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之堂-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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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世女回来了。”
小林子一整个下午往出打听不下二十次了,每过一刻钟就出去看一次,太子殿下虽然和沉香公子一拨拨接见文士清客,言谈风雅从容。可小林子知道太子忧心什么。皇上今天派人到呈仪殿吩咐,让沈世女去参加昭王封位宴。从圣令下达开始,太子就一路紧张,直到现在……一天喝了二十几盏莲芯茶。太子很心苦吧?那个昭王好象喜欢沈世女,沈世女不喜欢太子,会不会是因为他?今天午后宴就应该散了,可沈世女却一直没有回来。连小林子都在心里琢磨,这两个人在干什么说什么?会不会有些太子殿下不能容忍的事情?一路煎熬,戌初的时候,沈世女总算是回来了。
可是:“沈世女回呈仪殿了。”
没有象以前那样来东阳宫和太子殿下报告她打探出来的消息。这……说明什么?
叶锦天脸色漠然,一字不发。
叶世沉看看小林子,往东边一扫,小林子会意,立马去呈仪殿打探消息了。一刻钟后回来了,脸色有些……“沈世女好象很累,草草的用了一晚粥,就休息了。韦尚宫让太子殿下安心,世女并没有受寒。”
没有受寒?
意思就是有风吹过喽?
叶锦天脸色泛阴,冷冷的盯着悄悄摆上来的膳桌。沉香心中好笑,可作为太子亲信,他有必要也有义务提醒太子:“治病除根,世女的病根不在您这儿。”她恨的是景帝,讨厌与景帝一概有关的事务。以前亲近太子是因为太子是沈世宗,可现在太子变成叶锦天,她就受不了了。还有一点就是:沈世雅是个‘妒妇’,想让她当一个谦和大度的太子妃皇后,看自己的男人身边有别的女人?她不宰人才怪。所幸沈世雅最聪明的一点在于,她知道自己不能容忍什么,也知道世情不允许什么,所以她保留选择权。
只要太子解决这两个问题,那么叶锦昭才认识沈世雅几天?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信任,沈世雅都会站在太子这边。天长日久,总能把心思转过来的,如果再加上鱼水之欢便更快当了。
叶世沉心中失笑,太子居然还让王勤来家里提亲?他真能舍得下吗?哄女人的招术,当人家臣子还真是辛苦。
这人越来越会溜嘴皮子了!
叶锦天摆手,二人行至食桌边,满目佳肴,可叶锦天怀念的却是那年期考,世雅给自己做的那些小罐。汤香味美,嚼劲非常。当时只觉得心中欢喜,世雅终于长大懂事。可如今想来,却觉得那样的时候真好。她只喜欢自己一个,哪怕面对她崇拜多年的沉香,眼里也只有自己这个‘哥哥’。该死的‘哥哥’!
“痼疾难医。”沉香说的,叶锦天何尝不知道?可是那是父皇,那是皇室规矩。盛华十五代包括父皇十六代帝王,最少也是一后一妃。单只娶回来扔着不管,也不是难事。可只怕世雅连这个都不会容忍,亦或者她根本不会相信。不相信男人的好色,不相信那些女人会甘守活寡,更不相信嫁女儿进来的那些朝臣会无动于衷!更何况如今朝局不稳,眼看一场黑云压顶,是胜是负尚在未知。
世雅她……
“久病需慢医,沉香,如何慢医才不会让病人难受?”不只不能让世雅觉得压力太大,心情郁闷,更不能让叶锦昭趁虚而入。叶锦天现在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把朝政稳固,内患清除。没有这些在手,就根本无从谈起如何威震朝野后宫,让那些男人女人都听话,不敢惹世雅的麻烦。但是……时间、太不确定的两个字。这中间你会努力,别人也会努力,一昧把世雅关在东宫,并不是个好办法!
