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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没有我们的世界-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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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植物学协会主管查克·皮特斯说,外来物种——比如说臭椿和软木都来自中国——它们现在占据了这片森林的四分之一。

  “有些人想让森林恢复到200年前的模样,”他说:“如果那样的话,我得告诉他们,那就等于把布朗克斯区拉回到200年以前。”

  自从人类能够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他们便随身携带生物,并带回些其他物种。来自美洲的植物不但改变了欧洲的生态系统,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身份:想想还没有土豆的爱尔兰,再想想还没有番茄的意大利吧。反过来,来自旧世界的入侵者不仅降祸在被征服的新世界的妇女身上,还带来了其它物种的种子,首当其冲的是小麦、大麦和黑麦。用美国地理学者阿尔弗莱德·克罗斯比自己杜撰的一个词来说,这种“生态帝国主义”帮助欧洲的殖民者将他们的形象永远地烙在了殖民地上。

  有些实验结果滑稽可笑的,比如说种植着风信子和水仙花的英国花园就从未在其殖民地印度扎根。在纽约,欧洲的星椋鸟——现在是一种到处可见的有害鸟类——被引进过来,因为有人认为,如果中央公园能够成为莎士比亚著作中提到过的所有鸟类的家园,那么纽约会显得更有修养。随后,又有人觉得中央公园应该成为莎翁戏剧中提到过的所有植物的花园,于是又种下了具有抒情意境的报春花、苦艾、印第安水芹、野蔷薇和野樱草——万花俱备,只欠国王麦克白的勃南森林了。

  曼纳哈塔项目虚拟的过去到底能与未来的曼哈顿森林有几分相似呢?这取决于如何移动北美洲的土壤,这些土壤得在移动它们的人类消失后依然长期存在。纽约植物园的植物标本中,其中有一种是美国第一批标本,看起来酷似可爱的熏衣草花梗。这其实是千屈菜的紫色种子,本来长在英国到芬兰之间的北海湾地区,商船为了横渡大西洋,于是把欧洲沿海潮湿的沙子作为压舱物,千屈菜种很有可能就混在沙子里来到了这里。与殖民地之间贸易与日俱增,商船在装货之前会把压舱沙囊丢弃,于是越来越多的紫色千屈菜被倾倒在美国的海岸上。一旦来到这里,它们便顺着溪流河道到处游走,因为它们的种子能够粘在任何它们所接触到的脏兮兮的羽毛或毛皮上。在哈得逊河附近的沼泽中,为水鸟和麝鼠提供食物和栖身之所的香蒲、杨柳、金丝雀蔓草长得甚是繁茂,成为了一片结实的紫色帘幕,即便是野生动物也难以穿过。到了二十一世纪,紫色的千屈菜会在阿拉斯加遍地开花,生态学家害怕它将会张满整个沼泽,赶走生活在这里的野鸭、野鹅、燕鸥和天鹅。

  甚至在建为莎士比亚花园之前,中央公园的设计师奥姆斯特德和沃克斯就已经移来50万棵树木,当然还有50万吨砂土,以此来改善大自然的景观,因而波斯铁木、亚洲连香、黎巴嫩雪松和中国皇家泡桐和银杏等新奇树种便被用来增添岛屿的情趣。一旦人类消失,土生土长的植物便会与强大的外来物种展开竞争,收回它们的生存权——它们本土作战,总有些天时地利的优势。

  许多外国的观赏植物,比如说双玫瑰花,将随着引进它们的人类一同逝去,因为它们是没有繁殖能力的杂交品种,必须依靠嫁接技术传宗接代。没有了进行嫁接的园丁,它们也将枯萎凋零。其它娇生惯养的“殖民地居民”,比如英国常春藤,只好自力更生了,当然敌不过它们的美国亲戚——五叶地锦和毒葛。

