了薛纷纷的颜色,除了嘴唇略微泛白外,其他并无异样。

“方才太烫了,打算等凉了再喝。”薛纷纷比他低了不少,需要低头才能看到她的小脸。浓密纤长的睫毛覆盖住乌黑瞳仁,她抿唇不耐之色显而易见,向子春吩咐了句:“端到院子里去。”

子春虽怯于大将军的威严,但又不敢不从小姐吩咐,低着头尽量缩小存在感,寻了个漆木托盘将药碗放上去,向傅容告了声退,跟在薛纷纷后面踱步出去了。

薛纷纷坐在芭蕉树下短榻上,从子春手上接过药碗,此时药汁的温度刚好,她瘪瘪嘴微拢起眉头,竟然一口气喝了下去。

子春给她喂了颗蜜枣,“小姐方才那样对将军,是不是不太好?”

蜜枣的甜味进入口腔,中和了药的苦涩。薛纷纷咬着蜜枣抬眸觑她,杏眸透澈忽闪忽闪,“哪样对他?”

“就是……口气很不好……”子春边说边观察她脸色。

“有吗?”她偏头若有所思状,又漫不经意地加了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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