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宋朝-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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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之治完成了前期准备,是毫不为过的。
然而,完颜亮还有他的另一侧面。在为他翻案的论著中,也有为他淫乱宗室妻女作辩解的。确实,正如元人苏天爵所说:“海陵被杀,诸公逢迎,极力诋毁,书多丑恶”,《金史·后妃传》关于完颜亮宫闱秽闻,必有夸张失实之语。
但有些记载还是说明他在宫闱之内的荒淫乱伦。例如,完颜亮既夺宗室阿虎迭之妻蒲察阿里虎为妃,又与阿里虎与阿虎迭的女儿重节相乱。他杀了叔父宗敏之后,将其妻纳为昭妃,有大臣以为宗敏族近辈尊,这才放其出宫。宗望、宗弼、宗隽的女儿都是完颜亮的堂姊妹,他也无所忌耻的与她们发生性关系。他还把自己的亲甥女纳入后宫,以致他的母后也说:“虽舅,犹父,不可。”这些有违人伦的举动,也完全超出女真旧俗的界限,恐怕不能一概以女真旧俗作为申辩。至于他随心所欲的召宗室之妻(包括后来世宗的夫人乌林答氏)入宫,喜怒无常的杀戮后宫的女性,也是不难想见的。
后人不必完全相信话本《金主亮荒淫》的秽亵细节,对《金史·后妃传》的记载也应打些折扣,但也不必讳言完颜亮在个人性格上的好色和滥杀。至于完颜亮正隆攻宋的是非得失,将另有细说。
细说宋朝57:海陵南侵和采石之战
在金朝历史上,除了太祖、太宗,完颜亮称得上是唯一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大志的帝王。他在夺位以前,曾对亲信高怀贞吐露志向有三:“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第一个大志,就是自立为帝;第二个大志即攻灭南宋统一天下。
正隆四年(1159年),他一览使节带回的临安山水图,就题诗画屏道:
万里车书一混同,
江南岂有别疆封?
提兵百万西湖侧,
立马吴山第一峰。
这首诗气势雄豪,寄意明快,以车同轨书同文混一天下的秦始皇作为自己追慕效法的榜样。一说此诗乃文士捉刀之作,这倒不是问题所在,关键是其后战争的结局事关此诗评价。若胜,便是诗以寄志,立志高远;若败,便只是虚火攻心,狂妄自大。
历史若仅以成败论人物,未免有点势利眼。完颜亮声称:“自古帝王混一天下,然后可为正统。”作为少数民族出身的政治家,能有这种统一和正统的思想,应属难能可贵。时至今日,对历史上统一问题,是不必也不应有大汉族情结的。关键在于:完颜亮的统一之举在当时有无实际的可能性。
完成了迁都燕京和正隆官制两件大事以后,完颜亮就迫不及待的谋划统一江南的日程表。他向尚书令耨碗温敦思忠何时可以灭宋,温敦思忠答以十年为期,他不耐烦的表示要以月计算。这未免把消灭南宋统一天下看得太易如反掌,正如这种急性症导致他的轻举妄动。在急于求成思想的驱动下,完颜亮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南下侵宋的一系列准备工作。
正隆四年,距迁都中都仅仅六年,完颜亮就命左丞相张浩主持重修汴京的浩大工程,以便在不久的将来把统治中心进一步南移,便于攻宋兵力物力的调动和指挥。张浩虽然受命,却表示忧虑:“民力未复,一再征用,恐怕不像营治中都那样容易成功。”而实际上营建汴京工程,其规模远过于中都。