  还有一些是选择育种的变种产物。如果有幸存活下来,它们的体型也会变小,数量也将减少。没人照料的水果,比如从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进口的苹果,将会辜负约翰尼苹果种子的童话5。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标准是生命力,而非外貌和口味,这使得它们最终将变得粗糙难看。再也没有人给苹果园喷洒农药,除了少数的幸存者,其它果树都毫无防范地暴露在当地的苹果蛆和潜夜虫等病虫灾害之中,这片土地很快会被当地的硬木所收复。引进的园地蔬菜日子也好过不了多少。纽约植物园副园长丹尼斯·史蒂文森说,产自亚洲的甜萝卜不需要多久就会变成野生的、味道糟糕的野胡萝卜,因为动物们会把我们种植的最后一块可口的胡萝卜吞得一干二净。椰菜、卷心菜、抱子甘蓝和花椰菜将退化成一模一样的椰菜祖先的样子,再也分辨不出彼此。多米尼加人在华盛顿高地公园大道当中种植了干玉米,它们后代的DNA最终会返祖成为墨西哥类蜀黍,玉米棒子只有和麦穗那么粗。




第三章 没有我们的城市(6)




  其它的入侵者,比如铅、汞和镉之类的金属,不会那么快就被从土壤中冲走,因为它们属于重金属。有一点是肯定的:当汽车不再奔驰,工厂不再运作的时候,排放物也就没有了。未来第一个百年中,腐蚀作用将定期引爆残留在油罐、化工厂和发电厂中的定时炸弹,当然还有数百个干洗店。逐渐地,细菌将分解燃料的残渣、干洗溶剂和润滑剂,将它们转变为无害的有机碳氢化合物——不过,从杀虫剂到增塑剂,再到绝缘装置,这一系列的人工制品得存在好几千年,直到微生物进化之后才能将它们降解。

  没有了酸雨,存活下来的树木需要抵抗的污染物将越来越少,因为化学物质正逐渐从系统中消失。几个世纪后,树木开始吸收降解了的重金属,经过再循环、再沉积的作用,它们的浓度进一步得到稀释。等植物死亡、腐烂后成为土被,这些工业有毒物质将被埋得更深,后继的植物也将持续和深化这个过程。

  纽约的许多珍稀树种即便不是在垂死挣扎,也已濒临灭绝,不过已经灭绝的物种倒还不多。1900年左右,一场病虫灾害随一船亚洲树苗来到纽约,所有的美国栗树都遭受了枯萎病的打击,不过,即便是这种被人们深深悼念的树种,也依然还在纽约植物园的老森林中度日——确切地说,只剩下树根了。它们生根发芽,长出的小苗才到两英尺,就被枯萎病击倒,然后再次发芽,循环往复。或许有朝一日,没有人类再给它们施加生存的压力,它们便能形成抵抗这种疾病的能力。栗树曾是美国东部森林中长得最高的硬木,复活后的它们将与可能在这儿生活的强壮的外来物种做邻居,比如说日本伏牛花、东方南蛇藤,当然不会少了臭椿树。这里的生态系统是人为的产物,在我们消失之后,它们将继续生存下去;这里是世界植物的大杂烩,要不是我们,这里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纽约植物园的查克·皮特斯认为,这也未尝是件坏事。“纽约之所以是个伟大的城市,就是因为它的文化多样性。所有人都能有所贡献。但是在植物学方面,我们却憎恨外来的物种。我们喜欢土生土长的物种,希望那些颇具侵略性的外国植物回到老家去。”

  他把跑鞋倚在一棵中国黑龙江软木树白花花的树皮上,它生长在最后一批铁杉树之中。“这话听起来有些冒昧,不过维持生物多样性并不如维持生态系统的机能来得重要。重要的是,土壤要被保护起来,水要干净,树木过滤空气,参天大树要能繁殖新的幼苗,这样,森林的营养才不会流失到布朗克斯河中。”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布朗克斯森林滤过的空气。五十岁出头的皮特斯身体健康、充满活力,他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森林里度过的。他的田野研究表明,亚马逊流域的野棕榈榛树、原始的婆罗洲上的榴莲树、缅甸丛林中的茶树都不是什么偶然现象。人类曾经也在那里居住。茫茫荒野吞噬了他们和他们的记忆,但大自然依然留有他们的痕迹。以上就是个例子。

