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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2666-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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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石板。但是,干吗要在“Litrang”后面加上星号呢?为什么不加在“阿德玛布法律”和“最爱卖家”后面呢?撒维特拉港部族首领断定这些词汇是大家熟悉的吗?然后,是那句关于奥伊金斯是不是私生子的话:“他不是某些历史学家用遗憾的口气,或者另外一些历史学家以掩饰不住的喜悦口气描写的私生子。”这就是智利的日常生活史,是私人史,是秘史。就是用遗憾的口气书写国父是私生子。或者也书写这个问题但口气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阿玛尔菲塔诺想,这是怎样意味深长的话语啊!他回想起第一次阅读季拉班这本书的情景:笑得要命!他还想起现在阅读这本书的方法,带着些许微笑,但也带着类似伤感的情绪。毫无疑问,说安布罗西奥·奥伊金斯是爱尔兰人,是百分之百的善意笑话。他觉得安布罗西奥·奥伊金斯跟一个阿劳科女人结婚,但是有阿德玛布法律保护,甚至举行了抢亲仪式,是个可怕的笑话,只能让人相信肥硕的奥伊金斯为了与一个印第安女人心安理得地交配而滥用权力、强暴和特大的玩笑。阿玛尔菲塔诺想:如果“强暴”这个词不露出它那哺乳动物不设防的小眼睛,我什么也想不出来。后来,他双手捧着那本书,坐在扶手椅上睡着了。可能,梦见了什么。什么短梦吧。也许梦见了自己的童年。也许没有。

后来,他醒了,给女儿和自己做饭,然后钻进书房,感觉极其疲倦,无法备课,或者阅读什么严肃的东西,于是无可奈何地重读季拉班那本书。有十七个证据。1号证据的标题是《他出生在阿劳科州》。其中有这样的文字:“叶克蒙齐(1)名叫智利(2),从地理和行政角度说与希腊城邦一样,叶克蒙齐在35到42度纬线之间逐渐形成一个河口三角洲。”如果不考虑这个句子的语法结构(里面使用了副动词,应该使用过去未完成时;还有两个逗号是多余的),第一段中间最有趣的可以说是叶克蒙齐的军事部署。一开始就是迎面一击,或者说就是对准敌阵的大炮齐射。注释(1)说明叶克蒙齐意思是城邦。注释(2)断言智利这个词来自希腊语,翻译过来就是“遥远的部落”。随后确定了智利叶克蒙齐的地理位置:“从马乌莱河延伸到奇里克,过去就是阿根廷西部。城邦首府,就是说智利,位于布塔雷乌福河与托尔敦河之间;如同希腊城邦四面围着联盟和血缘村落一样,服从丘卡·智利切斯(意思是智利人的部落),人们要学习科学、艺术、体育,尤其是兵法。”接着,季拉班承认:“1947年(阿玛尔菲塔诺怀疑这个日期可能是印刷错误,不是1947,而是1974)我打开了库里扬卡墓,它位于主墓穴库拉尔维下面,一块平滑的石板盖在上面。仅仅遗留下一把刀、一个小钵、一个黑曜岩饰物,像是箭头,用做买路钱:库里扬卡的灵魂应该交给希腊的卡戎[20],为的是让卡戎带他漂洋过海回出生地:远海的一座岛屿。这些物件分别放在特木科阿劳科博物馆、阿莱格莱镇未来的莫里纳博物馆以及圣地亚哥阿劳科博物馆,后者很快要对公众开放。”由于提到了阿莱格莱镇,这让季拉班又添加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注释。他写道:“在阿莱格莱镇(以前叫瓦拉库仑),存放着外国传教士胡安·伊格纳西奥·莫里纳的遗骸,是从意大利把他送回了故乡。他曾任博洛尼亚大学教授。他的雕像放置在意大利英烈陵园的入口处,两旁是哥白尼和伽利略。莫里纳认为,在希腊人与阿劳科人之间有着不容置疑的血缘关系。”这位莫里纳曾经是耶稣会会士和博物学家;生于1740年,卒于1829年。