沉香抿了一口微酒,把早已想好的答案奉上:“那就让她忙起来。忙什么,太子可以调配,忙了,就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如今的朝局一天一变,什么大方向都是假的,郁王化明为暗,连自己的‘皇尊’都舍弃了,招术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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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许是因为睡得太早,所以天还没亮的时候,岑染就醒了。
呈仪殿很暖和,几层纱幔放下,帐子里几乎不见烛光。捏着颈下的‘糖果枕’,岑染……很寂寞。她想以前的生活,从来盛华开始就想,想那些费时费力才创造出来的‘和平’快活时光;想没有爱人,却有许多相知相交朋友,可以畅谈心情分享一切的快意人生;想丹辰的牡丹园,三十八层的直升电梯;想林玖美妙的厨艺,永远吃不到重样的手卷寿司;想花泓永远能把平淡的房子装出温馨美妙的感觉;想莫耶做的那些漂亮旗袍,想……希颜和齐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到现在为止,岑染还是没有记起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可她记得另外一个从不想死,却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突然死亡的朋友——希颜。
同在南京,同一所中学,从初中部到高中部两个人一界却不在一个班,同样的美丽身家丰厚,却并不搭调。
直到高中毕业,直到……哥哥发生那件事后,岑染在仁爱医院的走廊上哭得站不起来,然后一条白手帕出现在了面前。抬头一看,是希颜。仁爱医院是她家的,纵使她那年只有十八岁,也不防碍她随时到医院来‘辅诊’。其实那天她们并没有多说什么,人已经死了,哥哥再崩溃无助也没有用了。岑染除了陪着哥哥,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希颜也没有让死人复活的本事。
真正让二人交集,其实是一个月后的一天。
岑染原本考中了北京的中央财政大学,和衣华一起去那里。可事到临头,岑染放弃了,她拖人花钱在北舞找了一个名额。然后把衣华约了出来,告诉他,她要分手。衣华已经听说了哥哥的事,他那么骄傲,什么也没说的便走了。四年在北京,从来不曾主动打听过,而他也从来没有再出现过。还是岑染在结婚时发喜帖,才从来参加喜宴的同学嘴里听说了,衣华在中财毕业后去了美国,一年后进了哈佛,如今在美国,没有海归回来。
他恨自己吧?
可是真情真的管用吗?哥哥和连仪不照样爱得死去活来?可结果仍然是惨到无法形容。连仪死了,哥哥变了,以前最鄙视的花天酒地,他样样都学会了。所谓男人伤心,要靠‘□’来抚慰,果真是句至理名言。自己的亲哥哥都如此,还能希望别人些什么?
岑染在咖啡屋里一个人静静的哭了很久,然后希颜走过来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陪自己坐着。后来二人感情渐好时,岑染问她为什么?她也没说别的,只说她也有那样的时候,难过得想哭,哪怕是一个路人坐在她身边一会儿也好。
可如今?
让沈世雅去哪里偷一个‘路人’来理解自己?
在盛华,岑染只能做沈世雅,别人的眼中也只有沈世雅。不管这个别人眼中的沈世雅实际上就是岑染,不管别人喜欢敬佩或者憎恨也只是因为岑染的个性。可岑染真的消失了,永远回不去自己喜欢的那个年代了。甚至如今……岑染看看沈世雅的这双手,透过表象看本质,岑染的手很干净。一个现代守法公民,想不干净也不行啊?
可是在这里不行,尤其现在情形已经如此,要想不被别人伤害,就只能去伤害别人了。真要那么做,会害怕吗?会难受吗?会夜半无法入眠吗?亦或者还是按自己的本意,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下去?哪天死了哪天算嗯?
