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嫡杀-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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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将暗探设在这巧工斋中,确是极妙。试问哪个女人见到华美灿丽的首饰不心花怒放?心神一旦松懈,只要王司珍巧妙设问,还不是有问必答。
而巧工斋在京城享誉已久,瑾王所下的功夫显然远非一朝一夕。看来,他为了捕获皇位这条大鱼,处心积虑,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自己上一世懵懵懂懂,折在他手上,可一点都不冤。
可惜如今宣长昊已看出了巧工斋的端倪,肯定也能想到这一层上。只要他顺藤摸瓜查下去,必有所获。瑾王这条苦心经营多年的暗线,算是就此废了。
想到这里,明华容冷冷一笑,向青玉说道:“我们一起把她扶到桌边坐下,然后你出去告诉侍女,她们掌柜和我交谈间突然昏了过去,快请太夫来诊治。”
“是。”
片刻之后,明华容乘上自家马车,回头又看了一眼微有骚乱的巧工斋,轻声吩咐道:“走,去买丝线吧。”
待她们买好东西回府时,已近黄昏。马车驶入侧门停下,明华容扶着丫鬟的手刚刚下了车,便见旁边迎上来一个满面着急的人,却是她房里新擢的落梅。
虽是着急,落梅并未忘了行礼,然后直起腰低声禀报道:“小姐,孙姨娘在去庄子的路上没了。”
死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明华容有些吃惊:孙姨娘伤得虽然不轻,便并未殃及根本,只是皮外伤,就算心病重于伤势,怎么着也得缠绵病榻个一年半载的,怎么说去就去了?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若只为孙姨娘之事,落梅当不至慌得跑来这里等候自己。眸光微动,明华容已猜到了几分,直截了当问道:“是不是五小姐做了什么?”
闻言,落梅眼中不禁露出惊讶,继而又转为叹服,说道:“回小姐的话,确是五小姐那边……一个多时辰前五小姐突然冲到我们疏影轩,大吵大闹,言语很有些不好听,奴婢怕您回去受惊,便先到这里等着禀报。”
言语不好听?明华容挑了挑眉:这丫头说话真是委婉,以明若锦的性子,只怕是打上门来跳脚破口大骂,声称是自己害死了她娘吧?可笑,明明孙姨娘是奉了白氏之命先来算计自己,才咎由自取落得这般下场。明若锦不敢去找白氏,便来找自己撒野,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不成?
——为什么先算计别人的,反而总爱装出一副受害者的矫情模样?难道她们就不知道自作自受四个字怎么写?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先撩者贱,打死无怨!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她们总是想不通?
想到这里,明华容眼中露出明显的厌恶之色,淡淡说道:“回房。”
“小姐!”落梅本以为明华容至少会先去老夫人那里报个信儿,让老夫人出头打发了明若锦再回去,没想到她竟谁都不知会,直接就要回疏影轩。那自己这一番苦苦等候,可不就白费了么?
见落梅神色愈发焦急,却却不敢直言相劝,青玉嘉许她忠心之余,向她微微摇头,使了个眼色。
收到示意,落梅虽是满心疑窦,却也终于没说什么,只默默在前面引路。
将近一刻钟后,明华容等人遥遥看见疏影轩的大门,人还没到,就先听到里面隐隐约约的吵闹声。见堂堂嫡长女竟然被个庶女欺负到门上,青玉落梅脸上皆有不忿之色,明华容却是一派镇静,若无其事。
再走近几步,便见院内正堂屋门大敞,一地破瓷碎器。明若锦端坐在唯一完好的绣花圆墩上,又哭又骂,闹得正来劲:“……天杀的小贱人!竟然敢暗算我娘!我一定要禀明老爷治了你的罪,取了你的贱命,给我娘偿命!”
早上她刚得了白氏的保证,吞了颗定心丸,正琢磨着该如何求得明守靖回心转意,不想中午时,随孙姨娘一起走的贴身丫鬟便哭哭啼啼回府来报,说姨娘出了城不多会儿,突然伤口疼得厉害,本说赶回帝京来找大夫,没承想还未到城门,人就不中用了,待送回府里时,连身子都硬了。请来的大夫看过后说是伤势太重,又颠簸奔走,身子骨弱没能捱住。
孙氏不过一个姨娘而已,况且因为她素日只唯白氏之命是从,便很不得老夫人欢心。加上她只生了个女儿,并无儿子,当下老夫人听了禀报,叹息几声,便也丢开了。
她虽也觉得孙姨娘死得蹊跷了些,但一来不知道白氏母女几日前闹出的那场事,二来到底是寒门出身,没有大户人家内眷那种踩着人命和别人斗的狠劲,想不到借机去打压白氏。只想着病中万事不好说,孙姨娘到底服侍儿子十几年,厚葬了便是。
但对明若锦来说,这消息却不啻于睛天霹雳。早上还在幻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见的娘亲,居然说没就没了,这让她如何接受?再加上丫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姨娘走时一直念叨着到了庄子上要吃斋念佛,为她祈福求个好前程,明若锦更是听得心若刀搅,泪如雨下。她从小浅薄无知,但对于孙姨娘这个母亲,却是真的发自心底的孝顺依恋。
她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白氏,大哭一场之后,便咬牙切齿将明华容恨进了骨子里。只是明守靖上朝未回,白氏又回娘家了,她唯有求到老夫人面前,求对方作主惩治明华容。
但郭老夫人在几个孙女里最疼爱的便是明华容,听到这话哪里肯依?况且明若锦一行哭一行说,讲得夹杂不清颠三倒四,翻来覆去除了一句“必是她陷害我娘”,其他再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被她撕扯了半天,本有的几分同情怜惜,不觉尽数化为烦燥:“打量这府里都围着你们娘俩转呢!你娘是什么身份?死了还得拉上个嫡出小姐为她陪葬?”
