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宫阙-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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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一殁,敏舒赐死,宫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宫中没有无缝的墙,敏舒那番话不久就传了出去,赵喜义自是让人四处惩戒。梓娇为显流言荒谬,照旧成日歌舞嬉闹,李存勖虽去得少了,倒也对此未加制止。蕊瑶那儿倒是奇了,她未牵扯其中,可李存勖也很少再踏入饮羽殿。
李存勖每日下朝不是去书房,就是去丽春台,蕊仪俨然受了专宠。敏舒一番话后,蕊仪仿若没听见一般,从不向李存勖问及蕊宁一事,更不曾让他还韩家一个公道。蕊仪每日除了服侍他,便去为丽娘母子念上一遍经,别的甚少说话。
赵喜义见了,心中都赞她深谙圣心。可谁又知道,蕊仪经此一事,深感于帝王心术,联想自己的身世,只觉得原本一颗心地企盼的长相厮守霎时变成了泡影。她忽然不大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当年死于李存勖之手究竟有何情由,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了。
她的枕边人是一代帝王,不是她的良人。她的良人已经错过,她的一生也只能再如此这般反复轮回下去。
这日李存勖要与李嗣源议事,蕊仪终于得了空闲,摆驾去了饮羽殿。蕊瑶正百无聊赖地生着闷气,往日无暇,棋芳见她烦闷,拿了好些衣料出来让她挑了做宫裙。奈何她挑来挑去,都没一样满意的。
听闻蕊仪来了,蕊瑶有些别扭,想着多日不见李存勖,面色不觉沉了下去。那日她追问梓娇、敏舒,蕊仪不帮她也罢了,还一个劲儿地拦着她。也不知这几日又说了她什么,弄得李存勖多日不上门。
殿内服侍的几个宫人识趣地退了出去,蕊仪以花扇拨开轻纱幔帐,兀自在她对面坐下:“皇上几日没来,这是生气了?”
“都快有一个月了。”蕊瑶撇撇嘴,把温热的小茶壶往她面前推了推,“皇上怎么就喜欢上你那儿了?”
“也不想想你都做了什么,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了。”蕊仪叹了一声,面有责怪之意,“还想去搜瑶光殿,你也让人在那儿藏了红花,是也不是?你想害皇后,结果却害了伊氏。若不是我也想为满月报仇,那日定要想法子救她。”
“你都知道了。”蕊瑶看了眼裙角,不甘地道,“没错,我让人拿了她的步摇,又藏了红花,就是想把她从后位上拉下来。你也不必猜了,让丽娘滑倒的那钵油是我弄的,她药里的红花也是我下的,我总不能让她把孩子生在咱们前面。”
“你……”蕊仪气结,扬起手掌眼看就要落在她脸上,恨恨地一叹,落在了她肩上,“你害了她的孩子,还要害她,那是两条人命啊,你怎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知不知道,我本想待她生产,若是皇子,就养在你我一人名下,偏就你沉不住气,你这是作孽啊。”
“你说的都是真的?”蕊瑶愣住了,一下子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我只是想让刘梓娇吃了这闷亏,无从申辩,谁知道她竟然那么快就把伊氏的步摇拿到了手,还在集仙殿里放了红花。也是老天不帮我,皇上竟先去了集仙殿,你也是的,也不帮我几句。”
“你以为我说几句,皇上就会去瑶光殿了?先去集仙殿,若是在集仙殿里搜着了,就不必去瑶光殿,不必折损皇后的颜面。这是为了国体,也是为了守王的颜面。”蕊仪气道,不得不提醒她,“你还记不记得,伊氏最后还想说皇后的不是,可是皇上根本不容她说下去。你我若是纠缠下去,只会自讨没趣,还让皇上生疑,到时候查起来,你以为皇上就查不出你动的那些手脚?”
