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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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锋摇头,“我这个大将军是因骆先生辅佐才得来的,更不要说那些战死沙场的好朋友了。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如今的太平盛世是多少人肉垫起来的。唉,那些打打杀杀的往事,不提也罢。”
他道了一声不早,意兴阑珊地起身,段行洲便也告辞。走到门外,才发现雪已经停了,岸上船舷的积雪让灯光照得白生生仿若天子脚下的祥云。
段行洲虽诗兴大发却不敢在刘锋面前造次,苦想着诗句慢慢低头往回走。忽听背后一记沉重的风声,随即惊雷般轰的巨响,他一惊之下回头,见骆翊船舱的木板上被击出一个大洞,刘锋仰面摔倒在地,船舷上一个白衣蒙面的修长人影正抽回一条黑黝黝的铁链,甩起铁链尽头的铁锤,向刘锋头颅便打。
段行洲隔得尚远,不及相救,只道刘锋定性命难保,不料船舱中射出一根拐杖,“啪”地不偏不倚击中铁锤,那蒙面人手腕微抖,铁锤便倏然窜回他的掌心。
骆翊手中已无御敌之兵,大叫道:“老爷,快跑!”
蒙面人方“哼”地冷笑,眼角却瞥见一道白光冲自己面颊飞来,忙将手中铁锤掷出。那飞来的暗器竟被铁锤击得粉碎,碎片漫天飞扬,蒙面人唯恐是毒物,急忙闪避之间,又是一道暗器掷来,正中蒙面人的肩膀。
“雪球?”蒙面人拂去衣衫上的雪片,不由大怒。
骆翊却趁此机会将刘锋一把拖进屋去,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整个船队顿时哗然,到处都是脚步声,然而眼前却只有手持流星锤的刺客和双手紧握雪球的段行洲两人而已。
“嘿嘿。”段行洲轩眉冷笑,嘴角不住抽搐,拼了命地想挤出些胸有成竹的气概来。那刺客却不言语,慢腾腾从袖中放出铁链。
“着打!”段行洲大喝一声,兜头就是一雪球。那刺客只用手一挥,便将雪球打得粉碎,转手抖出铁链,劈开舱门,向内搜寻刘锋踪影,忽闻身后风声,料定又是段行洲的雪球,随便展臂一挡。雪球倒是散开,可手臂却是剧痛,裹在雪球里的匕首当地落在地上。
“哎呀!”段行洲懊恼万分,“怎么偏偏打中的是刀柄?”
此时骆翊一手拄拐,一手持剑,又杀出门来,那刺客见势紧急,翻身跃上舱顶。待段行洲气喘吁吁爬上舱顶向下观望,只见骆翊扶杖已然兜到这边的甲板上,而刺客却人影不见。
这时家丁仆人各执家伙冲了过来,有几人照着段行洲就把凳子扫把乱丢一气。段行洲好汉不敌四手,挨了几下便滚下舱顶,摔在甲板上。
“都住手!”骆翊高叫,“灯笼!”
刘府众人高举灯火向江中打量,只见黑黝黝的江面,哪里有人影在?
段行洲爬下舱顶,对骆翊道:“骆先生,只怕照也无用,刚才我可没有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这种天气,跳到江里,恐怕也游不远。”
“正是。”骆翊点头道,“只怕还在船上……”他想了想,顿足道,“若他再去危害老爷家眷可如何是好?木二爷!”他叫了几声,刘木方从船头方向挤开众人,跑了过来。
“快带人搜查船只,拨齐人手,保护老太太和太太。”
“是。”刘木应了,吆喝点了几个人,护送刘锋回自己船舱,又命船上众人全部回自己舱房待命,不得随便走动,这方调拨了人手,一路搜查过去。
刘木虽然领命,却不胜烦恼,要知二十只大船,船舱无数,船工也有数十人,要搜出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谈何容易,若真的搜不到,只怕老爷还要怪罪自己办事不力。刘木愁眉苦脸搜到段行洲船上,已觉不耐烦,见段行洲让出舱房,走到船舷边等待搜查,便对手下众人道:“这船上只有大捕头一人居住,要是刺客藏身在此,大捕头如何不知?小段捕头,你说对不对?”
