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贞姬妾-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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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似乎都清楚,到底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多么高大的山峰跋山涉水都无法逾越,但却没有任何人肯先说破。
明日便是册封的日子,此事一拖再拖,外面的臣子相信一定早已对皇宫之中发生的事揣测议论,要想堵住他们的嘴,唯一的法子便是她从容走出深宫,站在他们的面前,免得他们有心诋毁她,更诋毁穆家的清白。穆瑾宁当然很明白,却不知为何,她哪怕走到了最后一个关卡,还是不愿朝着这条路走去,她如今没有任何想要的,对于一个即将赴死的人而言,得到和失去,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但她清楚秦昊尧的执着所为哪般。
这几天漫长的宛若数月,隐隐约约的不安和担忧,却总是萦绕着穆瑾宁的周身,她忧心忡忡,因此身子更加颓然败坏。
依靠在软榻上,她在前日吩咐琼音将软榻搬到窗口,只消一推开窗,她就能看到窗口的风景,语阳公主的碧轩宫,虽然常年冷清,庭院之中的风景却是宫里鲜少有的。她沉默的时候越来越长,若有所思,眼底的风景无声转变,她的眼神却从未改变一分一毫。
琼音跟雪儿站在她的身后,两人的眼眶不禁又红了,自打上回她们亲眼看到主子吐出那么多鲜血之后,才明白这一个多月主子是如何隐瞒一切,将痛苦独自忍耐的。也是头一回,她们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绝望,只因赵太医眼底的黯然,早已让众人明白事情的真相。
起风了,雪儿眼波闪烁,取来一件宽大的金色外袍,披在穆瑾宁的身上,如今已经是暖春五月,偏偏眼前的主子从未从严酷的冬日走出,每一回她触碰穆瑾宁的双手,都几乎被那凉意冻伤了。她们满心责备自己的粗心马虎,为何明明很多地方都瞧得出穆瑾宁的不对劲,却又不曾多长个心眼,雪儿的心中满是不祥预感,自己的亲人离开才数月,她对着临终的奶娘发誓,哪怕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一定要保护穆瑾宁,但这一个誓言,似乎无法继续承担。她的指尖轻轻掖了掖外袍,几乎无法忍耐心中酸涩,蓦地掉转过头,不愿让自己的悲苦袒露在穆瑾宁的面前,免得她触景伤情。
雪儿跟琼音身上的异样,心思细腻如她,又如何会不曾明察秋毫?穆瑾宁逼自己不回头,不去看假装端着换洗衣物而夺门而出的雪儿,视线依旧落在庭院中的海棠上,听闻语阳公主这辈子最爱秋海棠,偌大一片秋海棠,生长的绿意盈盈,周遭的春花烂漫,宛若锦上添花。她弯唇一笑,身边传来些许动静,只见琼音将折下的几支桃枝养在白瓷瓶之中,送到软榻旁的茶几上。
琼音隔几天就采一些开的正好的春花来,春日百花争艳,每次都能换个花样,她的用意很明显,自然是想要让穆瑾宁看到这世间的明丽精彩,免得心生怨念,更无心活下去。
“郡主你看,这些桃花开的多好呀”琼音强颜欢笑,她比雪儿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这件事对任何人而言无疑都是一个重击,哪怕坚韧如她,也在深夜难眠的时候留过好几回眼泪。无论如何,她站在穆瑾宁身边服侍的时候,从不流露黯然神伤,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私底下问过赵太医,也知晓了让主子濒临疯狂不过是其中一种症状,到最后不止毁人神智,而是破坏一个人的全身血脉,让人血气禁断而死——多么痛苦的死法,或许赵太医还不曾说出更加残忍的地方,只是这一句,已经让琼音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花每年开,每年败,世人如何夸赞如何诋毁,她都是如此心平气和,进退自如。每一年,总有她的花期,不迟不早,过了花期,也会心甘情愿地凋谢。”穆瑾宁神色平静,唇畔的微弱笑容,却始终不曾湮灭。她观望着瓷瓶之中的几支桃花,每一朵都开的粉嫩娇丽,只是这一回,她却连伸出手去触碰的勇气都没有,她的思绪百转千回,五味陈杂:“人活的短或长不重要,值得就好。”
“郡主,您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琼音满目沉痛,低声劝道,或许花败了还会再开,但人一旦丢掉了性命,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世上。
穆瑾宁沉默了半响,才端正了身子,依靠在软榻上的藏蓝色软垫上,晶莹苍白的面庞上没有任何神情,哪怕周遭人什么都不说明,但她却心有明镜,比谁都更明白。“有人觉得自己活得太短暂,是因为还有心愿未了,遗憾终生。而我,心中没有任何遗憾,也没有什么不甘心,活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又有何等不同呢?”