  事实上,自从现代人出现在地球上,没过多久,大自然中便有了人类的痕迹。埃里克·杉德森的曼纳哈塔项目旨在把岛屿回归到荷兰人发现它时的样子——人类来到这里之前,这里并不是什么曼哈顿原始森林,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森林。“因为在德拉瓦族人到来之前,”杉德森这样解释道:“这里除了半英里厚的冰层,一无所有。”

  大约11000年以前,最后一个冰期向北撤出了曼哈顿,停在今天加拿大冻土地带以南的云杉和北美落叶松区。于是这儿便有了我们今天所知的北美洲东部的温带森林:橡树、山胡桃树、栗树、胡桃木、铁树、榆树、桦树、糖枫、香枫、檫木和野榛树。空旷的地方,长出了一丛丛美国稠李、香漆树、杜鹃花和忍冬,还混合着一些蕨类和开花植物。米草和蜀葵出现在盐沼中。当温暖的这里铺满了植物后,热血动物便开始陆续出现,其中包括人类。

  考古学未能在这里发现什么遗址,这说明第一批纽约人很有可能是游牧民族,他们为了能够捡到浆果、栗子和野葡萄四处扎营。他们射杀火鸡、黑琴鸡、野鸭和白尾鹿为食,不过主要还是靠捕鱼。周围水域中的胡瓜鱼、西鲱和青鱼成群游动。溪鲑游到了曼哈顿的溪流中。牡蛎、蚌蛤、帘蛤、螃蟹和龙虾数量众多,想要抓一堆回去不费吹灰之力。海岸上,人们遗弃的大量软体动物贝壳成了第一批人类的建筑材料。亨利·哈得逊第一次看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哈莱姆区的北部和格林威治村还是一片绿色的热带草原,这里的德拉瓦族人为了种植作物,一次次地纵火,将土地清空。曼纳哈塔项目的研究者们在哈莱姆区遗留下来的火坑中注满水,通过那些浮上水面的东西,他们得出结论:过去的人们在这里种植玉米、大豆、南瓜和向日葵。过去,岛屿的大部分地区都像比亚沃维耶扎原始森林那样郁郁葱葱。早在印地安人以60荷兰盾的价格将这片土地卖给殖民者之前,现代人的印痕便已经烙在了曼哈顿岛上。




第三章 没有我们的城市(7)




  *

  2000年,一头山狗跑到了中央公园。这个征兆预示着未来或许就是昔日的重演。后来,又有两头山狗闯入了城市中,还有一只野生火鸡。纽约城恢复到野生状态,或许未必要等到人们离开的那一天。

  那第一头山狗或许只是个侦察员,它越过了乔治·华盛顿大桥才抵达这里。杰瑞·德尔·图弗为纽约和新泽西港务局管理这座大桥。后来,他又接管连接斯塔腾岛和大陆、长岛之间的大桥。他是名四十岁出头的结构工程师,他认为桥梁是人们能想到的最最可爱的事物,因为它们优雅地跨越沟壑,让天堑便通途。

  德尔·图弗本人也兼具大洋两岸的特征。他橄榄色的皮肤说明他来自西西里岛;他说起话来却是个地道的新泽西城里人。维护人行道和钢结构成了他毕生的工作。每年,小游隼都是在高高的乔治·华盛顿塔上进行孵化的;还有,无所畏惧的野草和臭椿树等植物从远离土壤的金属结构中挑衅似地生长开花,高高在上地俯视水面——这些都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大自然的游击队员们总是偷偷袭击他的大桥。它们的武器和部队相比于钢铁装甲显得微不足道、滑稽可笑,但如果你对到处都是、不计其数的鸟儿视而不见的话,结果将会是毁灭性的,因为它们的粪便能够促使那些空中的种子生根发芽,同时还具有溶解表面涂料的作用。德尔·图弗面对的是一群手无寸铁却不屈不挠的敌人,它们的终极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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