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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游人只合江南老-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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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见,昔日憨厚鲁莽的少年郎,如今也已长成长身玉立、英气挺拔的青年。

“二哥!小七!”见到我们,他脸上的神情是大为惊讶的,“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朱高煦微微一笑,道:“我们来看看你。”

他眼中满是忧色,低声道:“你们就这么跑了出来,可知道现在南京城里怎样的情形?”

我惊道:“怎么了?”

朱棣会大怒非常,这我是料到了的。然而这么多日以来,并不见有追兵赶来。我心里也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皇震怒无比,下令捉拿小七,格杀勿论。”朱高燧蹙眉道:“幸得大哥拼死为小七说情才罢。然而大哥他……”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脸上微显犹疑之色。

朱高煦皱了皱眉头,道:“大哥怎么了?”我心中也是怦怦直跳,只紧紧盯住朱高燧。

朱高燧叹了口气,低声道:“父皇大怒之下,挥剑而斩,大哥右腿筋骨全断,怕是……残废了。”

天!

我捂住嘴,楞楞地瞪着朱高燧。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偏要他来承担?

我已欠了他这许多,还能再欠他什么?还能再欠的起什么?!

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哗哗涌出。朱高煦站在一旁,也是脸色惨白。沉默不语。

第五卷 四十五、私奔(下)

内一时寂寂无声。良久,朱高煦方缓缓道:“现在何?”

朱高燧苦笑道:“父皇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大哥被监禁,如今已挑选了咱们宗室内另外一名郡主,代替小七和亲。恐怕现在已经快要到瓦剌了。”

我低声道:“代替我的那人是谁?”

朱高燧摇头道:“我不知道。只听闻是咱们宗室之人,却不知道是谁。”

原来——我的出逃,却是给这么多人带来了灾难。

朱高炽。

想到了他,我心中不由得剧烈疼痛起来。

他是那样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一个人。世人眼中最是仁厚友爱、温文尔雅的太子,如今为了我,却成了残废!

而那个代替我远嫁瓦剌的郡主。曾经的金枝玉叶、富贵荣华,如今,大祸无端端的临头,从今而后,只能在那苦寒之地,度过漫漫此生。

为了自己的幸福,我——究竟害得多少人葬送了幸福?

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我手。我缓缓回头,看着朱高煦。他的双手冰凉,脸色苍白,眼中有了然的怜悯与隐约的担忧。

看着这双幽深莹亮的眸子,我心中酸痛,竟然说不出话来。

慢慢推开他的手,走到窗边。窗外浓华繁艳,看在眼里,却是凄凉非常。

他默默地站在身后,只是看着我的背影。我能感受到他的凝视,却再也无力回头。

良久良久,方才缓缓道:“二哥……”不待我说完。他已抢断了我。低声道:“不许。”

泪水忽然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又是心酸,又是绝望。然而不得不讲:“我要回去。”

我地过错。我不要他人来替我承担。

“我要去瓦剌。我要让那个郡主能平安回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能这么自私。”我缓缓道。心中如同有针芒在刺。这样地绝望,便是幸福明明已在了眼前,触手可及,却只能眼睁睁看它溜走。无力挽留,也不能挽留。

身子瑟瑟发抖。如寒风中的落叶。手指和额头都是冰凉的,甚至全身,都是冰冷地。这样撕裂般又深入骨髓的疼痛,是此生再也无法平复的悲伤。

我缓缓回头,太阳那么好,又洒脱又惬意地映照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他的脸,是那样的明朗干净,眉梢眼角。却是深深地悲痛和绝望。这是了解、是懂得、是无能为力的哀凉。

倘若,倘若我并不懂得,不懂得他心中所想,是不是会好受一些?而又倘若。倘若他也并不懂得,不懂得我心中所想。是不是能够快乐一点?

懂得,却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他喃喃地道:“小七,你不用答应我,我再也不用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只要你这一生平安快乐就好。只要你……平安快乐就好。马哈木是谁?你认识他吗?你爱他吗?你会快乐吗?我不知道。我不能冒这个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不幸福,我做不到。”一咬牙,昂然抬头,低声道:“咱们回南京去,我定带兵铲平蒙古,管他鞑靼瓦喇,一个都不剩。我不许你去和亲。”我含泪摇了摇头,凄然道:“不行,”忍住将要流下来的泪,道:“我不要再起杀戮,让百姓无端受苦、颠沛流离,让咱们的子弟无辜送命。”心一寸一寸的冰凉,颤声道:“那样的苦楚和罪名,我承担不了。”

他低声道:“那我能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

他地声音里有无力的寒冷,他

微蹙,他的眼神中,全都是酸楚不忍地神色。我微滚落了下来,低声道:“假若我任凭他们,即便这一生平安,也是绝不会安心,也绝不会快乐。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冬日严寒,这样明媚地天,心底却起了颤意。凝视着他,忽然很想伸出手去,抚平他紧紧皱起的眉头。

——不要悲伤,不要难过。

不要再为了我,独自走那漫漫人生路。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同生死……同生死……便让我将你放在心里,让它今生今世,完好无缺。若有缘,就让来生来世,会向瑶台月下逢。

风呼呼地吹了过来,满院之中,遍地落叶,苍茫一片。

我无计可施,只有做这样的选择。然而,你却不要为了我,再这样孤单度过。这样无奈的人生,彼此空有相怜意,却无相怜计。

一切,都缘起于懂得;又缘归于——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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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凉,天边一轮圆月来的正好。夜静而幽深,月下清辉里,人已恍惚。

