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河.帝王系列(全本txt)-第10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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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双手平伸示意免礼,含笑对允禄道:“各位亲王,还有九贝勒,赐座;军机处王大臣赐座!”待允祥勒布托等都坐下,雍正见几座尚有空闲,用眼风扫着,忽然又道:“朱轼大学士,你是做过朕师傅的,有年纪的人了,请那边座上坐。”
众人张目四顾间,听见礼部班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高声道:“臣未轼恭谢吾主隆恩!”接着一个白发苍苍的一品大员颤巍巍立起身来,迈过前边跪着的人向茶几走去。
雍正忽然心念一动,竟亲自下座,抹着朱轼到几旁安坐了,才回到御座上。大殿里立时传来啧啧称羡的声音。
“诸臣工!”雍正收了笑容,提足了底气,声音显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元旦朝贺不久,又让大家来,是有几件要紧国事与诸臣共商。现在已是雍正六年,从今年起,要普天下
推行雍正新政,刷新吏治,均平赋税,沿圣祖文治武功谟烈,宏光我大清列祖列宗圣德,振数百年之颓风,造一代极盛之世,自今日始!“
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着。
第十六回 论朋党明堂起纷争 弹幸臣允禩闹龙庭
雍正按照和军机处商定的议题侃侃而言,讲得十分平静沉着,先说了圣祖“名为守成,实为创业”艰难竭厥的六十一年。疆域之广大,人民之众多,政治之修明,生业之繁荣自开辟以来,为历代君主所无。接着讲天下官员于圣祖晚年倦勤之时“结党怀奸、夤缘请托、欺罔蒙蔽、阳奉阴违、假公济私、面从背非”种种劣迹渐起,以致于贪风日炽,赋捐不平,诉讼不公,都来自于“吏治不清”
这个根本上。只有“将唐宋元明积染之习尽行洗濯,则天下方能永享太平”。他
用了近一顿饭的时辰,不惮其详地介绍了李卫田文镜的“火耗归公”
、“官绅一体纳粮”
、“摊丁税入田赋”
,又讲了鄂尔泰提任广西巡抚,不避怨嫌,推行改土归流卓有成效,称赞他集“公忠”为一身,可以与李卫、田文镜并称为“三大模范”。
所谓雍正的改元新政,改土归流也被纳入主要国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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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的一个琐碎刻薄阿哥。上天是怎么安排的,偏偏让这样一个人登极称孤道寡!
想到被雍正生生从身边夺走的引娣,他
心里针刺一般痛楚了一下,用闪烁着火焰的目光睨视雍正一眼;又想到身边三哥多天来苦口婆心劝说,话中央话地讲说
允禩等人要破釜沉舟,恢复八王议政旧制,一切都要静中待命,宁为渔翁不为鹬蚌的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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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亲王必是要抓住这个题目翻脸摊牌……一边思量,又偷看一眼南坐着的允禩。允禩却是毫无表情,只身子直矗着不向后靠,两手紧握着椅把手,听得出心里的紧张和不安。
