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沉璧-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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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韩青墨犹豫片刻,开口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也实话实说吧,我所做的不仅仅是为你,也为了我自己。从小到大,我习惯了一种可能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的生活方式……不止是你,就连家父也不能谅解,但人生短短数十年,我并不想为别人而活。中毒也好,杀手也罢,都是游戏规则之内的,我可以接受,也可以答应你……保自己平安,但我不能……一直带着你。”
一字一顿,艰难成句,然而,终究说出口了。不是不明白,不是没有过挣扎,只是不想走到那一天,互成负累。
“青墨,”沉璧的唇角勾起一弯笑,柔美而坚定,她抬手比划出心的形状,圈定他的眼眸:“陪你走的不是我,而是它——没有你想象中的束缚,也不会带给你负担。我不介意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保自己平安,能随时随地带好自己的心。我会一直等你……”
也许已经等了好多年,所以,请你不要拒绝。
她走上前,低头,颤抖的唇轻轻覆上他的。
“盖个章,谁都不许反悔。”
沉璧不知道这第二次表白算不算失败,因为她的主动献吻换来一句话。
对不起。
她觉得很迷茫。
究竟对不起什么?对平白吃了人家豆腐感到抱歉?对给不起承诺感到内疚?还是别的?
当事人没说清楚,肇事者又不愿往不好的方面想,于是沉璧大方的打算再给韩青墨一次机会。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只要他是在乎她的,她所做的努力就还有希望。她甚至还想找机会私下向程怀瑜讨教,对这块啃不动的硬石头该从哪儿下口。
“啃不动就不要啃了,吃下去也不消化,少不得还陪上一口牙。”
程怀瑜是这么回答她的。
程家大少爷独居的梨香苑位于程府大街东角门上,与别处建筑的富丽堂皇相比,自显风雅。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盘旋绕行过两出院落,左右均有曲廊可通,亭台轩榭,跨水接岸,莫不着意观赏。千百竿翠竹遮映着数间房舍,阶下石子砌成甬路,大株梨花兼着芭蕉,便是眼下萧瑟之季,也不难想象春光盛景。
可惜,再好的景也需得有心之人共赏。韩青墨送她来的第二天就玩起了失踪,而程怀瑜早已烦闷出一头包,说什么都无精打采,有掐的除外。
“风凉!”沉璧将手中的鱼食几大把撒完:“你都还没问那硬石头所指何事,就答得这么干脆。成,你以后有的没的也别来烦我了。”
“我风凉谁也不敢风凉你啊,你都觉得难办的,估计换谁都没用,不如早点扔了省事。”东方不败其实是种无欲无求的境界,棋逢对手才是世间真正的乐事。困顿多日的程怀瑜好不容易盼来了兴奋剂,不发挥畅快了实在对不住自己,他故意逗她:“对了,青墨这几天怎么神出鬼没的,大早上,招呼没打一个又不见了?”
“没错,他是在表达对你的失望。”沉璧面不改色道:“我俩原本都摩拳擦掌的计划好帮你抢亲来的,结果被你连累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哦,差点忘了问关键细节,你到底是怎么被扫地出门的?”
“沉……璧……!!!”忍无可忍的咬牙切齿。
“啊,错了,应该说你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三步曲?含情脉脉的对视,牵手或拥抱,接……那个,咳……吻,你不妨说出来对症下药,指不定还有挽回余地呢?”
“真的吗?”鱼儿再次上钩。
“当然,至少我能站在女人的角度告诉你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八卦天性一旦被激发,沉璧暂时将自己的小幽怨抛到了脑后,重新摆出战无不胜的架势。
“第三步……”俊脸有些泛红,程怀瑜犹豫了片刻,小声说:“到了第三步的时候……她哭了……”
“啊!”沉璧的惊讶倒不是假的,按说爱情荷尔蒙引发的冲动排山倒海,再保守的大家闺秀,都愿意让人吻了,万没有到不了手的理由啊,吻着吻着为什么会哭?难道,莫非……
“你的技术有那么烂吗?”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什……什么?” 沉浸在伤感中的程怀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气不打一处来:“你……你无凭无据胡说八道!”