琼音扑通一声跪倒在穆瑾宁的脚边,她看着穆瑾宁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那些疼痛倦意哪怕不能感同身受,她也只觉得心中像是压着千斤巨石一般,这一声呼唤,隐约听得出撕心裂肺的不忍和不舍:“郡主——”
“人到了时候,就该走了,放不下并非好事,其实没什么好放不下的,痛了,累了,就自然放得下了。”
穆瑾宁淡淡睇着琼音脸上的悲恸,回想起自己在几岁懵懂的时候就遭遇了娘亲的死,那个女人曾经让她头一回感知着死亡,却又不知恐惧,而如今,她总算知晓娘亲死前的心,没有任何不甘心,没有任何不舍得,更多的是坦然超脱,因为这辈子没有得到真正的感情,娘亲真的觉得幸福吗?被曾经心仪的男人推入火海,娘亲真的不曾痛惜吗?
就像是她如今总是说忘记了,偏偏很多东西,却越来越记得清楚。
明日,并非是她自己的夙愿,不过是秦昊尧一个人的决定。她走到这一步,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分,荣华富贵也只是过眼云烟,或许对她这样的人而言,将最后的日子耗费在深深宫墙之内,才是最大的残忍。
这一回,她当真是真心想要离开,哪怕是世间的尽头,她想一个人好好看看这世界,过去她的脚步总是太匆忙,太沉重,忽略了许多东西,她并不想最后还是困在这个故地,束缚了自己的身心。
“今天看来要下雨——”穆瑾宁的目光扫过沉默不语的琼音,她自顾自将眸光再度投入到庭院之中的风景,各种鲜花的暗香浮动,她却像是闭塞了口鼻,根本嗅闻不出来。春雨时节雨纷纷,或许明日也不会放晴,只可惜了御花园内的大一片桃花树,一场雨后,枝头又该少了不少姹紫嫣红。
话音未落,蓦地一口气提不上来,穆瑾宁猝然身子一歪,睁大了眸子,喉咙没有血腥滋味,但她却宛若被人掐着脖子,神智几乎要被拉出身子之外,她面色死白,一种虚幻却又极致痛苦的感觉,霸占了她的内心,像是有人大力将她的身子摇晃牵扯,恨不能将她的魂魄抽出她的身体之内。
琼音一看当下面色大变,急忙从茶几上取来两片人参片,送入穆瑾宁的口中,这些人参片都是从药膳房送来的,若没有它们,这些天郡主一定挺不过去,只是或许用的多了,起效越来越微弱了,她不敢往下想下去,只能轻轻抚着穆瑾宁的后背,揉搓温暖她微凉的双手,直到看着穆瑾宁的脸色渐渐缓和一些,琼音才暗自舒了口气。
见穆瑾宁的脸上又有了倦意,琼音弯下腰放平她的身子,为她取来一条柔软的毯子,眼看着她含着人参片合上眼眸,渐渐地呼吸均匀平稳下来。
“今儿个皇上带着臣子出宫巡查江北大堤的监造,天黑之前才会回宫,待会儿午膳就准备娘娘一人的即可。”
一个宫人从雍安殿的方向走来,朝着碧轩宫外的雪儿说了声,雪儿点头,走到一旁跟宫女吩咐午膳准备哪几道菜色,如今穆瑾宁虽然早已没了胃口,吃的比以往更少,但雪儿还是挖空心思找些清淡爽口的菜肴。
“我跟赵太医约好了,要去药膳房取这几日的药,雪,你在这里等候,郡主暂且睡着了。”琼音从屋内走出来,如今去赵太医那里取药俨然成了一种责任,琼音信不过任何人,从来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雪儿应了声,目送着琼音离开,推开门去,走入内室,望着已然沉睡的穆瑾宁,她为主子拉好滑落一半的毯子,等待了半响,听到宫女在门外喊她,不愿惊动了主子,她疾步匆匆地走出去。