盛景十七年十一月十三,岑染在要不要当盛华版的沈世雅矛盾思维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54、奇路
54、奇路
圣诚仁武威皇后的祭者,本年赐婚,本年成婚,是盛华朝四百余年的传统,无人可破。
是故,哪怕如今情势复杂,被赐婚的五对‘新人’家也全部都在忙碌的办婚事。上官家韩家余家虞家的婚事都好商量,花颜县主和秦平沆的婚事稍微有些麻烦。郁王刚过世,女儿就嫁人?盛华朝不流行大办丧仪,父母身故子女却也得守孝一年。昭太妃齐桢再想一脚把花颜踢出昭王府,然后把她那个娘扔进极香寺,也得照顾自家的面子。所以,一张请表递进了宗人府。
宗人府的差事在中秋后已经全部划到了太子东宫门下,所以这张请表被呈在东阳殿书案上后,叶锦天终于有理由把‘妹妹’给传过来了:“世雅,你说这事怎么办?”
岑染看看‘哥哥’,瞪了一边很不厚道低头微笑的沉香,这两只最近狼狈为奸得厉害。
昨天没有来报备,大概‘哥哥’以为沈世雅还在呕气,要和他生疏下去吧。所以就打了这么个点子出来?
“这还不好办?婚事照办。郁王再大,也是圣诚仁武威皇后的晚辈,祖宗立下的规矩晚辈怎能改动?大不了让她们一年以后再圆房,也就是了。”这下子忠孝两全。只是大概花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一年不同房,秦平沆就算是在京当质子,屋子里女人大概也不会少。象他三哥,那时候不就有三个吗?不知道花颜县主的战斗力有没有她娘强。
叶锦天深以为然,立马批复。
宗人府丞一个时辰后接到了回批,立马到昭王府回报。昭太妃正中心思,传了花颜来说,并让家人去凉国公府在京的宅邸报信。婚事如期,一年后再行圆房。五桩婚事都订下来后,司天监便把事先算好的日子一一发放下来。第一家成婚的是中山郡王府和虞家的,第二家是韩家,第三家是上官,第四家是余府,最后一家是花颜县主下嫁之期。日子从腊月初二开始,三天一家,京城内外一时间紧张气氛全消,大街小巷议论都是谁家出了多少聘礼,谁家姑娘带了多少嫁妆,谁家公子屋里有几个通房丫头,哪个长得漂亮之类的邪门八卦。
臣子大婚,哪怕是县主下嫁,都不关宫中事项。
可这五门婚事是圣诚仁武威皇后‘订’下来的,所以每桩婚事太子都会有赏赐到位。这种场面,岑染只能无限次的充当东宫形象代言人,没有代理费入帐的那种!
第一家叶琳华下嫁虞家的婚事,还算简单。虞家不在京畿,司天监选的只是琳华县主从郡王府出门的日子,和那边大婚的日子。一堆贵妇们到中山郡王府送琳华县主出门就好,没有半天的功夫就搞定,实是简单。
第二场韩家婚事,倒是从头到脚。因为在刚入京时参加了大表哥的婚礼,所以没有多少值得惊讶的地方,和一帮不敢再轻视沈世雅,言语举动间小心奉承的小姐们在一起打屁就可以了。韩家门风与其说严谨,不如说拘谨。主母早年生过一个儿子,早夭后就一直病卧不能生产了。韩士林是乔姨娘所生,乔姨娘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养在太太名下。韩家一妻一妾,处得还算将就。因为素知沈世女厌恶妾室的名头,所以乔姨娘那天就算是儿子大婚,也一直窝在屋子里不出门。全家上下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岑染感觉挺尴尬的。很想拉过韩士林来一句,咱不是讨厌所有的妾室,听话的妾室是封建社会的制度牺牲品,咱作为二十一世纪法律社会下的知识女青年,也是同情的。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妻妾天敌四个字,岑染悲摧了。难道这就是今后自己的生活写照?
阿门!
喜饭吃得不是很爽快,一回呈仪殿就揭点心盒盖子。没成想,韦尚宫却是哄了沈世女先去洗漱,待再出来时,偏厅里已经摆了十七八样瓷碟,里面有鸡丝鱼片银豆芽、宽粉细粉绿豆粉、腐竹锦丝白豆腐……皆是过桥米线的配菜。最手边一只嫣白粉对鲤鱼的瓷罐,揭开盖子,香气扑鼻,尝了一口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