“呃……”沉璧自知失言,尴尬的清清嗓子:“不都是猜测么?自然要先从你这里找原因。不是就不是,激动成这样,有欲盖弥彰之嫌哦!”后半截话嘟哝着不敢大声,生怕再刺激脆弱的少男心。
“原因就在她那里,可她不愿说。”程怀瑜再也掩饰不住沮丧之色:“凭我怎么打听,也没人愿意和我说真话,但你相信吗?她明明就对我有心,并非我自作多情,而是……”
“是爱与被爱的感觉,我相信的。”沉璧轻轻的说,嬉闹的心情半点都没了。她思忖半晌,又开口道:“那就再约她出来,开诚布公的谈一次,对你对她,都是最后一次,她绝不会轻率。事不宜迟,时间就定在三天后,足够她郑重考虑。至于地点……”
“不必约了,地点就定在南山广化寺,三天后正逢庙会,姚若兰一定会去。怀瑜,你也去赌一回缘份吧。”
清朗的男声遥遥传来,竹影斑驳的雕花院门外,走进一个紫衫青年,正是韩青墨。
“缘份怎么赌?”沉璧竭力控制自己不询问他去了哪里。
“广化寺在九月初九开庙日,会有住持高僧顺佛祖之意为前来祝祷的三位香客解签,此签灵验非常,很多善男信女都要去碰碰运气,就算轮不到自己,也可沾沾佛光。”程怀瑜苦笑道:“问题在于,就算我运气好,抽到与若兰相配的上好姻缘签,也不足以成为我说服她的理由啊!”
“说服?如果你能做到,就不必在这里烦恼了。既然两情相悦,有什么难言之隐都是后话。我的意思是,庙会当日人多眼杂,很方便将人劫走。”韩青墨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沉璧和程怀瑜难得和谐的面面相觑。
“青……青墨,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忽然变了个人?”程怀瑜率先发问。
沉璧极赞同的点头——既然两情相悦,有什么难言之隐都是后话。青墨你……待人待己真是双重标准啊……
韩青墨不理会两人,轻描淡写的说:“姚若兰考虑得越郑重,便越不可能和你走。怀瑜,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段家不会希望你有好日子过,而姚若兰要嫁的人却正是段皇后的亲弟弟,当朝丞相之子段志义,她也不过是枚棋子,其中的纠葛还需要多想吗?”
程怀瑜沉默半晌,而后慢慢抬头,点漆般的眸子折射出异样的神采:“真的可以吗?”
庙会解铃
“等等,”沉璧忽觉不对,忙问道:“按你们说的,抢了人,生米煮成了熟饭……呃,不好意思,你瞪我至少表示听懂了吧……假设走到这一步,怎么给段家交待?哪怕程怀瑜可以带着心上人躲到天边,留给双方家人的烂摊子该怎么收场?一句话,后续如何?”
