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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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模糊的影子越过雪地,消失在夜色里。
他看到比尔站在狗群里,半是得意,半是丧气,一是手拿着一根粗棒,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条干鲑鱼尾和一部分残缺不全的鱼身体。
“它吃掉了一半,不过,我还是给了它一下。你听见它尖叫了吗?”
“什么样的东西?”
“看不清,跟狗一样四条腿,一张嘴和一身毛。”
“一定是只驯狼。”
“真他奶奶的驯熟。不管是不是狼,反正喂狗时,它就来吃它的那份鱼。”
吃过晚饭,他们坐在长方形的盒子上抽烟的时候,发现那圈发光的眼睛竟比以前围得更近了。
“但愿它们碰上一群麋子或别的什么,丢下我们走开。”比尔说。
亨利哼了一声,表示不完全同意。
他们默默无语,坐了一刻钟,亨利凝视着火,比尔凝视着火光外黑暗中那圈燃烧着的发光的眼睛。
“但愿我们现在就进入了迈硅利堡。”
“住口!收起你满腔的愿望和牢骚吧,”突然间亨利变得愤怒起来,“你的胃发酸了,毛病就在这里。你吞一小勺苏打就会好些,也会更讨人喜欢些。”
早晨,比尔恶毒的诅咒惊醒了亨利,他用一只手臂撑起身体观看,看到他的伙伴站在添了木柴的火堆旁的狗群里,高举双臂大声诅咒着,脸型由于过分激动而扭曲了。
“嘿!出了什么事?”
“青蛙没了。”
“什么话?!”
“我告诉你的话。”
亨利跳出毯子,走到狗群旁边,仔细的数了数,然后就和他的同伴异口同声的大骂那位掠走了他们第二条狗的“荒原”中的强者。
“青蛙是这群狗里最强壮的。”
“而且,他也不是条笨狗。”
两天的时间两篇墓志铭。
他们抑郁不乐的吃过早餐,将余下的四支狗套上雪橇。这一天,和以往的题字没有两样。两个人,默默的在冰雪世界的表面上艰苦的行进。除了身后紧追不舍的看不见的追踪者的号叫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打破寂静。
黑夜来临时,追踪者们依旧拢近了,叫声因此也就近了;狗变得躁动不安,几次弄乱挽绳。两个人愈发丧气。
“啊!你们这些笨蛋只配这样。”做完了工作后,比尔笔直的站在那里满意的说。
亨利扔下炊具,走过来看。比尔不但把狗拴了起来,而且是按印第安人的办法用棍子拴的。他在每条狗的脖子上拴了一根四五尺长的粗棍,棍子的另一头用皮带系在地面的木桩上。这样,狗既咬不到他这头的皮带,又碰不着结在棍子另外一头的皮带。
亨利赞许的点点头。
“只有这个办法制住独耳,他咬起皮带比刀割还要快一倍,明天早上他们一定都在这里。”
“你可以打赌,”比尔说,“如果发现丢了一只,我宁愿不喝咖啡就动身。”
睡觉时,亨利指指那圈包围他们的发光的眼睛,说:“它们竟然知道我们不会用枪打。”
“如果我们给它们两颗子弹,它们就会客气些,它们一天比一天近。你睁大眼睛避开火光看——你瞧!你看见那一只了吗?”
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仔细观察着火光旁面那些朦朦胧胧的影子的动作,作为消遣。
只要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堆在夜色里闪闪发光的眼睛的所在,渐渐的那只野兽就会显出它的原形。他们甚至可以看清那些影子时时的移动。
狗群里一种声音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独耳发出迅急而焦虑的惨叫,拉直了棍子要冲入黑暗中,继而又停下来疯狂的咬那木棍。
亨利悄悄的说:“比尔,你看。”
一只像狗的野兽,完全暴露在火光下,偷偷摸摸的侧着身体走了过来。它的神情既犹豫又大胆,留神着人,注意力却集中在狗的身上。
独耳一边挣直了棍子要冲过去,一边急切的哀叫。
“这只笨货独耳,好像不知道害怕。”
“那是只母狼,”亨利耳语道,“这是小胖和青蛙为什么失踪的原因。她是诱饵,把狗引出去,其余的就一齐上去,分而食之。”
篝火啪的爆了一声。一块木头发出响亮的爆裂声。那只野兽一听见这声音,又跳回到黑暗中。
“亨利,我想——”
“想什么?”
