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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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屋把门关上,却发现屋子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沈澈只得从怀中掏出火石,拿起当中茶桌上的一截白烛点上,用衣袖遮了,低声道:“你赶紧找,我看着门。”
“嗯。”没有耽搁,慕禅已经开始翻找了起来。先是找了床榻,再翻了旁边的几个杂物柜子,却都没有那张药方的影儿。
正准备去屋角窗边的衣橱也找找,慕禅突然发现眼前一黑,知道定是沈澈把蜡烛灭了。正要转头问,却发觉手上一紧,一股子淡淡的药材苦香之味灌入鼻端,下一刻自己的已经被沈澈用力地带入了衣橱之中。此时怕慕禅叫出声,沈澈一只手掌还紧紧地捂在慕禅的了面上。等两人都进来了,沈澈将柜门从里面拉拢关上,“嘘”了一声,示意慕禅不要出声。
果然,不一会儿,房门吱嘎一声也被打开了。又是一点微弱的烛光亮起,紧接着传来一阵翻找的声音。
晓得房里来了其他人,慕禅吓得动也不敢动弹一下,因为自己的嘴被沈澈一只大手给捂住了,只得睁大眼睛,透过柜门留的一个小缝往外看去。
隔着细缝看到不是很真切,但两人都瞧见了是一个内侍衣着的人在翻找什么,却因为烛光太暗瞧不太清楚那人的长相。
等自己心跳渐渐缓了下来,慕禅这才发觉有些不妥。
衣橱本就极小,还放了些衣物和棉被在里面。如今硬生生地挤下了慕禅和沈澈两个人,就更加没有空间了。只觉得觉得耳边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拂来,还夹杂着一阵若有若无的苦香味儿,慕禅才发现自己的背正死死地抵在沈澈的胸前,而耳边传来的暖气便是沈澈的呼吸和一阵阵明显的男子气息……再加上沈澈的一只手如今还覆在自己的面上,慕禅轰得脑中一热,双颊顿时就烧了起来。
此时沈澈也发觉出了不妥,感到手心触到的肌肤一片娇软滑腻,这才放松了些,却又不好拿下来,因为一动便会碰到柜门,只得勉强将手与慕禅的连隔开了些距离。只是这样更加明显地感觉到慕禅的呼吸洒在手心,挠得有些酥酥痒痒的。
两人都有些意动了,却同时也发现那内侍在外面翻找不到想要的东西,正借着烛光一步步地向衣橱走来。
慕禅见那人竟要过来翻找衣橱,吓得手心出汗,下意识地便又向后靠了靠,贴得沈澈更加紧了。
沈澈见状也伸手揽住了慕禅的腰际,想要将其一并往里带一带……
眼见那人越来越近,两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听得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叫骂喊:“谁这么没眼水,主子还在前院里生死不知呢,这后院儿的门就没人管了,怎么门也大打开着!”
那人见有人来了,赶紧一个回头便吹熄了蜡烛,拉开房间一侧的窗户便没了身影。
“呼——”
慕禅和沈澈同时舒了一口气,却听到有人又把侍儿的房门推开,顺带骂骂咧咧地道:“难道眼花了?明明刚才看到有点儿烛光,怎么此时又一个人也没有了?”骂完又将门关上,继续骂着出了杂院的们。
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慕禅和沈澈这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一并小心翼翼地从衣橱中轻手轻脚地出来。
因为先前那人走时顾不上关窗,此时冷风阵阵地灌了进来,月光也借着窗口照亮了些屋内的情形。
慕禅心头还在咚咚直跳,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怕被人发现还是其他,便侧过头不敢再看沈澈,生怕他发现自己脸上的红晕。而沈澈却丝毫没有发觉慕禅的别扭,借着月光对这敞开的柜门“咦”了一声。
听见沈澈出声,慕禅抬眼望去,发现沈澈从衣橱的一角的被面儿堆里掏出一张发皱的黄纸,摊开一看,赫然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那张药方!