“我为什么要躲?”程怀瑜会意极快,在青墨简短的说出打算后,他已有了成形的计划,当下便道:“事成后,姚家待嫁之女将在一夜之间暴病身亡,段家只要不介意迎娶回去的是刻有姚若兰三字的牌位,婚礼照样可以大肆操办。梨香苑藏下一个改名换姓的女子倒还不难,只是……”他的神色暗淡了些,低喃道:“也许几年之内难给她正妻的身份。”
“……只要能长相厮守,形式不是最主要的。”沉璧好言宽慰,虽然她对此也不乐观,要她看,程大少爷给不了的正妻身份恐怕不止几年,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即便脱俗如他形容的神仙姐姐姚若兰,真说不在乎也没人信。换作沉璧自己,听着“正妻”两字都觉得雷,妻子,理所当然,应该是唯一的。
她满怀感触的看向韩青墨,可男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显然与女人不一样,只听韩青墨接过话去:“所以,如果成功,你更要沉住气。棋行险招,小不忍则乱大谋,到那时,你肩负着的恐怕还不止姚若兰一人的性命。”
颇具份量的一番话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一直到用完晚膳各自回房,谁都没再多提此事。
建安地处湿热,沉璧初来乍到很不习惯,胃口欠佳,躺上床却又有些饿了。朦胧中,她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灰白色的兔子,蹲在树桩上津津有味的啃蘑菇,跟前还有只可爱的月饼滚来滚去,香气四溢。她看着看着,觉得月饼有点眼熟,很像她从前亲手做成的那只……意识随之飘散的最后一刻,她模糊的记起,临走前好像忘了嘱咐小翠要把月饼转交给阿慕,万一放坏了就太可惜了,那个装月饼的漂亮盒子还是花了两文钱从玉楼春买来的……
一梦随风千万里,鹊桥横渡。
斜倚红木檀香榻上的玄衣男子正在专心致志的把玩一只双龙攒珠盒,夜风吹动他随意散落肩头的长发,扫过他好似蕴育着星辰一般的眸子,挺直的鼻子在烛火投影下刻划出充满阳刚之气的坚毅线条。
“少主!”来人顾不上敲门,一个刹车不稳直接扑进屋子。
“叮”的一声,慕容轩扣上盒盖,不悦的望向急冲冲赶来的部下,见他犹自上气不接下气,皱皱眉:“大哥已率使节团抵达建安?”
“是。”郑桓宇毕恭毕敬道:“泰王应邀,为两国边界合作开矿、钱粮往来问题出使南淮,由段丞相陪同皇长子先行接洽,拟于明日在皇宫设宴。”
慕容轩轻笑:“元帝近年缠绵病榻,大权旁落众所周知,没想到姓段的这么沉不住气,竟然开始明目张胆的插手程家掌管的粮矿,倘若程怀瑜不是只顾纠缠情事,以他江南之行的手腕,怎会到现在也还没动静?”
“少主所言极是,程怀瑜近来足不出户,南淮的政局已处于风口浪尖,缺少的仅仅是引火线。但姚段两家定于下月初的婚礼想必会刺激他有所行动。”
“不用等那么久,三日足矣。” 慕容轩心情大好,计划总赶不上变化,但他从来都喜欢有挑战性的游戏,这次也不例外,派出去的人跟踪程怀瑜这么久也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下手,谁料半路杀出个让程怀瑜丢了一半魂的姚若兰,他临时改变的主意可谓恰逢其时。
“少主的意思是?”郑桓宇瞪大眼。
蓝眸流转过几许玩味,慕容轩坐直稍许,难得耐心的给属下解释:“三日后广化寺庙会,天义门凌右使亲自出马,没有抢不到的人,自然,也没有引不着的火。届时好戏连台,程怀瑜的性子只会令纸包不住火,而段皇后一定会想办法除掉程怀瑜,她对程家应该也早有怀疑,不过是迟迟没找到合适的把柄,否则怎会容许这么大的威胁存活至今?妇人家虽不懂‘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的道理,也该知道如今再不下手,就都晚了。”
“少主似乎对段皇后寄予厚望……”郑桓宇犹豫道:“属下愚见,段皇后倾向的一直是泰王,泰王为了顺利继承北陆皇位,这些年与南淮亲贵暗中来往得十分频繁……”
“所以,本王先借他们的手除掉最强势的敌人,再对付一群互相利用的乌合之众不是更简单吗?而且,等到东窗事发,首当其冲收拾段皇后的定是元帝,坐山观虎斗,岂不有趣得紧?”
“少主远见,实非属下能比。”郑桓宇毫不掩饰的钦佩:“不知广化寺是否还需要加派人手接应,属下愿请命效劳。”
“你想去凑热闹就去吧,运气好的话,你也能见识一下凌右使甘为朋友两肋插刀又力图忠义两全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