心中早已染上一层淡薄的霜色,炉沉香火,烟凌紫霞。

身后,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我却不想回头。默默站立在窗边,任凭长长的衣袂随风飘起,生出一种清凉凄然的意味来。

朱高燧走到我身旁,亦是无语沉默。园子里满地清冷,是微薄而惨淡的颜色。

“我记得,你刚来北平那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他缓缓开口,道,“那样的你,从远处走来,天地间的光辉仿佛都映照在你的眼中。美丽圣洁的象天上的仙子。”

“小时候的模样,我都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就只有你那天的样子,一直这么清晰的停留在脑海里。可是,你并不是我所喜爱的女子。”他微笑了起来,“我喜欢的女子,应该是温柔和顺、柔弱依人的,而你,太坚强,太倔强。就让男人少了许多被依服的骄傲。”

“大哥二哥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从前我并不懂得。现在年岁日长,方才渐渐明白。这世上,或许还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但这样的明慧大方,这样的坚韧善良,除了你,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第二个人。”

“从小,母亲就偏爱大哥,任何事情,我和二哥即便做的再好,再出色,在母亲眼里,始终及不上大哥。四弟并非母亲亲生,倒反而得到更多的关爱。只有我才明白,二哥看似骄傲,其实心里,是多么的孤单。”

“大哥是长子,又是世子。理所当然的拥有了一切,他便不能再去予取予夺,凡事总装作淡漠,心底越是在意的事,越是面上淡淡。而二哥,处处比大哥出色,想要得到什么,只有靠自己去争取,去努力,因此,便也比大哥来得直率、坦白、勇敢。”

第五卷 四十六、公主(上)

静了半晌,叹道:“从前我并不喜欢你,总觉得是你兄弟之间,起了隔阂。在北平之时,二哥为了你,不顾危险只身陪你去德州;又为了你和四弟,默默做了许多事情。我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用心,也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动情。”

“现在,我明白了。他为你做这些事,不但无怨,也无悔。因为他的心意,你不但了解,也懂得。”

“不但是二哥,就是大哥的心事,你也懂得,并尊敬。你待旁人全都是出自真心,从未有一丝嫉妒之心,也从不起害人之意。今日的事,换作旁人,只怕会不顾他人,一走了之。而你,却做了这样的选择。”

他低叹道:“小七,二哥他值得。”

我浅浅微笑了起来:“三哥,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许多的话。”

他唇角微抿了抿,微笑道:“也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这样的话。”说着,轻叹了一声,侧头看向我:“你会后悔吗?”

我看着他,诚实地道:“我不知道。”静静地凝视着房中跳跃的烛光,轻轻道:“也许,在午夜梦回之际,会有些许的遗憾。但我希望自己不要后悔。人生漫长,只有走下去,却永远无法回头。那么,后悔又有什么用?”

烛火啪的一声轻响,仿如雾气一般弥散开来。他眼里有赞赏的神色:“小七,你是我朱高燧此生,最敬佩的女子。”

不知不觉。天已有了些许微澜地意味。我站在远处。遥望着坐在山坡之上,那个孤单地身影。看星光淡淡地抚在他的身上。心里,渐渐泛起一种苍凉的深情。

缓缓走了过去。在朱高煦身旁坐下。伸手将拿在手中地酒壶递给他。

他回过头来,眼中是微微疑惑的神色。

我微笑道:“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将酒壶一扬,笑道:“今晚一醉方休如何?”

夜晚的风又轻又凉,二人坐在草地上,背靠着葱郁的大树,仰望着满天星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心事密密匝匝,仿若盛开的花瓣,脆薄而温软,然而,却是这样地细密难言,'奇。书'单薄的叫人心疼。

酒入愁肠化作泪,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在北平的时候。四哥误会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我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是不是你去跟他解释的?”

他一挑眉梢,微笑道:“是。”

我摇晃着酒壶。微微笑了起来,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淡淡笑道:“我不想看你难过。”

——我不想看你难过。

我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

够了。够了。

这,就够了。

有你待我如此,此生足矣,再无他求。

繁星满天,我靠在树干上,仰望天际。这样的明净澄澈,便仿佛自己的影子映照其中,都清晰可见。

我低声道:“你看天上的银河多么美。”

他亦抬头看天,默默一笑,道:“可惜今天,不是牛郎和织女相会地日子。”低低叹息,道:“他们尚且一年能见一次,可我们呢?”声音中的落寞,有叫人心酸的凄凉。我微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心中却不由得大怮。朝朝暮暮,我们哪里来的朝朝暮暮?即便是一年一次,也是做不到地了。

心下凄然,低声道:“二哥,不要怪我。”

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怪你。我只怪造化弄人,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咱们。”

风扬起,吹乱了我的长发,衣襟在风中猎猎飞舞。天地颜色渐渐变青、变淡,一颗心便似乎坠到了灵魂的最深处。我低声道:“二哥,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道:“什么?”

我道:“请你答应我,带她回南京以后,不要再和大哥争夺太子位了。”伸手握住他手,柔声道:“我要你过的平安快乐,不要再过这样刀尖里争斗的生活了,好吗?”

他沉默了下去,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轻轻摇着他的手,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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