正胡思乱想间,听座中雍正口风一转说道:“举凡上边说的,新政役大投艰,必须君臣文武一德一心方能期有成效。这里,朕还想说说‘朋党’。朋友也是五伦之一,往来交际也是人之常情。但人臣之间缘分相投交往过从得好,只可对平日私事。至于朝廷公事,那就要讲究‘秉公持正’,不能把党援之私掺和进去。”他瞥一眼屏风下坐的兄弟和外藩诸王,平静地继续说道,“朕自即位,在乾清门,养心殿听政,即面谕诸王文武大臣,要以‘朋党’为戒,圣祖仁皇帝也再三训诲廷臣。这是老话题,今日重提,就是因为朋党之风没有除尽!朕为天子,用人加恩,其实也有不当之处,只可本日月经天之义,时时自慎自警,而臣工们也要三省其身。不是他一党的就攻讦,罚一人,是他一党的就庇护——那么臣工吏员的荣辱就和赏罚不相干,只与是其党或非其党相联了。那么,君父呢?国法呢?这个事情重体大,你们须扪心自问,不可阳奉阴违,以致欺君罔上,悖理违天。
不要以为朕怀恩宽大存了幸心,不要以为‘罪不加众’就肆无忌惮。至于国法,朕虽欲宽大,奈何上头还有天理呢!“
说到这里,雍正舒了一口气,端起奶子杯,满殿鸦雀无声,只听得他啜吸的微响。良久,雍正才放下杯,因见屏风下鄂尔泰和张廷玉不住地递眼色,又道:“不但吏治,旗务也要大加整顿,这是屡降明诏天下皆知的事。奉天诸王今天也来朝会,会议完了,朕还要专门安排细务。因为今天说的几条大政,都关于大清气运国脉,平时听下头有不少的议论,今天叫你们来,不是听听而已,有什么好的条陈建议,不妨当廷直奏;言者无罪,朕虚己纳谏择善而从。
若是朝会不言,背地里嚼舌根打横炮,误国误君,朕只有用欺君之罪办他了!“
他嘴角微吊,按着奶子杯,点漆一样的目光凝视着全场,说不清是怒是喜。许久,又问了一句。
没有人说话。
雍正站起身来,正要吩咐散朝,突然刑部班中有人高声道:“臣有要奏的事!”
居然真的有人敢在这种场合作仗马之鸣!
本来跪得两膝酸疼,听得双耳嗡嗡的文武大员们都是身上一颤,角落上的小吏们不禁伸直了脖子向御座左前方张望。
霎时,殿中气氛紧张起来。雍正向跪在前头的刑部尚书夏明滔看了看,问道:
“是谁要奏事?”
“是——”
夏明滔脸如死灰,连连叩头,语不成声地说道:
“是刑部员外郎臣陈学海。”
“陈学海。”雍正和蔼地说道,“你跪到前面来奏!”
在众目睽睽下,一个身材微胖,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戴着白色玻璃顶子,
侧身膝行穿过前面几个部院长官直到御座前,叩头道:“臣刑部员外郎陈学海!
“
“你有什么要奏的?”
“田文镜乃是奸邪小人,方才万岁表彰他为模范督抚,”
陈学海连连叩头,“皇上信任这样的误国害民小人,诚所谓雍正新政役大投艰,岂能期之必成?”
允禩见雍正今天摆的这个阵势,原已觉得气馁,没想到自己安排的湖广布政使勒丰没有发难,却先跳出来一个陈学海。
他兴奋得呼吸都变得有点急促,强按捺了激动的心情,用目光寻找着勒丰。
“这说的是田文镜的私德。”雍正不安地注视了一下已有些骚动的会场,说道,“就朕说的几项国策,你有什么条陈?”
话音刚落,下面有人高声道:“奴才勒丰有要奏的事!”雍正抬头看了看,说道:“你也跪上来!”
“扎!”
在瞠目结舌的人众之中,勒丰跪了上来,伏首叩头。陈学海连连叩头道:“私德不淑,何来的公义?
求皇上圣聪明查!