“这就是被我用木棍打过的那个。”
“毫无疑问,肯定是它。”
“我还要说的是,”比尔继续道,“这畜牲没有理由这么熟悉篝火。”
“她比一只聪明的狼好要聪明,”亨利同意道,“一只狼有些经验以后才知道在喂食时混到狗群中。”
“老威廉曾有一只狗跟狼跑了,”比尔边想边说,“本来我是知道的。我在小斯迪克的放麋场上,在狼群中打中过他,老威廉哭得像个孩子。他说他三年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一直跟狼混在一起。”
“我想你说对了,比尔,那母狼根本是条狗,她从人手中吃过不知多少次鱼了。”
“我有机会抓住她的话,一定要叫这条是狗的狼变成被吃的食物,”比尔下决心的说,“我们再也丢不起狗了。”
亨利表示反对:“但是你只有三颗子弹。”
“我会等到有十分把握再开枪的。”
早晨。伴着比尔的喊声,亨利燃旺了火煮饭。
亨利把比尔从床上唤醒吃饭的时候,对他说:“你说的太舒服了,我真不忍心叫醒你。”
睡得昏昏沉沉的比尔开始吃饭。他发现自己的杯子中是空的,就伸手去拿咖啡壶。但是壶在亨利那边,够不到。
“喂,亨利,”他和悦的责备说:“你没忘记什么吧?”
亨利仔细环顾四周,摇摇头。
比尔举起自己的空杯子给亨利看。
亨利解释说:“你没有咖啡喝!”
“完了吗?”
“不是。”
“你认为它坏我的胃口吗?”
“不是。”
比尔愤怒了,脸上泛起血色。
“我要听听你的解释。”
“飞腿没了。”
带着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表情,比尔从从容容的坐着扭过头去,把狗数了一遍。
他冷淡地问:“怎么回事?”
亨利耸耸肩:“不知道。除非独耳咬断了他的皮带。毫无疑问,他自己咬不着。”
“混蛋。”比尔使劲儿控制住满腔怒火,不是露出来,庄重而缓慢的说:“他咬不着自己的,就咬飞腿的。”
“好了,不管怎样,飞腿的痛苦结束了。我想,他这时正被消化掉,躲在二十只狼的肚子里在大堤上蹦跳呢。”这就使亨利送给刚刚死去的这条狗的墓志铭。
“喝点咖啡吧,比尔。”
然而,比尔摇摇头。
“喝吧。”亨利举起壶劝道。
比尔推开杯子。
“我要喝的话我就是个混蛋,我说过,要是丢一条狗,我就不喝咖啡,所以我不喝。”
“咖啡好喝极了。”但是比尔非常固执,叽里咕噜的咒骂独耳的伎俩,用这些咒骂代替咖啡,吃了一顿干的早饭。
“今天夜里,我要拴得他们互相碰不着。”启程的时候,比尔说。
刚刚走了一百多码,前面的亨利弯腰捡起了他的雪鞋碰到的一个东西。天还黑,他看不清,但摸得出,抛向后面,落在雪橇上弹起来,碰到比尔的鞋上。
“这也许对你有用。”亨利叫道。
比尔惊叫一声。
那是飞腿留下的仅存的一切——他给他扣的棍子。
“它们将它连皮带骨都吃了,”比尔说,“把两头的皮带都吃了,棍子干净得像根笛子。亨利,它们饿疯了。不等走完这段路,恐怕连我们都要别它们吃掉了。”
亨利满不在乎,哈哈大笑,“以前我没有像这样被狼追逐过,不知多少更糟糕的事我都挺过来了,比尔,我的孩子,让那些令人厌恶的畜牲再多来些试试吧。”
比尔不祥的咕噜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等我们到达迈硅利,你就知道了。”
“我感到那儿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比尔固执己见。
“你不正常。毛病就在这里。”亨利臆测说,“你需要奎宁。一到迈硅利,我就给你灌下去。”
比尔哼了一声,表示不同意,又陷入沉默。