他哈着腰赔笑,这等前倨后恭,倒让段行洲手足无措,稀里糊涂地笑道:“对、对。”刘木这便带着人风卷残云般地走了。段行洲拍了拍脑袋,一头雾水。
这番大闹惊动了所有船上的人。搜查过后,不见刺客人影,众人方能走动,不久巴阡、詹柱两位副将也到刘锋舱中问安,众人大赞将军临危不惧,又夸骆翊赤胆忠心,最后对段行洲的机智勇敢狠很赞美了一番后,便坐在一起揣测那刺客是何许人也。
詹柱抢着道:“老爷这些年远离中原,从未在寒州一带结过仇家,真正是蹊跷了。大概是见我们船队大,上来偷盗的人?”
巴阡摇头,“听骆先生的话,那刺客受阻,还往屋内追杀老爷,定是认准了人,还是刺客无疑。我看是从南疆跟来的苗人。”
“苗人倒也可能。”骆翊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却皱着眉插话道,“可我总觉得苗人第一无须跟到寒州才下手,第二他们既精于蛊毒,只需在厨房饮水中投毒,整个船队上的人都不会幸免,何必硬闯呢?”
“老骆说得有理。”刘锋不住点头,细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问骆翊道,“我说老骆,你觉得苗人会对船队投毒?”
骆翊也低声道:“启程时我已暗中安排了人对厨房严加把守,船上喝的水都是不过夜的。老爷放心。”
刘锋干咳了几声,对众人笑道:“苗人只会使些小伎俩,不足挂齿。”
一干人又开始冥思苦想,屋里这么多人,反倒异常的寂静。忽听詹柱大声道:“那么说来,便只有河西漏网的强盗了。”
人人都吓了一跳,巴阡嗔道:“河西反寇为首者都死绝了,剩下的发配在千里之外,大赦还没开始,他们能从哪里冒出来。”
“是吗……”詹柱气馁,萎靡在椅子里,叹道,“不猜了,不猜了。倒不如等抓到了刺客,直接问他吧。”
刘木回道:“着实没有见到刺客人影,若逃下船去,只怕日后还会找上门来。”
骆翊便问:“这当知会当地官府,白下的官差来看过了没有?”
刘木道:“老爷说不方便,因此没有通告白下的衙门。”
刘锋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带兵打仗的,总有些仇家在外。这么折腾地方衙门,也阻碍我们行程。”
骆翊却道:“老爷觉得不方便也算了,不过万不可大意。我看那刺客不会如此善罢甘休。詹将军说得极是,若抓不到那刺客,就搞不清楚他的来历,受谁指使,今后会成心腹大患。不管那刺客会不会再次行凶,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提防,我想今晚带人在老爷房中守候,守株待兔,如何?”
詹柱听骆翊赞同他的观点,大喜之下附和道:“先生之计极妙,我愿守在老爷房中捉贼,骆先生今天累了,当早些歇息。”
刘锋喜道:“你愿意埋伏捉贼那是最好了。要论短小的地上功夫,这些人里你是拔尖的。那就交给你了。”
骆翊又将家丁家将悉数调往刘锋及其家眷前后船上,把守值更。如此计议已定,众人散去。段行洲人微言轻,张了几次嘴,别人都只当他打呵欠,竟没有人答理他,他一腔抱负无从施展,只得怏怏转回自己舱去。刚刚推门,却听靠对面船舷的舱门“吱呀”地一响,随后有人进出的动静。段行洲顿觉热血上涌,从靴筒里拽出匕首,“噔噔噔”绕过船头跑到对面,只见刘木手中端着一个木盆,也正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土二爷?”
“吓死我了。”刘木松了口气,全身的血肉仿佛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有了点活气,“我道是刺客。”
“嘿嘿。”段行洲冷笑,“土二爷,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木“哗”地将木盆中的水泼入江中,“洗澡。”
“啊?”