在统一号令下,民夫五征其三,工匠三役其二,日常施工人夫达二百万。由于劳动强度过大,所用工匠每四月一轮换,这些工匠来自全国各地,归途所需近者半年,远者逾年,抵家月余,又要启程,疲于奔命,民怨沸腾,逃亡反抗不断,社会矛盾激化。完颜亮在汴京城外驻兵二十万以备镇压。整个营建工程不计工本,宋朝原有的宫室全被拆除,新宫殿便饰黄金而间杂五采,不合要求,成而再毁,以至“运一木之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金朝处于恢复时期的经济水平显然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投入。
正隆四年二月,完颜亮下令征集各路猛安谋克军,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丁壮都纳入军籍听候调用,其中以女真兵为主包括契丹和奚族在内,供给正军十二万,另配副军十二万。次年,再征发十五路汉军(包括渤海),每路一万,与猛安谋克正军合计达二十七万,分为二十七军。另有海路水军一万。其后,完颜亮从猛安谋克军中挑选“硬军”五千亲自训练,声称“签兵数十万,只是张大声势。取江南,有这五千人足够。”
与此同时,各路总管府赶造兵器,箭翎和皮筋一时紧缺,价格上涨。工部则在通州(今北京通县)潞河加紧打造战船,但这里通海的二百八十里水路不畅通,完颜亮硬是命民工开河担水,挽舟入海。全国还以户为单位征调骡马,富室征发有多至六十匹的,全国共计五十六万匹,仍令本家饲养,随时应付军用。
这种超限度的举国大征发,造成社会经济的巨大灾难,劳力被摧残,物力遭破坏,危机四伏,天下骚动。正隆三年以后,中原地区先后有山东开山赵、东海张旺、单州杜奎、河北王九、济南府耿京等领导的多次武装起义。而金朝征发西北路契丹丁壮从军,直接激起了契丹撒八、窝斡领导的各族人民的起义洪流。
但完颜亮没有从这些此起彼伏的反抗斗争中体察到社会危机的严重性,还是一意孤行的推进他的侵宋计划。太医师祁宰上奏反对侵宋,分析颇为在理:谋臣猛将,异于往昔,宋人无罪,师出无名,征调烦重,怨声载道,是为人事不修;舟师水涸,舳舻不继,江湖岛渚,不宜骑射,是为地理不便。但完颜亮已听不得反对意见,一怒之下,将他戮之于市。
正隆六年四月,尚书省、枢密院等中央官署迁往汴京,六月,完颜亮也到达汴京,作进兵江南的部署。这时,完颜亮的生母已去世,嫡母徒单太后,对他弒君迁都都是反对的,对侵宋更是多次谏劝,完颜亮忿怒的命人以残忍的手段将其虐杀,同时被杀的还有侍奉太后的宫婢、护卫等十余人。有人为他这一举动辩解,说完颜亮乃是为了制止母后干政而动杀机。实际上,以完颜亮专断刚愎的性格,根本就没有母后干政的余地,即便徒单太后确实反对完颜亮一系列做法,但以其当时权威,也绝非只有弒母一策。
对完颜亮决意南侵,宋高宗不是不知道。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宋使归报金朝在汴京大兴土木,准备迁都南侵,建议早为之计。高宗虽然震惊,却宁信其无,说:“恐怕只是营造行宫吧!”完颜亮利用宋高宗的苟安心理,一边积极备战,一边对宋使大放烟雾弹,说是因为喜欢中原风土,故而准备巡幸汴京,让宋朝不起疑防之心。
这年,台谏官抖落出宰相沈该谄谀秦桧的旧账,沈该罢相,陈康伯升为右相,汤思退进任左相。次年正月,金使施宜生赴宋贺正,他原是福建士人,以暗喻向宋使传达情报道:“今日北风甚劲。”唯恐对方不解,取笔扣案说:“笔来,笔来!”以谐“必来”之音。宜生北返,因此被烹死。而宋使也一再密奏完颜亮势必南侵,高宗这才同意宰相陈康伯进行备战。绍兴三十年岁末,汤思退以秦桧余党被劾罢政,陈康伯成为首相,加强了抗金的战备。
正隆六年四月,完颜亮自以为一切就绪,指使金朝生日使公开向宋朝挑衅。金使一行在运河沿途用箭射两岸居民,宋方忍气吞声。高宗接见时,金方副使厉声索要宋朝的汉淮之地,并突然宣布“赵桓(钦宗)已死”。
在这种挑衅面前,高宗仍不放弃委屈求和的最后努力。他仍按礼仪接待和礼送詈骂自己的金使,对陈康伯举荐张浚领导抗金,坚决表示反对。他甚至做好了“幸蜀”的打算,康伯对他说,“今日之事,有进无退”,他这才让康伯转告都堂集议的朝廷要员说:“今日更不论和与守,直问战当如何?”