“我想着让她当场被定了案,皇上盛怒之下想再追查也晚了。就算查出来了,他总不能朝令夕改,这不是折了他自己的尊严么?何况皇上这么疼我,他知道了也不能把我给杀了。”蕊瑶眉峰一挑,冷笑道,“也不知她在集仙殿里安了多少人,只那么一会儿就把事情都布置好了。”
“我让鱼凤查问过集仙殿里留守的几个内监,有人说曾看到蕴溪和棋书争执。我猜想,棋书刚取了步摇出来,就被蕴溪硬抢了去,而棋书此刻也许已经不再人世了。”蕊仪叹道,暗暗下定决心,“这个蕴溪不简单,咱们该庆幸,当年老王妃献给皇上的不是她。”
“没想到,刘梓娇那泼妇还留得住如此得力的人。”蕊瑶动了心思,这样一个人跟着一个成日只知吃喝玩乐的泼妇,应是不服气的,总能想出办法。
“别说这些了,说说你这个心狠的,没的你说你当初如何做想。只说如今没如你所想,皇上万一发现了可怎么办?你在瑶光殿里藏了红花,可留下了什么破绽?你吩咐的那些人,都还可靠?”蕊仪低声问,被蕊瑶所害的她会尽力补偿,如今还是要想想蕊瑶的安危。
正文 第一五四章 妃血(下)
“皇上都说什么了?”蕊瑶警觉地道。
“皇上大概还没把你往王婕妤母子身上想,还以为皇后和伊氏相互构陷所致。我觉着他应还是疑心皇后,只是碍着守王才没有说透。也好在他对丽娘一向只是淡淡的,才没有深究。此时伊氏已死,他只要再去问皇后便能有分晓。我就是怕你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哪天他想起来了,忽然有了决心去问,到时纸恐怕包不住火。”蕊仪目光不定。
*5*“特意让人放在她的旧箱笼里,应该没留下什么痕迹。”蕊瑶点点头,想了想,微微一笑,似是要宽解她,“皇上不会把话说开的,他总不能把咱们都杀了。他以为是刘梓娇做下的,可不也没把她怎么样么?
*1*她忐忑不安了这些时日,蕊瑶倒说的好像不关事一样,蕊仪恼怒,忍不住有了教训之意,“害了两条性命连眼都不眨一下,还心存侥幸,把自己想的天上有地下无,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宫里,不是韩家?”
*7*“姐姐,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蕊瑶撇撇嘴,韩靖烈的话在她心中并非未掀起一丝波澜,毕竟不是亲姐妹,何况她也不知蕊仪究竟知不知道,“有那些心思,还不如想想我,皇上这么久都没来了。”
*z*“你想让我叫他来你这儿?”蕊仪哼了一声,把这句话还给了她,说话间已起身离去,抛下一句话,“等你把那些污糟事儿想清楚了,再找人到宫外给丽娘母子做上三日的法事,再去见皇上不迟。”
*小*蕊瑶气结,用力拍着身旁的花鸟绣垫。棋芳进来了,还不知她们闹了不快,笑道,“娘娘,二公子和三公子朝咱们这儿过来了,刚派人过来报信。”
*说*“他们为何不先去丽春台?”蕊瑶板着脸轻笑道。
*网*“去了,听说贵妃娘娘到咱们这儿了,就过来了,没想到贵妃刚刚就走了。”棋芳讨好地往前凑了些,“贵妃刚好和报信的打了个照面,不过奴婢没叫住她,好让娘娘和两位公子好好说说话。”
“就你聪明,把人都请进来。”蕊瑶看了她一眼,棋芳长大了,心思也精细了。她忽然想起蕴溪,又叫住棋芳,“你说眼瞅着就快三十的宫婢,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奴婢可不敢说,说出来多害臊啊。”棋芳脸上一红,身子一扭。
“想男人了。”蕊瑶笑叹,妩媚地朝她面上瞟了一眼,“行了,去请人吧。”
韩靖远、韩靖烈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礼数过后一左一右在下首的位子坐了,宫人送上各色瓜果,退到了门口。蕊瑶看向韩靖远,佯装不满地道,“平日二哥只记得去丽春台看姐姐,总把我给忘了,今天怎么又想起来了?”