虽然我外表粗犷,可内心却细致得紧呢。”刘木道,“毕竟是朝廷要员的大管家,不像那些庶民小子,总要隔两天就洗个清爽。”他将木盆掖在胳膊底下,慢吞吞走到段行洲身边,使劲抽了抽鼻子,“若浑身一股肉臊味……嘿嘿……”
段行洲像被浪子窥见脖颈的良家姑娘,忙使劲掩住衣襟,“要不土二爷也让我洗洗?”
“这是我的私人浴室,你小子别乱闯。”刘木转身锁了门,“顺便说一句,是‘木二爷’,不是‘土二爷’。”
段行洲望着他走远,这才拉起衣襟往衣服里嗅了嗅。
“咳、咳。”他连忙抬头吸了口冰冷的空气,“还好嘛。”
次日清晨,船队起锚继续北上,上午的天空还有些阴霾,零星下了些雪珠,待出了寒州界,竟放晴了。稀薄的太阳软弱无力地照在人身上,还不得抵御江风,段行洲船舷边靠了一会儿,便开始想念屋内的火盆。
“呦,凉!”船篷上滴下的水珠打在头顶上,那股冰冷几乎能在头颅上洞穿。
“呵呵,小段捕头起得早啊。”骆翊笑呵呵在后面的船头招呼。
段行洲迎上前笑道:“骆先生好像没睡好?”
“一夜都在提心吊胆,几乎没有合眼。”骆翊道,“刚才詹将军说一夜无事,真不知道那刺客是不是收手了。”
“没事就好。”段行洲勉强笑笑,一股子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
他们聊了一会儿天,便有王牧带着小厮来回,骆翊屋子门户和家具都已修缮完毕。
骆翊对王牧道:“快快拨出银两来,打发外人下船去。待船开到江心里,我这心才能放下。”
王牧期期艾艾,拉着骆翊的衣袖嘟哝什么,骆翊面沉似水,一改往日的潇洒随和,只觉目光犀利,倒似把刀刺在人脸上。
溶雪天气,愈发得冷了。岸上颇为泥泞,阻碍纤夫脚程,因此船也是走走停停,刘锋朝贺不得延误,因此命连夜行船,众人都在商量在双龙口转为陆路,已遣人前去安排车马。船走得如此之慢,连大太阳照在身上,也只是让人懒洋洋的,段行洲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来。刘木这两日洗澡更加勤快,总是“哗”的一声将木盆里的水泼到江心里,让段行洲总以为有人落了水,激灵一个寒战,从傍午的酣睡里惊醒过来。他百无聊赖,披起衣服走在船舷边,若有所思地围着自己的船转圈,骆翊等人见他整日魂不守舍,却也不敢笑他。
这日夜半,刘木提了食篮木盆又去自己的私人浴室,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段行洲舱前,侧耳倾听屋内动静,待确定段行洲已然入睡,刚蹑手蹑脚向前走去,不料突然后脑裂开般地剧痛,眼前一黑,连哼也未哼一声,便向后倒去。等他苏醒,脑袋更是痛得天崩地裂一般,他想张口大叫,口中却塞满了布头,人也被捆得结结实实,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段行洲从他腰中将钥匙搜了去。
段行洲将一段带血的绷带送在他眼前,低声冷笑道:“看看我在你浴室门前捡到了什么?你在这船上私藏受伤的凶犯,待人赃并获,再交法办!”
刘木大吃一惊,拼了命地摇头。段行洲也不理睬他,举步向刘木的私人浴室走去。来到门前,他顿觉烦恼——刘木是一品大员家中的主管,这串钥匙少说也有二十几把,哪一枚才是开眼前这把锁的呢?他举头望天,竭力回想当日刘木锁门时的情景,却听那屋内有人森然道:“最亮的那把便是了。”
段行洲吓得浑身一颤,倒退两步,结结巴巴道:“外面漆黑一片,怎么辨得出哪把才是最亮的?”
屋内那人笑道:“那你慢慢试吧,我等着。”
这话更是说得段行洲直冒冷汗。想到屋内的人物力战三人不落下风,自己这点功夫如何是他的对手?他想叫人助拳,又觉自己既然是刑部的大捕头,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人,踌躇了半晌,才放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