幸好闻讯赶来劝解安慰的大伯母林夫人及时哄了老夫人几句,又将明若锦拉走,到底才没被老夫人彻底嫌恶。
但被劝回房后,明若锦依旧不肯罢休,索性带着人冲到疏影轩兴师问罪,谁知明华容也出门了,她又扑了个空。三番五次怒气找不到发作口,明若锦再也忍耐不得,当即不顾丫头婆子的阻拦,咬牙切齿将疏影轩砸了个稀烂。可怜一间精舍好端端遭了劫,她却仍不觉得消气,索性坐在正堂堵明华容,一边等一边哭骂。
她正骂得痛快,忽然一个清悦的声音说道:“五妹妹慎言,你心里伤心,现儿骂了我我也不恼,但你怎么能将老爷和自己都骂进去呢?我若是贱人,你们又是什么?”
明若锦闻声抬头,原本玉雪可爱的面孔,因满腔仇恨变得扭曲难看。见自己数落大骂了半天的仇人就站在面前,她立即冲了过去:“少跟我扯别的!今天我一定要拿下你为我母亲偿命!”
她本比明华容小了两岁,矮了近半个头,况且打小娇生惯养,从未吃过什么苦,论反应灵活远远比不上对方。当下明华容轻巧一个旋身,立即避到一边,明若锦非但没抓到人,反而失去平衡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好旁边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她回头还想再骂,明华容已抢先沉声说道:“明若锦,你当真认为是我害了姨娘?”
“不是你又是谁?!她同你一块儿出门,结果受了重伤回来,更被老爷逐出府去!两番事发都有你在场,除了你还会是谁做的?!”见她竟敢有脸反问自己,明若锦怒火更胜。若非还没站稳,多半又要冲上去撕扯打闹。
明华容定定打量她片刻,突然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见状,明若锦气得几乎快疯了:“你得意了是不是!你还敢否认?!害了我娘,我一定要拿你偿命!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明华容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淡淡说道:“你被人蒙蔽了心窍,根本听不进我说的半个字,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干系?”
她明显话里有话,但明若锦正是怒火攻心,一味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根本听不进去。
见状,明华容眼中掠过一抹混杂了嘲讽的失望,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事实到底如何,不是五妹妹说了算的。与其在这里吵吵闹闹做些无宜之事,你还不如回姨娘身边守着。姨娘刚刚去了,身边没有亲人陪伴,可是不好。”
按昭庆的习俗,人死之后十二个时辰内,若无至亲之人在场守魂,魂魄便走得不安心,说不定会成为游荡的野鬼。
明若锦自然也知道这个习俗,想到孙姨娘去了,府里除了老爷,就自己和她是至亲血缘。而明守靖显然不会为一个姨娘守魂,除了自己,再没有人会陪在姨娘身边。
被明华容点醒,她神情一滞,末了恨恨一跺脚,刚要说话,却听门外有人诚遑诚恐地问好:“奴婢见过老爷。”
随着问安声,一身官服的明守靖步入院内。一眼看到屋内满地狼籍,他立即皱紧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若锦,姨娘刚刚去了,你不在她身边守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很显然,他刚刚回府,听报说孙姨娘死了被送回来,明若锦又跑到明华容那里大吵大闹,府内主事的主母不在,便只有亲自过来管教。
明若锦素来有些惧怕明守靖,被他劈头这么一问,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旁,明华容却是落落大方行下礼去,然后说道:“回老爷的话,华容得了老夫人的话儿,今儿去外面采买丝线了。刚刚回府,房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五妹妹更是不干不净说了许多话儿,还请老爷替我做主。”
“你这贱人——”不等明守靖发话,明若锦先被她这事不关己的态度气歪了鼻子,想也不想便指着她大骂道:“你使诡计害死了我娘,还装着没事儿人似的!我家怎么会有你这种狠毒的贱人?凭你这种人,也配做尚书府的小姐?”
说着,她又转头向明守靖大声说道:“父亲,我娘的死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只是她一直嘴硬不肯承认罢了,只要您下令将她关起来严加拷打,她必定会说实话的!”
闻言,明华容怒极反笑:“可惜五妹妹错为女儿身,不能去做酷吏,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好好的女儿家,张口一来就是刑讯逼供,传出去还不知人家要怎么议论明府的小姐心肠歹毒呢。”
话音未落,明守靖已是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喝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账话?!你娘的死是她自找的。怨不得旁人,更和华容没有半点关系!是谁教唆了你过来撒泼吵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个千金小姐的模样?!”
他刚回府中,便有下人匆忙来报过孙姨娘的死讯。虽然前几日还在恨这女人没有脑子,平白给白氏当枪使,更在外面丢了府里的颜面。但人死灯灭,念着她素日侍候得小心殷勤的好处,明守靖心中也甚是黯然。
对孙姨娘的死,他并没起什么疑心,也不想再追究谁的不是。毕竟,孙姨娘的身份与白氏不可同日而语,虽说究根到底,是白氏暗中耍了手段,才阴差阳错地至使孙姨娘葬送了性命。但为了一个妾室去苛责正室,那是自古以来都没有道理的事。况且,一旦揭开真相,那便不是下贱的妾室嫉妒陷害嫡长女那么简单,会变成正室容不下继女,届时言官们一上奏弹劾,他还不知该如何平息此事。
明守靖本想,将孙姨娘发丧厚葬,日后再为明若锦好好找户人家,也算揭过此事了。谁知明若锦竟这般不识体统,也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