那天,和别的日子没什么两样,九点钟天亮。十二点时,看不着太阳温暖了南面的地平线。之后又是冰冷,阴郁的下午。过了三个钟头,一切都没入夜色里。
当太阳徒然努力也不能再出现的时候,比尔从雪橇里抽出来福枪,说:“亨利,你继续向前走,我去看看能不能看见什么。”
“你还是跟着雪橇好,”亨利反对,“你只有三颗子弹,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现在谁在叽叽咕咕?”比尔得胜似的问道。
亨利不再回话,独自向前跋涉。他常常焦虑不安的向后望,回顾伙伴已经消失于其中的那片灰色的荒原。
一个小时后,比尔抄近路回来了,他说:“它们散开了,像散兵一样,一面跟踪我们,一面猎捕食物。你瞧,它们完全有把握吃掉我们,只是在等待动手的时机。当然,如果附近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它们也乐意顺手牵羊。”
亨利提出异议:“你是说它们认为一定能够吃掉我们了?”
但是,比尔不理睬他。
“我看见几只狼,精瘦得很。我想,除了青蛙、小胖和飞腿,它们一定好几周什么也没吃到了。它们这一群太大,因此这几条狗根本无济于事。它们瘦得厉害,皮包骨头,骨瘦如柴。我告诉你,当心些,它们可是什么也不顾了。它们会发疯的。”
几分钟后,走在雪橇后面的亨利低低的吹了一声唿哨作警报。比尔悄悄让狗停止前进,回身来看,一个浑身是毛的动物在他们刚转过的那个拐弯处,鬼鬼祟祟的碎步跑着。它的鼻子贴近路面,滑似的走着,看来毫不费力。他们停住,它也停住,昂首盯着他们,转动鼻孔研究他们的气味。
比尔心里说:“就是那只母狼。”
狗在雪地里卧下。他走过它们旁边,到雪橇那儿和他的伙伴一起观察这个几天以来一直跟踪他们,吃掉他们一半的狗的陌生的家伙。
这家伙彻底的审视了一番以后,向前走了几步,几次反复,就到了几百码之外。她停在一丛针枞林边,抬着脑袋,同时运用视觉和嗅觉琢磨这两个仔细查看它的人的装备。她看他们时,那种奇怪的像在思考什么的态度,就像一条狗文人,但是其中却没有狗的情意。那时由于饥饿而养成地思索如何猎食的态度,就像冰雪般无情,像她的牙齿一样残酷。
她身材像狼那般大,柴似的瘦骨表明她是所属的种类间最大的品种。
“站着足有两尺半高,”亨利估计说,“我敢说有五尺长。”
“这种毛的颜色很奇怪,”比尔有些疑惑不解,“我从未见过红色的狼。几乎是肉桂色的。”
当然,那狼并不是肉桂色的,纯净的狼毛主要是灰色的,但上面斑驳的红点的光色——时隐时现,变化莫测,更像想象或者幻觉,一会儿是灰色,突然又是朦胧的红光一闪,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色彩的闪光。
“看上去跟一条大种的赫斯基雪橇狗没什么两样,”比尔说“她摇起尾巴,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喊道:“嘿!过来,你这赫斯基!不管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点也不怕你!”亨利笑道。
比尔高声大叫,挥手威胁,但是那狼毫无惧色。
他们发现:唯一的变化,是她提高了警惕,她仍然用那种无情的解所特有的沉思默想看着人们,他们就是食物,而她快要饿死了,如果她更勇敢些,她宁愿扑上来吃掉他们。
“嘿,亨利。”想到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