在“蚊子”的经历过后不久,阿玛尔菲塔诺又一次见到了系主任盖拉的儿子。这一次,小盖拉打扮得像个牛仔,虽然刮了脸,洒了香水。即使这样,他还缺少一顶草帽才能像真正的牛仔。撞见小盖拉的方式有些突然,不乏某种神秘感。当时阿玛尔菲塔诺正走在系里一条特别长、有点黑暗的走廊上,那阵儿恰恰空无一人,忽然间小盖拉从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好像事先就准备好了一个恶作剧,或者打算袭击他。阿玛尔菲塔诺吓了一跳,随即条件反射似的用手一挡。系主任的儿子在挨了第二下时,连忙说:是我,马尔克·安东尼奥!后来,二人互相认出了对方,情绪也平静下来了,便重新一道向走廊尽头发亮的地方走去,这让小盖拉回想起那些昏迷过或者曾经处于濒临死亡状态的人们的证词,他们说见到了一条黑暗通道,在它尽头有一片白色或银白色的光芒,有时他们甚至作证说见到了去世的亲人,跟他们握手,或者安抚他们,或者恳求他们别再前行,因为生死临界的时刻尚未到来。他问阿玛尔菲塔诺:老师,您怎么看?这是快要死的人胡编乱造呢?还是真话?是垂死挣扎的人在做梦吗?还是他们进入发生这些事情的可能范围中了?阿玛尔菲塔诺冷冰冰地说:我不知道。他所以冷冰冰是因为还没完全从刚刚的惊吓中走出来,也没兴致再次跟小盖拉会面。小盖拉说:如果您愿意知道我的想法,那我认为他们说的不是真话。人们看见的都是主观想看的,而绝对不看与现实吻合的东西。人们直到咽气前都是胆小鬼。我跟您说句掏心窝的话:简单地说,人类最像老鼠。

阿玛尔菲塔诺没有料到(他本想一走出那阴森森、让人联想到阴间生活的走廊就摆脱小盖拉)不得不默默地跟他走,因为小盖拉手里拿着当天晚上的请柬:圣特莱莎大学校长、著名的巴勃罗·内格雷特博士在家中举办晚宴。他于是登上了小盖拉的轿车。小盖拉送他到家,表示宁愿在外面等候,脸上还露出羞怯。这让阿玛尔菲塔诺感到意外。小盖拉说,还是在街上看车,好像这个小区有贼一样。与此同时,阿玛尔菲塔诺洗脸,换衣服。他女儿当然也在受邀之列,也要打扮一番,但穿着可以随意些,而他至少要穿西装、打领带才能出席校长的晚宴。至于饭菜就无关紧要了。校长仅仅想要认识一下阿玛尔菲塔诺;他估计,或者有人提醒,在校长办公楼的第一次见面不如在校长府邸亲切,实际上那座府邸是座两层楼别墅,有一个枝繁叶茂的花园,里面有整个墨西哥的种种植物,不乏凉爽、安静角落可以举办小聚会。校长是个安静、沉思的人,喜欢倾听别人高谈阔论,而不是一言堂。他只是问问巴塞罗那,回忆起年轻时出席过捷克首都布拉格的一次国际大会,提起一位曾经在圣特莱莎大学教过书的教授、一个阿根廷人,如今在美国加利福尼亚一所大学教书;聚会的剩下时间,校长保持沉默。校长夫人从面容上看,虽不能说风韵犹存,却仪表文雅,是校长所缺乏的;她对阿玛尔菲塔诺要友好热情得多,尤其是对罗莎。这姑娘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克拉拉,很像罗莎。克拉拉多年前就住在美国凤凰城。晚餐中,阿玛尔菲塔诺忽然觉得校长和夫人在偷偷交换眼色。他觉得夫人的眼神中有类似仇恨的意味。从校长脸上看,恰恰相反,则流露出瞬间的恐惧。可是这恐惧的表情却在又一瞬间被阿玛尔菲塔诺捕捉到了,而且校长的恐惧险些传染给他。他恢复平静后看看别的客人,才发现没人意识到这个小小的阴影像个快速挖开的土坑,从里面散发出令人惊慌的恶臭来。

