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下-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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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是座古都,京城建好也有几百年了。地盘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相应的每天产生的垃圾与粪便也是越来越多。
从前,京城最早的时候不那么注意粪便垃圾的处理,致使环境越来越差。真真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还是臭烘烘的烂泥。
后来不仅是平民百姓,达官贵人也对此多有意见,于是便渐渐形成了规矩。不管是皇宫,还是百姓,家家户户都不许乱扔垃圾,尤其是粪便等污秽之物。
每日天不亮,都会有粪车来全城收集这些污物,然后拉到城外指定的地方去倒。而这一习俗,就算是战乱年代,除了少数实在是乱得不能出门的日子,都基本坚守了下来。毕竟不管谁当皇帝,都不愿意自己生活在一群垃圾堆里的不是?
宫中都是如此,平王府当然也不例外。
一样有粪车从后门进来,收了马桶中的秽物,又去掏府中公用的茅房。
每日来的都是这些人,蒙着脸戴着手套围裙袖套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就算是天天照面,也不知究竟长得何等模样。
只是谁也没瞧见,今天那收粪的小工,在茅房墙上一个隐蔽的缝隙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暗塞进衣袖,这才走了。
此时在城郊,一辆从宫中驶出宫城的粪车驶到僻静处停下,赶车的汉子道,“你们出来吧。”
车上先是跳下一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顾不得满身恶臭,扶着另一个年纪颇大的妇人下来,“姑姑,您慢点。”
同样是宫女打扮的老妇人掩着口鼻,满脸嫌恶,“真是熏死哀……”
“姑姑。”女孩迅速把她打断,“咱们快走吧。”
说着话,她拿出一大锭银子交给那汉子,“多谢大哥了。”
可那汉子接了银子,却又把她们拦住,“等等,还有呢?”
女孩一愣,“还有什么?不是说好了……”
汉子冷笑,“这一锭银子可只管一个人,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很该给个双份?我知道你们从宫中出来,身上必藏了不少好东西,可别逼我动粗。”
“你!”那老妇人怒极,似是想骂,可那女孩却把她拦下,跟那汉子好言道,“我们都是做下等奴才的,根本没钱,否则也不会想着要跑了。要是大哥实在不满意,那只有这个了。”
她解下一只耳环递上,“好歹也给我留一只让我好雇车吧?”
可那汉子却道,“你少装蒜,一对都给我才行!”
女孩无法,将一对耳环全都给了他,那汉子这才满意的离去。
转过身来,老妇人忿然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哀家堂堂的一国太后,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还不如留在宫中,看那小畜生能对我怎么样?”
女孩,也就是康洁蓉劝道,“太后娘娘,晋王连皇上那里都敢下手,谁知他还要做些什么?您这样的万金之体,很不必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事态平息了再回去不迟。”
沐太后不过抱怨两句,她都跑出来了,不被人欺负还能怎么办?
孙子靠不住,幸好她儿子还是靠得住的。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个心腹,在高显那边出事要离宫的时候,就让人去给老妈送了信,让她赶紧想办法避一避。
闵业想到的,高显早想到了。他不在宫中,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沐太后,她也得赶紧避一避才是。
原本沐太后还想等到天亮,安排一队人妥妥当当的护送自己离开,可康洁蓉却心思机敏得觉得不妥。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肯定是万分紧急,要是带着那么多人反而招人注目,不如干脆就她们两个逃脱。一来可以不引人注目,二来也可以在患难中跟沐太后建立感情。
最终,在忠心耿耿的善音的劝服下,沐太后信了康洁蓉,忍着恶臭,跟她一起躲上粪车,混出宫来。
可眼下要去哪儿,康洁蓉也有瞬间的迷茫。
她原想着出了城随便寻个马车,或是回家,或是躲到某个乡下去。可她忘了,眼下天还没亮,城外根本没有马车。就算有,她们两个穿着宫装的女子上路,一定会惹人怀疑。
怎么办?
还好沐太后活了一把年纪,虽没吃过什么苦,到底也多听说过一些人生经验。
“咱们一会儿寻个农户,就说这身衣裳是捡来的,请人给换身粗布衣裳。然后雇个车,到我弟弟那儿去。他如今也在乡下,离京城不远,就是要避,也该叫上他才是。”
这法子不错,可要找到能借衣裳的农户,就得走路。
看看康洁蓉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身板,沐太后也没了脾气,只得纡尊降贵的迈开双脚,走吧!
※
而当那个在平王府收粪之人倒了粪车收工之后,却是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熟门熟路的跑去了京城一家有些年头的棺材铺。
从后门摸到人家窗户底下,敲了三长两短共五记,门开了。一个中年汉子把他迎了进去,皱眉道,“怎么连身衣裳也不换?瞧这股味儿!”
那人却急道,“老叔,没时间跟你磨唧了,赶紧把消息送出去吧,可千万别轻举妄动,宫里的水还深着呢!”
第429章 危急
清晨的草原,薄雾袅袅,远远观之,优美如画。
可忽地,半空中一只秃鹫唳声嘶叫着,伸展着灰黑色的巨大羽翼,盘旋着落下。顺着它垂涎的目光望过去,就见那片青翠如碧的草地上,竟是一片血腥,仿似一座人间地狱。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人,断臂残肢,刀剑加身,无数双或苍茫或冰冷的眼睛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一只小小的香袋遗落在一株被鲜血染红的马兰花上,石青底子上细细绣着的大雁也分外透出一份黯淡无光。
“少爷!大少爷!”