“得了东西,我们赶快出去!”沈澈随手将药方折了放入怀中,又一把拉住慕禅的衣袖,准备直接从窗户出去。
感觉沈澈的手隔着衣袖仍旧温温的,慕禅脸上又是一红,银牙轻轻咬住粉唇,这才随着沈澈翻出了侍儿的屋子。
从后院的后门直接出了澜碧宫,沈澈这才放开了慕禅。因为跑得有些急了,沈澈微微喘着气道:“你从我们来的地方直接回去御药房。我这就送了这张方子去皇上面前替司南大人脱罪。”
“谢谢。”慕禅因为司南封能脱罪,心下也终于一颗大石落地,便冲着沈澈浅浅笑了起来。
见慕禅被月光笼罩的脸庞上挂着的盈盈笑意,沈澈从来淡漠如冰的心竟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一种极暖的热流从血液中流淌过去,霎时便温暖了许多。
第五章 荭玉绿茱
瑞英十一年,瑞英宗玄谙之妃钱氏失龙裔,为安抚,特赐封钱家良田百倾,以表安慰。
就在慕禅拿到药方的那一夜,钱妃挽心落胎,失去了瑞英宗的第一个龙裔。因为沈澈拿着药方御前请命,原本命在弦上的太医院院使司南封与胡御医双双得以脱罪。但钱妃失子之事确系太医院照看不严,瑞英宗还是下令减了司南封和胡御医各自三年俸禄,以儆效尤。
原本一件牵动诸多复杂关系的案子就这样了解了,出乎宫里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漏玉殿,徐妃荭玉寝宫。
“姐姐,她钱挽心失了龙胎,皇上一没给她晋封,二没给她赏赐。就赐了他们钱家百倾良田,看来她在皇上心目也仅仅如此而已罢了。”说话的是一个有着尖尖瓜子脸的美人。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嫩得掐的出水的好时候,一张殷红的嘴唇蠕动着,可惜说话间娇媚之极却又含着两分刻薄,生生减去了三分美意。
“绿茱,你虽是我的亲妹,却怎么就这样看不懂呢。钱挽心虽然处处与我作对,但谁也没在皇上心里占过上风。同为四妃多年,哪一月不是我十天她十天,皇上心里那杆秤可准的很。如今她失了孩子我固然心里高兴,可看看皇上的反映,不免心头又寒上了几分……”徐荭玉一双凤目满是疲惫,说话间隐隐有些哀怜的表情拂上脸庞。
话说这徐荭玉本是前朝宰相徐谦之女,从小就被父母处心积虑地培养,望她将来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这徐荭玉也没辜负父母的期望,打小就生的貌美,及竿后更是出落地芙蓉面浅露微红,柳叶眉淡舒嫩绿。据说当年她进宫时,轻盈翠袖,深笼着玉笋纤纤,摇曳湘裙,半露出金莲窄窄,真真是美得不似人间俗物一般,这才一举得了玄谙青眼,晋封为妃。
“姐姐,我都进宫快一年了,连皇上的铺盖角都没沾过,我哪里能体会你的心情。”徐绿茱一年前选秀之时进宫,因徐家威望,所以没费什么周折便被留了牌子晋了美人。
“你能进宫就不错了,皇上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兴的时候能把冰都给融化了,不高兴的时候,光是眼神就能把人给冻死。”徐荭玉说话间斜靠在了一方红木雕云龙纹的罗汉窄床上,水红的撒花广袖沿着床沿垂到地上,偶尔一动,风致入骨。
“姐姐不是说我也是个美人胚子么?难道皇上嫌弃我丑?”徐绿茱撒娇的斜跪在徐荭玉面前,伸手扯着她的衣袖,佯装天真地问。
“你若丑了,那宫里还有美人么?”徐荭玉伸手拂上了绿茱的面颊,见她肤色如玉,娇嫩滑腻,不觉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了:“改日皇上若来了我会替你说上两句好话。今天累了,你先下去吧。”只是话虽如此,徐荭玉藏在广袖总的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想当年父亲送了她入宫,如今虽深得玄谙宠爱位居四妃之一,但几年来始终无所出。想来,这便是父亲将亲妹子又送进来的原因吧。
“哦。”不知为何姐姐的脸色有些变了,徐绿茱只得起身,微微福了一礼便下去了。
绿茱一走,一个姑姑穿着的宫女进了屋。
没有敲门,宫女进来只是一福礼便走到雕花茶几前斟了杯茶拿在手中,走到徐荭玉身边半跪下,递上茶盏,低声道:“主子可想好了,真要替徐美人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么?”
