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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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槿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在塞外的时候,也并不擅长哄骗孩子,宽慰孩子的时候也常常词穷,她或许原本就不是一个尽责的娘亲。唯一百试百灵的,便是那一首她至今记得的童谣,默默哼唱着,哪怕不知其中的词藻,婉转悠扬,仿佛是源远流长的历经过千百年的洗练,朗朗上口,却又说不出来的有一种莫名的哀伤孤寂。红唇轻启,她不是这世间最会唱曲的女子,嗓音也不是最为娇柔纤细,但这一首童谣,却不知不觉触动了秦昊尧的心。
这一首没有只字片语的无名童谣,甚至根本不知出处,但却比任何京城有名的曲子,更让人触景生情。
秦昊尧不难想象,她孤身在塞外带大这个孩子,一边面临着陪伴许多年的紫烟的死,一面还要振作精神抚养杨念,生活的苦,命运的难,压的她几度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就会像眼前的这一幕一样,怀抱着婴孩,神色莫名寂寥地哼唱一首遥远的曲子,哄骗孩子入睡不再哭闹,也哄骗麻痹自己的心,要相信将来还有希望,还有奔头,相信不会被痛苦的磨难埋葬在塞外,相信彼此,终有得见天日的一日。相信可以继续活下去,而不是悲惨死去。
他也很难相信,在这一刻,他突然不再迁怒她。她回到京城,愿意答应皇太后牵线,嫁给性情稳重的李煊,其实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指责她。
因为任何人,都不曾去深想挖掘,到底穆槿宁在塞外的这三年,是怎么支撑下来的,是如遍体鳞伤还努力活下去。这些麻木不仁的人之中,甚至也包括他。
他如何还能指责她?!
李煊若是娶了穆槿宁,或许就不必走入深宫,李煊虽然早年丧妻,但他对穆槿宁的关心,都是真心真意,而他——当初只是抱着磨难她的念头娶她,若是他的猜测是真,她不经人事的时候,要咬牙吞下他强加给她的那么多难堪,苦涩,尖锐,刻薄,霸道,专制。更要强颜欢笑,尽责做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妾侍。
一首无名童谣,仿佛是一根绳索,将过去的,将来的,都牵系住。她唱完的时候,抬眸看他的那一瞬,仿佛眼底多了平素从不有过的柔情和波折,让他很难压抑心中的波动,却又苦涩不自知。
她曾经也有过一颗最炽热最热情的心,她曾经也跟任何一个女子一样不堪一击,她也曾经因为感情的不得而流过许多眼泪,但如今的她,不是以前的她。
穆槿宁不再开口说话,仿佛不曾察觉到门口的男人还未离开,眸光再度落在怀中念儿的身上,等待杨念彻底入睡之后,她也不曾松开怀抱。
这回再进宫,她便不知,到底何时才能得见杨念,如今的每一刻,对她而言,都是格外珍惜珍贵的瞬间。
虽然她都不确定,这一个锦囊之中的梅子,足够支撑一两个月,到时候,她是否能够回到念儿的身边。
杨念睡得还不是特别踏实,穆槿宁再度哼唱起那一首童谣,仿佛沉醉之中的人,不只是杨念,还有自己。
这一回,秦昊尧听到的,是一腔柔情在其中的曲调,就像是穆槿宁对杨念的感情,不只是母子之情,更像是,同甘共苦的同胞情深。一模一样的曲子,不一样的感情,不一样的情怀,不一样的——触动。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遇过许多歌姬,与生俱来的好嗓子,好曲子,他听了无数,但没有一首,比这一首根本没有一字的童谣更让他内心深刻难以遗忘。或许正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字眼,更能去想象去触碰其中复杂难辨充斥着的千百种感情,千百种滋味,千百种难舍难分。
她或许已经不是可以对他畅所欲言的身份,但这首曲调中,似乎隐藏了千言万语,无声胜有声。
她不是秦昊尧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但他无法否认,穆槿宁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女人。
明日清早,秦昊尧就要远走京城,他在夜宴上听过的曲琳琅弹奏的广陵曲,千军万马的激荡跌宕,却也在这一首曲子的面前,黯然失色,没有比它更细腻更复杂更让人恋恋不舍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不能久留,也不愿等待念儿睡醒之后再跟他别离,将念儿抱在床上,让他睡得更加自如,纤细素手为念儿轻柔盖上轻薄棉被,手掌在杨念的面颊上贴着许久,最终还是站起身来。
她哪怕心中万分纠结,也拿捏进退的分寸格外精准,穆槿宁离开的时候,不再回头,就像是她每一回下定了决心,就绝不拖泥带水,优柔寡断。
穆槿宁的果断,有时候,连秦昊尧看了,都觉得她会胜过不少世间男子。
秦昊尧转身,走向前,只听得身后的步伐跟随了他走了一小段路,最后她出声道:“王爷。”
正如她一如既往呼唤他的字眼,不格外亲切,透露着淡淡的疏离,这世上任何一人都会这么唤他,她仿佛也只是其中之一。
秦昊尧并没有回头看她。
他的果断决绝,也并不输给她。
秦昊尧只是负手而立,遥遥望着偌大庭院之中的光景,面色冷淡,黑眸幽沉,薄唇紧抿着,更显得不近人情,更显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清楚她在王府逗留了两个时辰就该回宫了,他不觉得有必要虚伪辞别。
仿佛跟数年前一样,她的目光追逐到的,便只是秦昊尧的冷漠背影,穆槿宁却不改笑意,没有半分尴尬难堪,浅笑吟吟,一派大度坦然。“不管王爷是否恨我,东疆之战,我希望王爷凯旋回朝,横扫千军。”
“你的话,本王还能信吗?”他无声冷笑,言语之中,浸透了无法击退的冰冷寒意。他不禁想起南骆一战,沈樱恭送他的时候泪眼婆娑,唯独穆槿宁只是深深凝望了许久,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厚重盔甲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被风吹扬起的,也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披风。
他根本分不清,当时的穆槿宁,对他是有情,还是无意。
是否那件披风,也不过是打发他的敷衍之物,根本不是发自真心。
穆槿宁闻到此处,红唇旁的笑意,也渐渐流逝了温度,她站在他身后五步之外的距离,仿佛只要她走上前去,或者他回头看她,彼此之间的距离,就能更近一些。
她的眼眶,微微濡湿了,忍耐下心中莫名惆怅孤单,她再度扬起笑靥,嗓音轻柔温和。“不管王爷信不信,我都希望王爷一路顺风。”
说完这一句,她仓促回过身子,她也不觉得,有跟他辞别的必要,伪善不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如今关系崩裂,开门见山更加自如。
“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秦昊尧眼底的笑,黯然颓败,如果他从来都是按部就班,步步为营,再大的难关他都可以攻克,再大的困境他都可以攻城略地,唯独穆槿宁,他束手无策。
他以为他是恨她的,今日看明白自己的心,远远不只剩下恨一种情绪。
“我原本就不再是以前的崇宁,反正那个崇宁对王爷而言,也不是多重要多喜欢的人,是由曾经的爱慕虚荣变成如今的铁石心肠,又有何等的区别?”