悲怆的呼唤,从山坡那头传来。一个高高大大,满身狼狈的小厮抹着总也止不住的泪,一路行,一路找。当他看到那只小小的香袋时,顿时眼睛直了。
几乎是飞奔着冲过来,拣起这只沾着血的小香袋,捧到手心,打开瞧见里面是两股不同颜色编在一起的头发时,眼神越发的惶恐与急迫。
哆嗦着翻开旁边的那具尸体,还好,不是熟悉的那张脸。再往旁边找,也不是。
可是他家的大少爷呢,他上哪儿去了?他回去要怎么跟家里交待啊!
小厮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说不尽的伤心与难过。
乞颜族的大帐中,乐昌公主惊惧的瑟缩成一团,满脸的污垢,完全不复平素的骄傲。
忽地,门帘一动,一个矮小但目光锐利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到她面前坐下。
“你别过来,别过来!”乐昌色厉内荏的叫嚷着。越发瑟缩着往角落里躲。
卓日烈微微笑了,“公主不必害怕。你现在已经到了我的庇护之下,我一定会保你平安的。”
“我不信,你,你快放了我!”乐昌急得语无伦次,拼命叫嚷。“我可是堂堂大梁公主,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的!”
“谁说我要杀你了?”卓日烈看着她的眼睛,象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猎物,“卓格是我的兄弟,就算他不在,我也会代他好好照顾你。哦对了,按照我们草原上的习俗。就算他死了,你也可以嫁给我们这些兄弟叔伯,完全不必担心会守寡。”
“我才不要!”乐昌声嘶力竭的叫着,“我要回去,我还没有和他成亲,我要回大梁去!你要是不让我走,我一定会写信告诉父皇,让他派兵来讨伐你。杀了你!”
卓日烈淡淡笑道,“公主一定是糊涂了,昨天来袭击你们的。明明是草原上那些正跟你们大梁交战的部族,要不是我及时带兵赶到,只怕连公主都要成为他们的俘虏。你不谢过我的救命之恩,怎么还要怪我?”
想起昨晚那样一场根本不在预料中的厮杀,乐昌的心还在颤抖。
卓格跟她说,会做一出戏。假意派人袭击队伍栽赃给大王兄,还让她记住,等到了乞颜部族,就说是亲眼看到是大王子下的令,帮他夺取部族的领导权。
可战斗一开始,就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模样。
卓格的伏兵刚拉出来跟公孙弘的队伍交上手,就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伙人,开始无情的屠戮,如果不是卓日烈带兵赶至,说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只不过卓日烈救了她就不管其他人了,乐昌心里难免怨恨,“你为什么不去救卓格?”
卓日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着乐昌的目光就象看着一个白痴,“我一直以为卓格是很厉害的,谁知道他会那么没用?这点确实是我失策。”
你!乐昌深觉受辱,可又暗怨卓格没用,居然护她不住。
“大王子,”忽地,门口有人禀报,“外头有个小厮,说是使节欧阳家的下人,非闹着要回去,您看怎么办?”
乐昌连忙道,“我也要回去!”
卓日烈再扫她一眼,道,“如果公主一定要回去的话,我可以派人护送你们离开。不过,总得准备一下是不是?否则再遇上袭击该怎么办呢?”
乐昌一哽,不说话了。
卓日烈一笑,离开。等回到自己的营帐时,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博日勒很快跟过来,道,“除了那个叫欧阳康的使节,公孙弘也失踪了。咱们这回可怎么跟大梁朝交待?闹不好,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卓日烈闷哼一声,颇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这回虽然重挫了卓格,却也给那帮联盟的人捡了便宜。剩下的事,还得麻烦舅舅亲自去大梁朝解释一番,再把那个公主和剩下的人送回去。这样的蠢女人,留在草原也是浪费粮食!”
博日勒点头,又问,“那她的嫁妆怎么办?昨天那样一场大战,可丢了不少,要赔给大粱吗?”
卓日烈嗤笑,“咱们辛辛苦苦救了她的性命,给些嫁妆又怎样?剩下的值钱东西全都收好,做得隐秘些。眼下打仗,咱们还要大梁支援呢,哪有钱给她?顶多寻几块皮子意思意思也就算了。接下来,倒是要集中精神解决草原上的事情才好。”
博日勒嘿嘿一笑,出去忙活了。
至于那位公孙弘和欧阳康的死活,可不在他们的心上,慢慢打听着呗。
※
马蹄踏破山路,一路飞驰。
跟着念福的两个侍卫暗暗心惊,别看这位郡主是金枝玉叶,真有一股子狠劲,自从上路,除去吃饭喝水,几乎是马不停歇。照这样的走法,估计他们能比皇上要求的更早到达霍将军的军营。
正这样想着,却忽地听到树林里的异响,“郡主小心!”
才开口示警,就听到两边有呼啸风声,破空而至,竟是遭了人的埋伏!
念福猛地一拉马缰,原本在她身侧的侍卫已经冲上前来,挥刀对着左右快如流星,多如蝗虫般的箭矢挥舞过去。
待念福看清地上并没有绊马索陷阱之后,一咬牙,手一挥,一道无形的火光顿时环绕着她的左右,所有的箭矢就算是碰了过来,也迅速被消融殆尽。
而念福马不停歇,继续往前冲。
那些袭击者都呆了,明明看着箭射过去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忽地,有人暴喝一声,“住手!快住手!”
念福隐约听到了,这声音怎么竟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