“哪里的事。”韩靖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话转到了韩元身上,“父亲惦念妹妹,让我来问问可缺什么,好送进宫来。”
“不缺什么。”蕊瑶笑了笑,给韩靖烈递了个眼色,“三哥,上次我没让你说的话,你该不会都说了吧?”
“没。”韩靖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刚回过头,心里“嘶”地一响,蕊瑶当着韩靖远的面提起此事,必有他意,试探道,“二哥本来不想来,说我来了就行了。可我不依他,来看自己的亲妹妹,天经地义。”
“你说什么?”韩靖远险些站起来,见二人皆惊讶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赶忙坐下,“我也没说不来看三妹,只是说既然到了丽春台,不见了二妹再走总是失了礼数。”
韩靖烈看向蕊瑶,蕊瑶向他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啊,就别互相责怪了。二哥,有件事不知二哥喜不喜欢。我有话问二哥,还望二哥据实以答。”她轻轻低下头,偷偷瞧着他的眼,“二哥多年不娶,说是遇不上可心的,不知二哥心中的佳人是何模样?”
“我一心为皇上办差,又刚入了捧圣军,诸事尚且生疏,没心思想婚配之事。”韩靖远含蓄地推脱,想给他做媒的人多了,如今他一听就能听出当中深意。
“你就说说,又不会少了什么?你要是眼光真的高了,还没有谁能找出得你心的呢。”韩靖烈在旁帮腔,不知要给韩靖远娶哪一家的名门闺秀。
“稳重、晓事的。”韩靖远叹了一声,敷衍道。
“就这样?这宫里刚好有这么一个。”蕊瑶笑出声来,语声慢了下来,“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是从曹侯府里出来的,跟皇后自小一处长大。她容貌秀丽,机敏聪慧,虽然不比那些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可是真正稳重、晓事的。我们韩家也应化利器为祥和,和他们交好,不如我就替二哥求娶这位姑娘如何?”
“我实在没有娶妻的意思,若是为了传宗接代,有三弟就够了。”韩靖远笑了笑,委婉地拒绝了。
韩靖烈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笑问,“三妹说她并非二八年华,又是曹侯府里出来的,想必也不小了。二哥尚未娶妻,娶上这么一个,想必觉得子嗣艰难。不如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宫女?”
蕊瑶白了他一眼,对韩靖远劝道,“又不是做正妻,娶个如夫人而已。日后要是二哥再遇上喜欢的,娶了做正室就是了。何况她虽只是个宫女,但在皇上面前也是极得脸的。二哥要是还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我给二哥想想。”
“我实无意娶亲。”韩靖远心烦意乱地起身一揖,不理会二人径自离去。
“他怎么走了?”韩靖烈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而疑惑地道,“不就是纳个妾么,用得着这样么?”
“怕是她有意中人了。”蕊瑶叹道,韩靖远这条路是不通了,他不答应,韩元更不会答应。可要是给蕴溪找个关系远的,她又不放心。何况事情紧迫,她不能让蕊仪先动了手。
“你看他刚才那样子。”韩靖烈咬牙道,猛地一拍脑门,“你说他会不会也知道了?就是上回说的那事儿。”
“不知道。”蕊瑶想了一下,不敢肯定。
唾了一口,韩靖烈一拍矮桌,“别让我知道他是个吃里扒外的。”他忽然嘿嘿一笑,“二哥不肯娶那宫女,我娶如何?说真的,不如给我做一房外室。”
“外室?这倒是好,就是父亲一时转不过弯来,安置在外面也是无妨的。”蕊瑶会心一笑,她这三哥,什么样的女子都想揽在怀里,“那我就找机会和皇上、皇后说说,皇上盼着我们和皇后相处和乐,那时他必定感叹咱们能体贴圣心,三哥的差事也许就有更好的着落了。”
“说的是,说的是啊。”韩靖烈大笑,寻思着该如何安置,“我回去就置座新宅子,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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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日头正烈,蕊仪的步辇上撑了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