秦昊尧的追问,却依旧让她感受到锥心之痛,仿佛如今她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怪物,这样一句话,比劈头盖脸冷漠无情的痛骂更让她难以接受。幸好如今她早已背过身子,不必看他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神闪烁着伤痕留下的波光,或许,她也不知晓,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般模样。
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深深刺进去,血肉模糊的痛,胜过任何人看她的异样眼光。
这一席话,哽住了秦昊尧的喉咙,让他哪怕听到她的步伐渐行渐远,也无法再开口。
铁硬的拳头,青筋暴露,他始终不曾回头目送她离开王府,他们之间,仿佛已经割开了一道鸿沟,根本无法逾越这其中的千山万水。
遥远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琼音为穆槿宁撩起轿子的门帘,穆槿宁眼神一暗再暗,头一低,随即坐入轿内。她眼神苍茫,螓首轻轻靠在轿子一侧,清风吹起她左手边的小窗,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也因此忽略了疾步走出来的秦昊尧。
他眼看着轿夫抬起轿子,小窗的帘子被威风吹起,她的神情落入他的眼底,即便只是一瞬间,她心中的情绪,却仿佛也全部灌入秦昊尧的体内。
他面色冷沉地望着轿子离他越来越远,暖风吹不散她眼底的阴霾,更吹不走她眼底的孤寂,更带不去她眼底的忧心。
桌上的午膳,秦昊尧一道未动,王镭在门口等待了许久,见一名侍卫疾步跑来,跟他通报一声,顿时王镭面色一变。
如今,是槿妃离开王府半个时辰之后,应该到了皇宫了。
“宫中的李公公说了,皇后的人带走了槿妃。”王镭走入书房之内,压低嗓音,说出这一句。
“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秦昊尧面无表情,仿佛这才从遥远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漫不经心地握住手边的银箸,夹了一道菜,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该。
她在转身独自走入后宫的时候,就该预见将来发生的一切的了。那条漫长的路,不是只有荣华富贵,不是只有专宠荣光,不是只有万人景仰,会有嫉妒,刻薄,算计,敌意,陷阱,血腥,甚至生不日死。
她以为在秦王府才无法做自己的主?去了皇宫,也是一样的,得宠失宠,生生死死,都无法自己做主。
皇宫,有更强大的人,更无法容忍她专宠于前,炙手可热的人。
王镭低头,退了下去,看来这回,王爷也不愿插手帮槿妃一把了。
。
刚走入宫门,穆槿宁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已然看到前方的路口,有人在等候她。
“槿妃娘娘,老奴再次等候多时了。”
琼音跟进了几步,眼神游移,穆槿宁蹙眉细看,站得毕恭毕敬的人,正是海嬷嬷,她的身后没有站着任何人。
闻到此处,穆槿宁神色不变的泰然,浅浅一笑,轻声说道。“海嬷嬷找我?”
“老奴当然是应娘娘的请求,来请槿妃娘娘过去的。”海嬷嬷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唯独口吻多了几分表面上的尊敬。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吗?”
穆槿宁眼波不闪,平静地询问。
“这在这儿人多眼杂,老奴可不好说,娘娘的意思,是跟槿妃在塞外的事有关。”海嬷嬷这回说的可是老实话,皇后心中是什么具体的打算,她当下人的并不明白,也无法揣摩皇后的心思。
“主子,别去。”琼音在穆槿宁的耳畔低语一句,在她看来,穆槿宁此去,孑然一身,自然凶多吉少。
穆槿宁扬唇一笑,却并不言语,她当然清楚,若她不去,便是给脸不要脸,皇后一定是捉到了她的把柄,说不准皇后会直接宣告天下,闹得人人皆知。如今此时此刻,皇后跟她,都绝不会对彼此客气。
是黑是白,她都只能去真切瞧瞧。
“那就劳烦海嬷嬷带路了。”
穆槿宁侧过脸,淡淡睨着琼音,随即转正面孔,眼眸恢复了清明。
“皇后娘娘吩咐过,只能让槿妃一人进去。”海嬷嬷看琼音想要跟上来,又说了一句,眼神严厉,面无表情的肃然。
“你回淑宁宫等我。”穆槿宁对着琼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