只是轻轻抬首瞥了那宫女一眼,徐荭玉伸手接过茶盏,也不喝,只是勾起红唇冷笑道:“她?想得太美了。皇上是什么人,那可是身系天下的天子。哪个女人不巴着往上靠?如今我自身都难保,若是把绿茱送入皇上的龙床,那我还混什么?”
“娘娘这样想就对了。徐美人虽说是您的亲妹子,可后宫可不是个好讲姐妹情谊的地方呢。当初您左防右防她都能瞒着您悄悄参加了选秀,可见她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呢。”宫女上前接过茶盏又放回了茶几上,复又跪倒徐荭玉面前,伸手替她捶起了小腿儿。
“月娘,还是你贴我的心啊……”徐荭玉说话间又缓缓地闭上了眼,柔荑拖着香腮,享受着月娘的按摩,假寐了起来。
……
话说三日之后,司南封和胡御医总算从内宫回来了。
三日里两人几乎没有合眼地替钱妃调理小产之后的身子,如今钱妃稍微有了起色,皇上这才放了两人回太医院。
一回太医院,司南封就受到了太医院众人的夹道欢迎。甚至有太医署的弟子高兴地偷偷拿袖子擦了眼泪。司南义更是兴奋地手足无措,满脸涨得通红,一直都带着个大大的笑脸。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胡御医一出内宫就回府上见妻儿去了。我却不能不回来报声平安,并向沈大人的救命之恩道谢。”说话间司南封果真朝着沈澈的方向拱手鞠躬。
“大人无须谢我,若不是慕姑娘,也不能找到药方的。”沈澈只是态度平缓的同司南封点了点头,又将慕禅牵扯了出来。
“噢?禅儿,是真的吗?”司南封惊讶地往后一望,看着在人堆里俏立的慕禅。
不好意思地挪步出来,慕禅不好意思地笑道:“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方子罢了,还要全靠沈大人。”
司南封笑着点点头,又去和沈澈客套着道谢了去了。
见状,一直站在慕禅旁边的成之浩有些不满地道:“院使大人何须那样客气。原本就是钱妃娘娘私自改了药方。你看看沈大人那样,冷冰冰的一张脸,就像人家欠他几百两银子没还似的。”
听成之浩抱怨,慕禅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其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那边,却发现沈澈也正好抬眼看向了自己。
四目相交的那一刻让慕禅心尖儿突地一颤,赶紧回过头,不敢再看沈澈那双清澈地如同一汪碧水的眼眸。
“今日老夫做东,请太医院上下到飞鹤楼吃酒!”司南封高声一喊,众人忙着起哄,这才解了慕禅心中尴尬。
“小禅,你也随我们去吃酒吧。”司南义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慕禅说话。
“傻小子,我是女官,和你们不一样,是不能私自出宫的。”慕禅拍开司南义紧拉着自己的袖口的“贼手”,笑道:“你们去就好,院子里还晒着药呢,得收了。要不过了夜里的露气就废了呢。”
“那我带好吃的回来给你做宵夜,好吗?”司南义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慕禅,“飞鹤楼的烧鸡都不错,我给你带一整只回来!”
“一整只要一两二钱银子呢,你一个月的小俸才不过三两银子,我不要。”慕禅摇了摇头,推了推司南义,对着他娇然一笑:“你自个儿好好吃,等下我回去收了药自己摊个荷包蛋下阳春面来吃就好了。”
司南义还想再说,冷不防司南封高声喊了他的名字,示意赶快准备着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