田文镜在河南垦荒,垦得饥民四处流散,他实行‘官绅一体
当差‘,已有河南学政申报,士子要罢考,河南官场有口号说:’田抑光,如虎狼,强征赋,硬开荒。小户走四方,大户心惶惶。
‘这样应该投畀豺虎的酷吏,何得为天下表率?“勒丰膝行一步,也叩头道:”陈学海所奏句句是实。奴才湖广和河南比邻,前曾有奏本,外省饥民流入湖广,奏旨在汉阳三镇设粥场。
奴才亲自查看询问,饥民中十个里有九个是河南人。
田文镜去岁报的是丰收,而且有嘉禾祥瑞为凭。他这么作,难逃欺君之罪!“
田文镜自雍正元年在山西省大闹一场(见拙著《雍正皇
帝。雕弓天狼》)获雍正赏识,以一个六品京堂骤迁巡抚、总督,朝臣、外省官员没有几个服气的。此刻见有人开了第一炮,会场上立时沸沸扬扬交头接耳,就有几个跃跃欲试的。
张廷玉作了几十年宰相,从来还没遇到这种场面。他看看身边不动声色的允禩,心知这位不安分的王爷正在打主意,又见雍正似乎没有留心,心里不禁一慌,遂站起身来,却不言语,只用冷峻严厉的目光向会场各个角落扫去。
他是熙朝老相臣,威望既高,门生故吏也极多,都是身居要津的大员,在他目光的威慑下,会场气氛安静了不少。
允禩和允禟迅速对望一眼,都知道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从田文镜的事扒开豁口,雍正的新政本来就伤及不少高官显贵,今日一个朝会蜂拥而起,当场提出“八王议政”
,众怒难犯,不怕雍正不服软儿。接下来的连锁儿反应简直令人心花怒放!
允禩咬着牙,心一横,仇恨的目光直射雍正,两手紧攥着椅扶手轻咳一声。早已等得心痒难耐的东亲王永信应声而起,倏地立起身来,大声道:“臣王有本要奏!”
“是你?!”
雍正刀子般的目光扫了过来,“你上前头跪了,一个一个说!”
永信刹那间似乎胆怯了一下,但话已出口,绝无转还余地,几步跨到御座前长跪在地,果亲王和简亲王眼见如此势头,也都立起身来,大声道:“臣王有本要奏!”张廷玉见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会场又骚动起来,真的急了,一拍椅背站起来,向雍正说道:“皇上,不可一次接见多了,讲话也不清爽。”
“嗯。
“雍正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逼近。他
脑子里“嗡”地一声,血立刻涌了上脸,对张廷玉笑道:“衡臣说的是。”
他用最大的毅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心里已经慌乱得突突乱跳,两条小腿也痉挛得微微颤抖。方苞见这情形,不言声离位,向允祥坐处悄声耳语几句。允祥不安地看了看身边的允眩瞪胺奖恪逼鹕砝胱3隽说蠲牛慵鲜榉磕潜咄祭镨∫宦沸∨芏矗膊患靶欣瘢实溃骸笆道锿纺制鹄戳耍俊�
“火速给我调一棚羽林军!”
“扎!
“
“慢!”
允祥眼中闪着狠毒的光,一字一板说道:“听我的号令,我叫拿谁就拿谁,不要犯嘀咕!”
“是!”
“扎!”
允祥返回身来,殿中已是乱糟糟的一片声响。允禩已经亲自出马,戟指指着张廷玉,大声喝斥:“张廷玉你要挟权乱政?皇上说今儿言者无罪,你为什么指着说十四爷身子骨儿欠安,请十四爷和三爷回府去?你忘记了你的身份!你充其量不过是我们满洲人一条狗,跟了个主子就有这副嘴脸!”
御座上的雍正立制压制允禩,“廉亲王,你是犯了疯病。张廷玉乃是先帝老臣,社稷干城!
听你话中的意思,满汉还有分别?“
永信就在座中大叫道:“万岁!满汉何得无别?!列祖列宗八旗议政,里头有汉人么!?”
诚诺立即响应:“对,东王说的对!
八旗议政有什么不好?
就请皇上这会训诲!“
勒布托捋着胡须连连道:“言之成理,言之成理!”
此时殿内多数人已成了木雕泥塑,僵跪在地直着脖子听王爷们与皇帝斗口。雍正脸色雪白,“砰”地据案而起,厉声道:“你们这样和朕说话,还有没有君臣名分?”一刹那间的静寂声中,突然礼部班中一个年轻的笔帖式站起身来,竟径自走到屏风前,对已经吓木了的允禄说道:“方才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