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只合江南老-第5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个好孩子。”转头看向她,柔声道:“你若喜欢他,为什么不跟皇上去说?”
她撅起了嘴道:“父皇那牛脾气,跟他说顶什么用?”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道:“所以我就悄悄的溜了出来,叫他找不到我。好趁早死了这条心。”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正欲说话,院外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二人都是一惊,咸宁急道:“怎么办?”我伸指嘘了一声,指了指房门。她点了点头,一起身便急步冲了进去,将房门紧紧关上。
我吁了口气,转过身去。只见从门外又进来一人,却是安成公主。
多年未见,如今的安成,经过了大西北生活的磨练,依然苗条美丽,身上却又更多了几份泼辣英气。看到了我,眼圈一红,奔了过来,嚷道:“以宁!”
我心中激动,拉住了她的手,低呼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眼中有泪,哽咽道:“若不回来,我还不知道宫中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打量着我,怔怔落下泪来,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父皇他就这么狠心!”
我微笑了起来,道:“你别难过,我很好。”
她垂泪道:“母后死了,常宁死了,大哥的腿残了,如今你又成了这个样子……”跺了跺脚,道:“我只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帮不上忙!”
我轻轻拉住她手,低声道:“人生无常,谁又能预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呢?”朝她宽慰地笑了笑,心下却也难免感伤。
二人一时黯然无语。我忽地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回了南京?是因为咸宁么?”
她一愣,继而怒道:“可不是为了那小妮子!”
我奇道:“怎么这么快你就得了消息?连咸宁自己也才刚知道。”
她顿着脚,嚷道:“她自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们家那个傻弟弟宋,为了她这么多年都不娶,为了她得了多深的相思病!”
我瞠目结舌,只觉心中又是迷惘又是惊讶,道:“别急,你慢慢说。”
她蹙眉道:“宋瑛今年都二十岁了,给他说了多少个好姑娘,美若天仙的有、秀外慧中的有,你说活泼好动的吧,自然也是有的。可他偏偏谁都不要,个个看都不看,直接拒绝。我就问了,你到底要什么呀?人家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了,原来是喜欢上了咱们家的小咸宁。我说那好办呀,咱就带你来南京,跟父皇一说不就完了?咱们宋家是侯门,既然嫁了一个公主进来,就不怕再嫁一个进来。我带宋瑛来了南京,跟父皇一说,父皇就肯了。可谁知咸宁这小妮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跑了!真不知她玩的什么鬼花样!”
第六卷 五十、痴缠(下)
叽叽喳喳的讲了一大堆,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什么?”
我捂着肚子大笑道:“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说着,朝身后嚷道:“咸宁,快出来吧。”
话音未落,门已打开。咸宁从里面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神色有少见的忸怩,小声叫道:“姐姐。”
安成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笑道:“她以为皇上要将她许给别人,正准备逃婚呢!”
安成大愣,随即明白。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轻快的笑声,惊起了一地落雁。
———————————————————————————————
宫城里的丝竹之声隐约传来。我在街旁随地坐下,捶着自己酸疼的双腿,遥听着这缕缕箫音、阵阵笙歌鼎沸,独自微笑。
今晚,是咸宁和宋瑛大婚的日子。
皇宫里,应该又是一副热闹无比的景象了罢?
水满池塘花满枝,最是人间欢悦时。
我笑了笑,收拾着画具站了起来。
一抬头,却发现眼前是一个白衣翩然的身影。道衍正平静地站立在我身前,沉默的看着我。
我微笑了起来,轻声道:“师傅。”
晴川落日初低,白云千里万里。
深秋的傍晚里,二人缓缓漫步向前,都是静默不语。
道衍——哦不,如今,该叫他姚广孝了。
朱棣取得了帝位后。恢复了他的原名。并赐予他香车宝马、美女金银,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姚广孝什么都没有要。
他依然是那个沉默寡言地白衣老僧,光着头去上朝,住在寂静地寺院里,吃着最粗糙普通的饭食,穿着僧服,身旁。也从不需要人伺候。
一切富贵荣华、一切奢侈享受,他统统不要。
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古怪又孤僻的老人。
然而,我明明可以感觉到,此刻走在我身边地人,他的心里,是怎样的落寞孤寂。
街落上的阳光,一点一滴的溜走了。从房子里缓慢的燃起了一盏一盏地灯。有橘黄色、有淡白色、也有亮丽的银红色。
世上最温暖人心的,只怕便是这人间烟火了。
我侧着头,嘴角莞起了一丝清冽的笑意。
姚广孝似乎不经意的转过了头来,低声道:“这段时间。还过的好吗?”
我停下了脚步,安静的看着他。微笑道:“很好。”
他蹙着眉,也是微笑,道:“这样的生活,也只有你才这么处之泰然。”语气温和,仿佛是对家中地稚子说话。
我心中微软,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
二人继续朝前走去,他叹道:“你心中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我,是么?”
我低声道:“是。”
他道:“那为什么不问?”