但阿玛尔菲塔诺错了。小盖拉就意识到了这个小小的阴影。另外,他也意识到阿玛尔菲塔诺发现了。二人走向花园的时候,他在阿玛尔菲塔诺耳边悄悄地说:生命一文不值!罗莎坐在校长夫人和佩雷斯老师中间。校长坐在藤架下惟一的摇椅上。系主任盖拉和两位哲学教授分别坐在校长两侧。两位教授夫人纷纷在校长夫人旁边坐下。第三位教授是单身汉,站在阿玛尔菲塔诺和小盖拉身旁。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仆片刻后走进藤架,双手端着摆满了酒杯的大盘子,放在一个大理石桌面上。阿玛尔菲塔诺本想上前帮她,但是随即考虑到此举可能被误会为失礼行为。当老女仆再次出现时,端着七八瓶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阿玛尔菲塔诺再也按捺不住了,立刻起身去帮忙。老女仆一看见他上来,很无礼地瞪他一眼,大盘子立刻从她手中滑动起来。阿玛尔菲塔诺听见一声尖叫、一声荒唐可笑的尖叫。这是从一位教授夫人口中发出的。就在盘子滑动的同时,他看见小盖拉的身影纵身一跃,稳住了盘子的平衡。阿玛尔菲塔诺听见校长夫人在说:噶齐塔,别难过!随后,他听见小盖拉在问校长夫人她的酒柜里有没有苏西达斯龙舌兰。他又听见系主任盖拉说:别理他!都是我儿子的玩意儿。他又听见女儿罗莎说:苏西达斯龙舌兰,这名字真漂亮!他又听见一位教授夫人说:这名字真有创意,对,真有创意!他听见佩雷斯老师说:真真吓了我一大跳,我以为瓶子要摔了呢。他听见一位哲学教授为了改变话题谈起了北方音乐。他听见系主任盖拉说:北方乐团与国内其他地方乐团的区别在于,北方乐团总是用手风琴和吉他给低六度和跳音伴奏。他听见还是那位哲学教授问:什么是跳音?他听见系主任说:打个比方吧,跳音就像是打击乐器,像摇滚乐队里的架子鼓,就像小鼓;系主任说,北方音乐里的真正跳音在雷多瓦尔舞曲或者南美民间舞曲里。他听见校长说:是这样的。后来,他接过来一杯威士忌,抬头看看是谁递过来的,发现是小盖拉那张被月光照得发白的面孔。

2号证据毫无疑问更让阿玛尔菲塔诺感兴趣。它的标题是《奥伊金斯是阿劳科女人之子》。开头这样写道:“西班牙人来到以后,阿劳科人设立了两条从圣地亚哥开始的通讯渠道:传心线路和阿德金度维线路(55)。劳塔罗(56)由于具备出色的传心术能力,跟母亲一起被带到北方,去为西班牙人效力。劳塔罗打败西班牙人的方式与此有关。由于传心术能力能被消灭,联络会被切断,于是创造出来阿德金度维线路。只是到1700年后,西班牙人才发觉这个消息通过树枝传送的办法。他们感到愕然的是:阿劳科人怎么会了解康塞普西翁[21]城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尽管他们发现了阿德金度维线路,但是无法破译其中的秘密。西班牙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传心术能力的存在,因为他们认为阿劳科人‘与魔鬼有联系’,是魔鬼把圣地亚哥城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阿劳科人的。阿德金度维有三条线路从圣地亚哥出发:一条穿过安第斯山的支脉;第二条穿过海岸;第三条走中央谷地。原始人没有语言;他们像动物和植物那样通过心灵互相沟通。原始人一求助声音和手势进行交流,就开始失去了传心术的能力;人类一旦远离大自然,自闭于城市里,这样的能力就越发地失去了。虽然阿劳科人有两种文字:结绳记事的Prom(57)和三角文字的Adentunemul(58),但从来没有忽视传心术的联络方式;恰恰相反,一些Kgas专门研究传心术,他们的家眷被分散到整个美洲、太平洋岛屿、大陆最南端,为的是不让敌人抓住。他们通过传心术始终与智利外部移民保持联系;这些移民最初定居在印度北方,人称雅利安部族;然后从印度北方迁徙到原始的日耳曼原野,后来又南迁至伯罗奔尼撤半岛,从那里通过传统的印度之路横渡太平洋去智利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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