自绍兴和议以后,南宋军队的素质急遽退化,将骄兵惰,无复战备,将领都去经商敛财,士卒皆成行商作贾。连投降派万俟禼都承认,这样的军队,一有缓急,不足倚恃。宋朝不得不临阵易将,宿将刘锜出任镇江府都统制,兼江淮浙西制置使,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兼湖北京西制置使,领兴州都统制吴璘兼四川宣抚使,主持东中西三大战区,另派李宝任浙西马步军副都管,率水军负责海上防御。
宋朝仓促命将刚定,金主完颜亮已经全线出击了。八月,尚书令张浩和左丞相萧玉再次谏止攻宋,都被当场杖责。九月,完颜亮命他俩与皇后、皇太子留守汴京,亲率三十二总管兵南下侵宋。
战争按惯例在淮南、荆襄和川陕三个战场上展开。完颜亮以河南尹徒单合喜为西蜀道行营兵马都统制主西路战事,以太原尹刘萼为汉南道行营兵马都统制主中路战事,显然这两路只起牵制作用。他把四分之三的兵力集中在东路的亲征军和浙东水军,以期大兵直下淮南,渡江以后与直捣浙东的水师对临安形成钳制攻势,以工部尚书苏宝衡为浙东道兵马都统制率水军由海道南下。另派徒单贞率兵二万由淮阴一线南攻,可视为东路战场的侧翼。
总的说来,完颜亮的战略意图颇有可取之处。相比之下,南宋九支御前诸军和三衙军则平分兵力,分散指挥,连刘锜、成闵和吴璘都不能统一指挥本战区的各支军队,在集中优势兵力上,金军就比宋军高出一筹。
就在完颜亮亲率大军由汴京向淮河开拔时,一些猛安谋克军纷纷举部逃亡,公开声称“前往东京立新天子”。他对远在东京辽阳府的宗室完颜乌禄的号召力严重估计不足,只派一支偏师前去镇压,自己依然按原计划南下。这是严重的失策,他统一之心太切,以为只要统一了江南,再挥师北上收拾篡立者也易如反掌。他不知道自己因强征国力发动战争,违背了南北人民渴求和平恢复的普遍愿望,已经失尽了民心的支持。他也不明白“安内”的紧要,一旦祸起萧墙就会连皇冠都被褫夺的,而独夫一旦沦为匹夫,被解决也是轻而易举的。
李宝曾任岳飞帐下统领,在担任沿海提督以后,侦知金朝水师大本营在密州胶西(今山东胶县)沿海,便决心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兵法,把决战的战场主动移到敌境之内。其时,北方忠义人魏胜攻取了海州(今江苏连云港)。十月,李宝率水师三千,战船一百二十艘从明州开赴海州。船队刚到东海县(今连云港南,当时尚是海岛),正值数万金兵进攻海州,李宝挥师登岸,与魏胜会合,与金军血战,保卫了海州。
李宝通过魏胜联络山东豪杰,命令他们向胶西集结。而后率战舰驶抵胶西陈家岛(今薛家岛),与停驻在唐岛(今黄岛)的金朝水师仅一岛之隔,相距三十里。尽管金军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但李宝指挥有方,命令火箭环射,中箭的敌船烟焰连天,延烧数百艘。少数未着火的敌船还想顽抗,李宝令水军壮士跳上敌船,短兵相接。胶西之战共杀伤金军将士三百余人,俘虏汉军三千余人,金朝浙东道水军都统制苏保衡逃跑,副都统制完颜郑家奴被击毙(一说活捉)。
这次海战的意义,一在于首次在世界海战史上使用了火药兵器,一在于彻底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