琼音护着手中的药包,才从药膳房回来,已然看着雪儿面色大变,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琼音,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琼音空出一手来,拉过雪儿的手,不禁蹙眉低问。
“郡主郡主她不见了”好不容易平息自己的错愕和惊慌,雪儿的眼底满是泪光,她见琼音疾步越过自己走向碧轩宫,紧随其后。
琼音暗自揣摩着,她走开的时候还不到半个时辰,这宫内的侍卫守卫森严,外人是很难入宫,更别提有心之人。碧轩宫不比淑宁宫,她们搬来住才几天而已,琼音将整个屋子转了一圈,这才发觉碧轩宫的一道窗户半开着,难道她的眼神一暗再暗,突地不知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否成真,她沉默不语,自始至终都是皱着眉头,最终才放任雪儿去喊来当值的侍卫,将此事禀明。
偏僻的一条小路,一对人影疾步匆匆,穿过低矮的花丛,天气越来越阴沉,远方隐约传来春雷声,空气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沉闷许多,让人呼吸越来越难。
前面的高大男人身着墨青色太监服,细看之下,他走路的姿态并不自如,更何况还要拉着身后的人缓步前行,走了没多久,他便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低声询问几番,只因为她实在虚弱至极。
“还行吗?”他低声询问,握紧她的右手,一脸关切。
“我没事,只是许久不曾走动了,喘得厉害。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说话的嗓音及其轻微,宛若飘在半空之中,她垂着眉眼,小脸逆着光,很难窥探她此刻的神情,她缓缓伸出左手,指着前方,话锋一转:“从这儿转弯往南走,南门出入的人很少,我们就去那里。”
“好。”
男人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没有任何一分诡谲的阴柔,他凝视着她的眼神,有几分关心,更多的是忧心忡忡。
女子咬紧牙关,无论自己走的多艰难,宛若在泥淖中前行,几乎每一步都会深陷进去,但她却还是抬着脸,跟随着男人的身影,心中的不安焦急让她从未有过的紧张忐忑,明明万事俱备,她却依旧不曾高枕无忧。
“郡主再稍等片刻,前头就是南门了,我已经雇了马车就在宫外不远处等候,过会儿你就能好好歇歇了。”
男人侧过脸来,隐约可见英俊的棱角,他不难看清她眼底的疲倦,更因为她的强颜欢笑而愈发心疼怜惜,他这么说着,宛若安慰。
她淡淡一笑,轻点螓首,南门的轮廓已经映入她的眼中,只有两个侍卫当值守在前方,她拉了拉身上的衣裳,素雅的粉色衣衫,让她看来宛若平凡宫女。
那一条路,在她的视线之中,仿佛是通往天上的路,泛着白光,她微微眯起眼瞳,几乎不能相信这么简单就要摆脱这等苦不堪言的生活。
“我已经准备了出宫的令牌,待会儿不用郡主开口说话,全都交给我。”
他这才松开了手,看似平常地低声说了一句,他既然会踏入皇宫,绝不会是冲动行事,当然是心中满是底气。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不是为了成全自己,而是为了成全她。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一旦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