我笑道:“师傅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他笑了起来,隔了片刻,才道:“你猜的对。”低叹道:“那个人,的确就是以柔的母亲。”
街上寂无人声,空旷静默。天边余光昏暗,怅惘寂寥。他道:“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洪武十二年。那时候,我二十四岁,而她,只有十四岁。正是花一样地年纪。”他的语气淡然,却温柔,“我和同伴一起来到南京,身上地盘缠用光了,便在街上卖字画。她和你母亲一起,伫足在我的摊子前。她没有你母亲那么美,却清淡得象天上的云烟,干净的象秋天的湖水,明亮如晨曦。气若柔兰,婉若轻云。是用任何词语都无法描述的皎洁容华。”
“她问我,这字画怎么卖,而我,竟只会楞楞地看着她,忘了该怎么回答。”他轻叹了一口气,满足而绵长,“她几乎每日都来,起初都与人结伴,到后来,就是独自前来。我们不怎么说话,她每次来,也都是买了一副字画便走。然而我想她一定明白,她买的字画,字字句句,我所写的,都是为她。”
他沉默了下来,四周一时寂寂。我低声问:“后来怎样?”
“后来,忽然间,她就再也不来了。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百转千回,心中反复出现了许多念头。她病了吗?她生气了?还是,她出了意外?我明知道她是公主,尊贵至极,身旁总有人守护,可我管不了自己。我见不到她,就什么事都做不了。我从小饱读诗书,满怀报国之志,对这些儿女之事向来不屑一顾,可是遇到了她,才明白……什么叫做情不自禁。”
他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我等啊等,等了十几日,终于有人来了。却不是她,是她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告诉我,公主就要成亲啦,驸马是颖国公的儿子,长的英武俊朗,他们是从小就订了亲的。她还交给我一条锦帕,上面一片空白,只绣着两句话。”
他低声念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的一颗心,她就这样还了给我。可是,我自己却再也要不了啦。它早就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我又怎么拿的回来?我日日盼、夜夜盼,她终于偷偷来见了我。她说,这是她父皇的旨意,她没有办法违抗。她叫我忘了她,她说,她也会忘了我。”
“我不能让她为难,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了旁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她过的幸福快乐,能活的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可是,过不了几年,她就死了。那个人娶了她,却让她就这么死了。皇帝将她许给了旁人,却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过的幸福。他凭什么?他凭的,不就是手中的权力吗?这权力,难道就真的这么可怕?就真的这么强大?”
“我要亲自去尝试,我要看看,将权力握在手中,是什么样的滋味。现今,我做到了。可是,原来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快乐。一点都不……”
第六卷 五十一、大婚(上)
我背得身前身后这永不尽的骂名,换来的,却是她女悲伤。朱元璋害了她,我却害了她女儿。我跟朱元璋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赐给我豪宅、赐给我妻子,可是他不知道,我要这一切有什么用?我的心,早在许多年前就死了。如今的我,只依靠那一点点仇恨和希翼活着,可现在,连这仇恨和希翼,也已经渐渐死了。”
“以柔来求我帮她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拒绝。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唯一的牵系。我只有答应她,替她向皇上求情。让她去那漫漫塞外,过那孤苦的日子。我明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我……没有办法不去做。”
他的声音渐说渐哑,到后来,直至嘶声一片。一个孤单的背影中,透出无限落寞,无限凄凉。
我只觉心下酸楚,低声道:“师傅,不要再这样对待自己了。”转过脸去,柔声道:“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年,也该够了。”
他苦笑了起来,轻声道:“是啊,也该够了。”沉默良久,半晌,方缓缓道:“宁儿,还记得当年你说的那句话么?”
我道:“游人只合江南老?”
他低低叹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原来江南,才真是个让人断肠的地方。”凄然道:“我已跟皇上请求,让我回北平养老。”回过头来。柔声道:“宁儿。自己保重。”
缓步走开,月光清冷疲惫的落在他地身上。有淡薄而悠远地叹息声,从天际隐约传来。那是谁的哭泣么?如此幽怨、如此哀伤、又……如此凄凉。
今夕何夕。
————————————————————————————
日光毒辣。我蹲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捶打着盆子里那一大堆地衣服。
日复日、年复年,这样的生活,渐渐也就习惯了。
埋头洗衣,不时擦一下额头上那似乎随时都会滴下来的汗。我用手撑起腰,想站起来休息一会。眼前却一黑,差点摔倒。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我。我一惊,睁眼看去,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的,正是朱棣!
我忙跪倒在地,恭声道:“奴婢该死,不知皇上驾到。”
他低声道:“起来吧。”打量了一会四周。缓缓道:“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我淡然一笑,道:“多谢皇上关怀。”
他蹙眉走到我身前,默然凝视着我。良久。忽道:“一个不嫁,一个不娶。你们要跟朕犟到什么时候?”摇了摇头。道:“都是这样的脾气。”言下有无奈地叹息。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杂草,沉默不语。心中却百般滋味,无法言明。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叹了口气,道:“你跟你母亲倒是一样的。”嘴角凝起一抹苦笑,“为了一个欧阳伦,不顾身份恳求父皇许她下嫁,结果落得个什么下场?”
我咬一咬唇,低声道:“可是母亲终究不悔,不是么?”
他微微一楞,良久,才道:“不错,她是不悔。”声音里含上了一丝笑意,“你是要告诉朕,你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